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4章 礼拜大厅
干涸的血迹，飞绕在尸体口鼻附近“嗡嗡”作响的苍蝇，这些明显的迹象，都说明了这个男人已经死了很长一段时间。能当着前任总审判长的面，将一具尸体的死亡气息隐藏得如此完美，可见对方绝非泛泛之辈。 西克斯图斯小心翼翼地越过尸体，推开忏悔室的另一扇门，来到了教堂的礼拜大厅里。 只见在十字架和圣坛前，整齐摆放的数排供信徒们用来做弥撒和祈祷所坐的长凳，在第二排长凳上坐着一个穿着全黑风衣、头顶黑色礼帽、双戴黑色手套、身材削瘦的中年男人，翘起二朗腿，在空荡荡的礼拜大厅里显得格外扎眼。 “你好啊，总审判长阁下。” 见到西克斯图斯走出来，这男人也礼貌性地站起来，脱下礼帽，向对方行了个半躬礼。 “是你！？”瞧见对方的模样，西克斯图斯不由得为之一楞。 刚才在忏悔室里，代替死去的尸体和西克斯图斯对话的，就是这个削瘦男人，怪不得西克斯图斯一开始就觉得对方的声音有些耳熟，因为他本来就认识这个人：这个男人是枢机院里的一位司铎，名叫穆卡沙，原来是跟随大主教桑德怀斯的助手。由于在高高在上的总审判长眼中，司铎这个神职不过是芝麻绿豆的小官，而且穆卡沙平时在教皇殿里也非常低调和服从，因此西克斯图斯也没和穆卡沙有太多的交流，更没有刻意去留意这个人，唯一让西克斯图斯有点印象的，是穆卡沙的身体不太好，似乎患上了某些怎么治都治不好的肺疾，平时总是咳嗽个不停。“圣城之乱”那一夜，听说穆卡沙已经被来袭的吸血鬼杀害了，但谁都没有见过他的尸体。 生死不明的穆卡沙现在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不再穿上那正而八经的牧师袍，还带着已死的“净化者”高级特务尸体，这说明了一件更严重的事：穆卡沙还有另一种可怕的身份！ “嗖”、“嗖”！ 轻轻拉动藏在袖子里的细线，两支利箭从宽大的牧师袍袖子中射出来，直接穿过穆卡沙的身体。 以诈死作为掩护，而且在这种时局中敢公然挑战“净化者”权威的人或者组织只有一个，那就是造成这种局面的源头、也是“净化者”组建和要摧毁的主要目标：真理会。 没想到自己日夜提防着“净化者”，可到头来上门找茬的居然是真理会。西克斯图斯露出无奈的苦笑。如果说与“净化者”还能进行交流或利用自己曾经的权威进行威慑的话，那么面对真理会就没有必要进行任何交流和考虑，先发制人、直接击毙，才是最安全的作法。 可是西克斯图斯的苦笑很快就僵住了，因为他发现虽然两支劲道十足的箭矢射穿了对方的身体，可穆卡沙并没有倒下，甚至连血都没有流出来，依然以似笑非笑的神态注视着他。 受不起这种眼神的继续注视，西克斯图斯扬起手中的银制十字架，光明魔力随着他的思想奔放而出，将飘浮在四周的异常魔力全部驱散。穆卡沙的身影，连同前面的礼拜大厅景象，如同荡漾的水面一般消失不见了。再次出现在西克斯图斯面前的，依然是那个他熟悉的礼拜大厅，但穆卡沙却不在原来的位置，而是位于第四排的椅子右边处。 利用光明魔法扭曲了光线，使之产生类似海市蜃楼的效果，隐藏自己的真实位置，从而使得袖弩的攻击无效，如此复杂的魔力结构，居然在西克斯图斯面前毫无察觉地展开，可见这个穆卡沙的光明魔法修为深不可测，让西克斯图斯有些背后发凉，他悄然把左手伸进右袖子中。 “总审判长阁下，据我所知，你们宗教裁判所开发的那种袖弩，虽然隐秘性高、威力强劲，但发射之后的重新装填时间太长。”穆卡沙笑吟吟地对西克斯图斯。 以前在别人面前总是咳嗽不停的穆卡沙，此时说话却非常地流利顺畅，仿佛久病不愈的肺疾一下子好了。 “说吧，你到底有打什么鬼主意？” 西克斯图斯比任何人都要清楚袖弩的真实情况，他也不作没有意义的尝试，把左手从袖子里抽出来。既然偷袭无效，那么他就只好换一种形式继续与对方斗争。 “鬼主意？呵呵，总审判长阁下，别说得那么难听，我只是想来和阁下商谈一笔对咱们双方都有利的合作。” “我和真理会的恶徒没什么可以合作的！” “别这么着急地拒人千里之外，何不先听听合作的内容呢？” “你有什么要交待？” “总审判长阁下，在教皇陛下还在世的时候，你作为教皇身边的红人，一直被认为是下一任教皇的热门接班人，但你自己也非常清楚，教皇心目中接班人另有其人。” “闭嘴！这种事情轮不到你妄自非议！” “是不是我妄身非议，根本无关重要。重要的是你在教皇身边这么多年，应该早就察觉到，教皇弗里奥一世真正想要传位的，是他自己的私生子帕特宁·麦克曼。” “你说什么？帕特宁·麦克曼是教皇陛下的私生子？！”西克斯图斯听到了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 堂堂教皇居然有私生子，这是何等恶劣的丑闻！但仔细回想当年教皇和帕特宁之间的种种互动，这种事情也并非没有可能。为何教皇会如此偏袒帕特宁？西克斯图斯一直百思不得其解，但如果两人是父子关系，那么就能解释得通了。 看到西克斯图斯若有所思的表情，穆卡沙不经意地露出一抹冷笑，继续加码：“可惜的是，任凭教皇再怎么悉心栽培，当帕特宁知道自己的身世之后，无法接受这种事，决绝地跑了，背弃了他的亲生父亲。最大的竞争者已经不存在，下一任教皇的宝座，应该是你的囊中之物了吧？可惜很不幸，这个时候朱利安·卢梭出现了，你在朱利安身上，看到了教皇倾注给与帕特宁同样的心血，即使朱利安做过背叛教皇的事，但教皇还是让他有戴罪立功的机会，如果弗里奥一世没死的话，下一任的教皇宝座，毫无疑问就应该落在朱利安身上。” “你绕来绕去到底想要说什么？” “我只是替总审判长受到的不公平待遇感到可惜啊。一直以来你对教皇弗里奥一世忠心耿耿、鞍前马后，可到头来都是为他人作嫁衣裳。弗里奥根本没想过要将教皇之位传给你。抱歉我说得直白一点，对教皇来说，你只不过是可以随意呼唤的狗而已。过河拆桥、兔死狗烹，总审判长你心中难道就没有任何一丝的悲愤和不平吗？” 听对方这么说，西克斯图斯回想起数个月之前，朱利安完成了卧底“树林”组织的任务后，教皇为了让朱利安发泄怨恨，放任他对身为总审判长的自己进行殴打一事，这是对西克斯图斯最为羞辱的事。当时西克斯图斯虽然不敢有异议，却一直耿耿于怀。 看到西克斯图斯搓手掌的动作，穆卡沙知道自己说到对方的心坎上了。他并不着急地开出自己的价码，而是耐心地等着对方如何走下一步棋。 “亏你还在枢机院当了这么久的司铎，你也应该知道，新任教皇是由枢机院集体推举决定的，而不是由上一任的教皇指定的。你少在在这里胡说八道。”回过神来的西克斯图斯严厉地呵斥道。 可穆卡沙一眼就看穿了西克斯图斯色厉内荏的本质，他不慌不忙地摇了摇手上的帽子：“非也、非也。总审判长阁下在中央教皇里任职的日子远比我久，应该也深刻理解到，所谓的枢机院‘集体推举’，只不过是一个过场的形式而已，自中央教庭建立以来，从来没有发生过枢机院否决由前任教皇推荐的接班人的决定。如果把一切希望都押在枢机院上，那么既然前教皇已经去世了这么久，为何枢机院还没有选出一位新教皇来？”看到西克斯图斯正要回话，穆卡沙立即抢白，“就算不说，你也知道答案。对于枢机院那三只老狐狸来说，没有教皇的中央教庭才是真正符合他们的利益。” “你在挑拨我和三位枢机主教的关系？” “随你怎样理解吧，总审判长阁下。我只是陈述如今的现实情况：你失去了本该属于你的教皇之位，而枢机院又操纵着‘净化者’机构对我们赶尽杀绝。因此说，在对付共同的敌人这一方面，我们双方应该能达成共识的。” “我不会和恶魔的信徒有任何交易或合作。” “果然是出自于宗教裁判所，说话总是那么极端而不留情面。真理会可不是什么毒蛇猛兽，即使是路西法也曾经是光明上神最信任的天使首领。说到底，我们都是光明上神的信徒，只不过彼此之间的派系的不同而已。” “你应该知道，就凭你刚才那几句话，足以在圣火台上被烧死一百次。” “哈，这个我当然知道了。但前提是，你还是那位说一不二的总审判长。当然了，能成为教皇的话，总审判就根本不足一提。真理会只是想找个地方喘口气而已，可‘净化者’那帮混蛋却对我们赶尽杀绝，还有无数不相干的无辜者受到牵连，这种惨状你都看到了，长期下去，整个圣光明教会都被他们毁了。不管怎样，这个世界需要一位新的教皇来恢复秩序，而最合适的人选就是你啊，总审判长阁下。” “……” 只见西克斯图斯没有说话，穆卡沙知道这个老头已经开始有些动心了，他抓住时机翻开他的底牌：“我们之间不应该有仇恨，更应该有合作。我会帮助你夺回原本就属于你的教皇之位，而作为回报，等你把混乱的秩序恢复之后，真理会的所有势力将会全部撤出中央教庭，撤出奥洛帕，到西方的魔大陆继续生存。如此双赢的合作，你没理由会拒绝吧？” “嘿嘿……”西克斯图斯阴笑几声，“为什么会选中我？且不说我现在已经71岁了，就算能够当上教皇，也没剩几年。至于你刚才吹得真理会如此神通广大，为何你们不扶持一个自己人当教皇？” “总审判长，你有所不知，路西法的信徒们是无法从光明上神那里得到神喻的。因此请不要再推脱了，你才是新教皇的唯一人选。”穆卡沙又把球抛回给对方。 这一次，西克斯图斯没有立即回答。他缓缓地闭上双上，似乎在思考着什么。穆卡沙耐心等待着，他知道西克斯图斯最后一定会答应的，多年共事，他太了解这个老头的为人了。 最终，西克斯图斯再次睁开双眼时，那苍老的眼白中，却折射出阵阵杀意：“穆卡沙，你太小看我了。即使在你眼里，我只是前教皇的一条狗，可也改变不了你已经被逮捕的事实。” “咦？我的耳朵似乎出了点问题，刚才好像听错了，说什么我被捕之类的。”西克斯图斯的答复让穆卡沙有些意外。 “哼！罪人，你觉得我为何会忍气吞声，在这里和你鬼扯那么久！” 西克斯图斯突然暴怒地大喝一声，把穆卡沙吓了一跳，以前那种总审判长的威势又回来了。 就在同一时间，穆卡沙突然发现，小教堂内的空气在不惊意间充满了极其危险的魔力，在他脚下的地底，魔力正在有节奏地流动着。 整座小教堂，就是建立在一个巨型魔法阵上面。西克斯图斯刚才有意拖延时间，让这个魔法阵发动起来，将整座小教堂变成一个密不透风的结界。 “不要心存妄想了，罪人。你敢动一下，神圣的审判之雷就会立即对你执行制裁！” 西克斯图斯严厉地警告道。 礼拜大厅里的空气，气元素中的电离子正在快速地活跃起来，产生“劈劈啪啪”的电流，说明西克斯图斯的警告绝非虚张声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