幻听
分手这件事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有实感的?秦朗星也不大清楚。那场感冒带来的晕眩好像一直持续着,他像是活在了一场痛苦的梦里,所有与美好相关的词汇都被抹去。John似乎想和他聊聊,但话到嘴边又咽下去了,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 秦朗星像是傻掉了,该做什么反应都不知道,第二天甚至买好了林苑拙喜欢吃的东西准备再去敲门。他做好了认真道歉的准备,但是连着一个周他都找不到人。小蛋糕在冰箱的保鲜层里已经堆满到放不下,只能一点点变质。秦朗星的晚餐变成了各种丢掉不要的小蛋糕,他也是只被丢掉的小蛋糕,藏在保鲜里,勉强保持着光鲜的模样。 一个周后秦朗星终于从梦游般的生活里走出来,鼓起勇气打听林苑拙的去向。 “她之后要去K国进行封闭实验吧?很早前就听说有人来挖了。”对方这么回。 青年握着手机,假装掩饰得很好的情感在一瞬间崩塌,像是海啸地震,把他所有坚持相信着的幻想根基都摧毁,秦朗星一点点滑下座椅,靠着墙壁不知所措。 但他连放肆买醉的权利都没有,只是行将就木似得去做实验、上课、提供信息素,他手腕上是被“退货”的镯子,挂在秦朗星手腕上显得格格不入,也日渐宽松。 穆绮妍站在门口看过小仓一次,最后变成了两个人莫名的抱头痛哭,彼此安慰。小仓状况慢慢好起来,从秦朗星到john、再到一些陌生alpha,她在尝试着慢慢接触其他人,并开始寻求法律援助。秦朗星这个工具人也可以慢慢退出视野,好像一切都在变好,除了他的林姐姐。 林苑拙真的断得很干净,只留了工作用邮箱来处理事物,社交也很少回复,她像是消失在了世界里。 而另一边,林苑拙过了一个月做好交接,就飞去了K国,换了手机号码、关闭了社交平台,一心准备毕业。她某些时候反应比秦朗星还要迟钝,分手后总在深夜后知后觉,心头一阵阵的抽搐,那种莫名的抽痛感比用钝刀子割肉还要痛,不知不觉又猝不及防。秦朗星送来的那一箱小玩具也被林苑拙丢掉了,带着不方便。她坐在床边一样样翻过去,最后还是留了那一对草莓乳夹,拿着绒布盒子装好,藏进行李深处。 林苑拙把自己埋在了实验室里,组里人都知道他们有个外来的工作狂。 在K国有很多新鲜的血液,还有樱花,和秦朗星没有看成的樱花。她平常像个埋在地里的萝卜,被从实验室拔出来散步时,像是个移动的山参,朋友就差在她的手腕上绑条红绳防止林苑拙跑路。 K国的娱乐产业、特别是偶像输出是强项,经常有许多练习生路演。某个乐队里有位短发的主唱,长得很像秦朗星,以至于她路过的时候脚步都一停,金旻姝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一副了然的表情:“原来你喜欢这种type哦?” 金旻姝是林苑拙在K国唯一一个朋友,做有机化学的Beta。林苑拙第一次去咖啡厅时差点把包丢了,还是她帮忙找回来的。两个人关系很好,金旻姝还有个弟弟,叫做金旻汶,在做律师,也是Beta,林苑拙不是很熟。 林苑拙也听出她在打趣自己,盯着舞台上又唱又跳大汗淋漓的年轻人,收回了目光,还是摇了摇头,像是想到了什么:“和小朋友谈恋爱很累的。” “小朋友也会长大的,万一他为了你而努力成长,你却把他扔掉了,那他该有多难过?”金旻姝随便坐在了一条长椅上——林苑拙的那位前男友是她的心结,金旻姝一直好奇这位前男友是什么模样,现在心里似乎有了点底。 看起来是一个比她小的、似乎元气满满的学霸奶狗,两个人因为误会分开,导致了现在一副老死不相往来的模样。林苑拙什么都藏得住,唯有这位前男友,看一眼就知道林苑拙说的和做的是两件事。 金旻姝笑笑,和林苑拙一起坐在长椅上,六月青草盛开,处处芬芳。 K国很重规矩,等级制度也森严,对前辈要有礼貌。林苑拙作为外来人口,难免受到打压,她花小半年发了一篇关于碘化铯晶体CSI探测技术的成果,不痛不痒,但好歹完成了任务,赶在十一月底发表了期刊,中途又回了华国一趟见见父母,马不停蹄地收拾东西回到M国,金旻姝笑她安静不下来,明明可以过完圣诞再回去,却非要紧赶慢赶。 在收拾行李时候她还有些近乡情怯,埋在心里的那个伤口似乎一直没有长好,林苑拙像是还没找到可以和秦朗星正常交谈的方式。 林苑拙出发前金旻姝去送了她:“林,我们研究所见。”她申请了哈沃德大学的项目,估计过一两个月来M国,林苑拙也回抱她:“好啊,住我那里吧。” “一言为定哦。” 她告别了金旻姝,落地时已经是晚上,到公寓是凌晨了,十一月很冷了,一路上林苑拙的手冻得有些僵,拖着大小箱子在门口找钥匙。隔壁人突然从门口探出来个身子,他大概是匆忙套了件t恤就出来,前后都穿反了——秦朗星瘦了很多很多,剪了短发,他站在门口与林苑拙对视,半晌才挥了挥手:“好久不见。” 林苑拙的手顿了一下:“好久不见。” 青年关上门,靠着墙坐下,他的心脏像是要爆炸一样的跳着,眼泪不争气地落下来。他每周至少五六次幻听林苑拙回来了,从六月到十一月,有一次是真的,已经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