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节
如今目光炯炯,盯着床上的唐太妃。 唐太妃之前从没见过如此行事的女子,被季敏看得睡也不是,不睡也不是,这一晚是辗转不能得寐。 朝阳宫,凤床的幔帐层层垂下。 皇后依偎在皇帝的胸前:“今晚,敏儿在闻水殿住下了。” “也好,让敏儿治治那老太婆,省得那老太婆总觉得我们拿她没有办法。 敏儿这也是心疼你呢!” 皇后欣慰一笑:“这个不用你说,我生的女儿,我当然知道了,敏儿的心地是最好、最孝顺的。” 皇帝挑眉:“皇后,你这话说的有些不对吧。” 皇后抬头:“我这话哪里不对?” 皇帝笑:“你生的女儿?若没有我,你能生出女儿来?看来这件事儿我们还需讨论讨论,再研习研习。” 说着皇帝翻身,再次覆了上去…… 第二天早晨,唐太妃快五十岁的人了,一宿未睡好,眼袋都下来了,顶着两个大黑眼圈。 而练了一夜内功的季敏是神清气爽。 临走时,还回头对唐太妃笑道:“姨外婆,今晚我还来为您守夜。” 季敏出了闻水殿,殿外早有内侍等候:“长公主殿下,太子殿下请您去东宫。” 坐在饭厅等着妹妹的皇太子,看季敏进来了,亲手给她盛了一碗粥。 季敏正好也饿了,便不客气的端起碗来就吃,一连喝了两碗粥,吃了八个小笼包,两块点心才放下筷子。 吃饱喝足当然得说些正事:“皇兄,如今的局势,留着安留王还算能有些用处,但为何还要容唐太妃如此兴风作浪。” 皇太子就知道妹妹肯定会来问他的。 “阿敏,现今虽改朝换代,但前大周三百年,百足不僵,据说还有一处龙脉在,龙脉下还藏着一批宝藏。如今有一批人都在找这龙脉和宝藏。” “所以皇兄也在找?” “嗯,如今国库空虚,能找到这些宝藏当然是好事。” “唐太妃知道这龙脉和宝藏的下落?”如此才会留她一命。 “嗯,她应该是知道一些。唐太妃一直想复国,她手里还有些前大周的势力,当然想方设法要找到这两样,留着她也算是留一个可以顺藤摸瓜的线索。 另外昨天你送过来的明嫣,我早就知道,她姓唐,算起来还是你的表妹,是唐家把她送进宫的。” ……唐家?母后的外祖家! 唐太妃虽是唐家嫡女,但已是废太妃,而母后是大梁的皇后,孰重孰轻,一目了然。 唐家为什么宁可得罪母后,也要送一个肖似母后的人进宫,给唐太妃当棋子? “唐家是有什么把柄在唐太妃手里?” “想来是,但我还没有查出内情。” ”好,那先留着她的命吧!” 季敏站起身,目光明亮坚定:“不过皇兄,靠人永远不如靠已,龙脉宝藏皆是外物。 有父皇在,有你我在,上下同心,相信我大梁定能统一九州,开创一个前所未有的盛世王朝。” …… 季敏溜回朝阳宫,准备偷偷换身衣服出宫。 没想到季皇后已经等在房间。 “母后,我还得去军营一趟处理公务。”季敏怕季皇后又拉着她学规矩,忙说出冠冕堂皇的理由。 季皇后哪能不知道她:“我让人放了水,你先去沐浴,换身衣服再出去吧。还有今晚不许喝得太多,记得早点回宫。” 原来母后都知道,季敏不好意思一笑,乖乖去沐浴。 等季敏在洒满鲜花瓣的汤池里刚泡了两刻钟,就见宫女捧来了一堆瓶瓶罐罐。 这又是做什么? “长公主殿下,这些都是皇后娘娘吩咐给您保养肌肤的护肤膏子。” 就知道母后不会放过她。 半个时辰后,季敏全身被宫女拿着小玉碾涂满了护肤膏,再照镜子,就见肌肤粉嫩嫩的,就像饱满多汁的大鲜桃。 再穿上蓝色的锦袍,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大将军了,就是一个富贵人家的贵公子。 ………… 入夜,要说上京城哪里最热闹,当属城东的月女河。 河两岸,香楼小院,酒肆茶馆,推杯换盏,人声鼎沸。 河中,画舫璀璨的灯火倒映在水面上,波光粼粼,又有丝竹声乐,脂香莺语阵阵传来,热闹繁华。 但季敏的画舫里,却是安静的很,只有一个胡子花白的说书人敲着梨花木板,舌灿莲花的讲古道今。 因京城百姓对永平长公主带兵大破南诏国的兴奋劲还没过呢,如今这月女河两岸,说书人若是说书,都是在讲有关永平长公主的故事,这样才能多得赏钱。 季敏听着说书人嘴里的自己,简直就是三头六臂,上天入地,无所不能。 越听越感觉肉麻,忙挥挥手,让说书人下了船。 “赵老六,你这是怎么弄的,不是说要把玉培巷最好的歌伎乐师找来吗?怎么现在连个人影都没有。” 赵老六颇不好意思:“是兄弟没弄好,今天去晚了,那些好的,都被新科那些进士定走了,剩下的就是歪瓜裂枣,你若要,我这就去给你叫来。” “去你的,老子怎么就得捡别人剩下的。你一个骠骑将军竟然争不过那些七品官。” “诶,姐儿爱俏,那些进士都是会读书的小白脸,谈诗作画的,正合那些姐儿的口味,她们当然就不愿陪你这只会喝酒的大老粗了。” ……新科那些进士今晚也聚会? 季敏好奇的看过去,就见前面几艘画舫里,倚红偎绿,笑语欢声,一片旖旎风光。 “好了,”季敏收回目光:“我们喝自己的,没有外人,也好说话。” 在座的她的发小和兄弟,都是从原幽州城的出来的,一共二十多人,虽然包了月女河中最大的画舫,也是坐得满满的。 大家都是打小的感情,两年未见,今日高兴,喝起酒来,就像喝水一般。 一轮下来,连季敏都有了些醉意。其他人更是喝的东倒西歪,醉态百出。 “呜呜,呜呜!”有人放声大哭起来。 “秦老八,你这个王八蛋,喝得这么高兴,你哭什么。” 旁边的人挥手打了秦老八一掌。 “你打我做什么,你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今天是老三、老五他们的祭日啊,你们都忘了吗?” ……谁人能忘啊? 那一日,爱听戏的老三被乱刀砍死,脾气最好的老五被一枪穿心,会吹笛子的老九和养了一群猫狗的阿文在城门口被万箭射死,刚刚定了亲的阿水被大火焚身…… 还有那么多他们熟悉的街坊邻居、父老乡亲都死了。 季敏用手捂住眼睛,才能捂住眼中的泪。 那是她打得唯一一场败仗,她不会忘,也不敢忘。 有些无法弥补的错误,是要用一生去赎罪的。 “好了,别哭了!咱们这些活着的,要替他们好好的活着。” 不知谁豪气云天的叫了一嗓子,唱了起来: “葡萄美酒夜光杯, 欲饮琵琶马上催。醉卧沙场君莫笑, 古来征战几人回。” 楚绍站在画舫船头,听见季敏的画舫里传来鬼哭狼嚎一般的歌声。 在亮如白昼的灯火中,他看见画舫中一群男子,有七、八个在敲碗敲碟扯着嗓子高唱,有四、五个在赤膊打拳,还有三、四个在抱头痛哭。 而季敏斜靠在美人靠上,微闭着眼睛,拿着酒壶往嘴里倒着酒。 楚绍回头看了看自己画舫里,正在吟诗作对,巧笑嫣然的同窗们与美人们,对比着季敏的画舫的“群魔乱舞”。 ……这就是一个堂堂大梁长公主殿下所办的聚会吗?! 作者有话要说: 长长一章 第6章 美人 今日月女河上的进士聚会,其实是江东考生张罗出来的。 楚绍原是并不想来的。 今科江东二百名考生,考中的只有寥寥八人,如此庆贺,实在是有些张扬和引京城的世家侧目。 这次上京赶考,楚绍并没有与其他考生一起住在江东会馆,而是直接在京城买了一所宅院。 每日上午,楚绍都会用半个时辰练字。 今日也是如此,楚绍的贴身小厮,就见自家公子手里拿着狼毫,站在书案前笔走龙蛇,姿态优雅如松胜竹。 只是小厮有些奇怪,自家公子不是在临摹颜帖吗? 怎么没有按照帖子来描摹,反而是在纸上写了各种字体的“敏”字。 小厮见自家公子一直写了两大张“敏”字才放下笔,又拿起纸来细细的欣赏。 小厮忍不住道:“公子,您今天只练这一字,是要给谁提字吗?” 自从公子中了状元后,很多读书人都来一求墨宝。 但公子都是拒绝的,如今公子的字可是千金难买呢。 嗯?! 楚绍拿着纸的手一颤,这才意识到,他今天练了半天字,就只写了一个“敏”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