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节
“你吃，我不看着你，这些都是青菜水果，吃着不会长肉，你放心吧。” 说着贴心地关上门。 端起已经凉掉的碗，林絮心情极好地扒了一大碗饭。 这个位置能从窗缝里看到圆球的背影，它终于肯吃饭了，不知道是不是脸颊位置，一鼓一鼓的在动。 等了许久，直到咀嚼声停止，林絮才开门看去，盆里的食物几乎都吃光了，盘子里干干净净，一点残渣都没剩。 林絮笑眯眯地夸赞了它两句：“真棒。” 圆球又往后退了退，一直退到了院子角落，身形快要跟后面的篱笆融为一体了。 天气好了两天，吃过晚饭后乌云再次覆盖住天空。 风伴随着乌云一同到达，远处的树不停摇晃，雷声轰隆隆地从云后传来，不时有电光跟着闪动。 林絮知道又有一场大暴雨来临，她赶紧上前推着圆球进屋。 “暴雨要来了，别待在外面，危险，我们进屋。” 圆球乖乖地跟着滚到了门口，进屋时它又停住了。 这房子是根据达叔的原形建的，很高大，虽然只有一层，但是天花板绝对超过了三米高，照林絮的眼光看来，这都能做成两层小楼了。装下一个圆球绝对没问题。 林絮来后，家里被改成了两间卧室，有客人来也能住得下。 “进去吧，家里只有我一个人居住。你先在客厅等等，我打扫一下侧卧。” 圆球慢腾腾地滚到进门的客厅就立住不动了，其实鳞片下的眼睛一直在打量着这间屋子。 屋里收拾的非常整洁，靠墙的桌子上摆着几个石头打磨的花瓶，里面插着新鲜的野花。正对着门的墙上挂着某种动物的骨头，骨头染上了颜色，并不可怕，反而像艺术品一样。 左边的墙上则挂着用草编的帽子篮子，右边墙上钉了些板子做的架子，板子打磨的很光滑，被涂成了草绿色。上面错落有致地摆着不少小东西，什么彩色的羽毛，干掉的草，模样怪异的杯子，亦或者一片石头一根树枝。 门后也个架子，架子上立的都是农具。 虽然兽人算是半个人类，但天性中仍旧保留着野兽的一半，因此家中地面并不会使用石头铺地，而是保留原始模样，还是泥巴。 当然，在流放星之外的其他星球，家里还用泥地是种相当老土又粗俗的行为，会被人瞧不起。 泥地很容易脏，特别是雨季时。 林絮来了之后，花费许久时间用草编了块大地毯镶嵌在湿润的地面，等到地面干了之后，只要不沾到水都很平整。只是漏雨之后，草垫会发芽，除了担忧潮湿和虫子之外，踩上去倒是软软的很舒服。 可圆球就难了，刚被教育过不能压到蔬菜，它瞅着屋里的绿色，分不清楚什么是菜什么是草，一动也不敢动。 等林絮整理好房间出来时，圆球仍旧像块石头一样，僵硬得掰不开。 “这间先前是我住的地方，有点小，你别介意。”林絮推着它的鳞片带它到侧卧看了看。 靠墙有张小床，仔细看就能发现那是用一整根树干切断做成的床，简陋却方便。 流放星的兽人都喜欢变成原形睡觉，因此地面还有个微微凹下去的坑。林絮在坑里铺了柔软的皮子。 “你睡这里可以么？如果不喜欢我给你换。”她询问道，感觉像是养了只宠物一样，有点新奇。 圆球轻轻哼唧一下，约莫是满意的。 外面风声越来越大，透过窗缝吹进来像人的哭声一样，房顶原先铺的东西被刮起来，甩在墙壁上啪嗒作响。 林絮担忧地看了眼屋顶，前两天趁着天气好修了下，说是修也就是将大块防水的皮子铺了上去，可压脚弄得不好，没有钉子。她有些担心大风会把皮子再吹起来，那家里就要再次漏雨了。 安置好圆球之后，她拐进厨房旁的洗漱间开始洗漱，达叔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一面大镜子，进门就能看到。 林絮正拿起洁牙器开始刷牙，就从镜子中看到自己身后突然多了片黑影。 她惊了一跳赶紧回头，才发现原来圆球不知何时跟了过来。 “是你啊，吓死我了。你也要洗漱么？”林絮问道。 圆球没有动也没有回应。 窗外恰在此时闪起一道白光，将昏黄的室内照的一片亮堂，沉闷的雷声轰隆隆地炸响。 林絮的身体抖了抖，其实她有些怕这样的打雷天。 她没注意身后的圆球从进来后就一直在看着镜子。它的身体也在小幅度颤动，仿佛装了震动马达一样，断断续续的细弱声音完全被密集不断的雷声和闪电声完全掩盖。 如果仔细听就能听到，那是一种跟先前都不太一样的叫声，有点崩溃。 豆大的雨点已经开始疯狂敲打门窗了，恐怕今夜河水要再次暴涨。 林絮只想赶紧进被窝，她快速洗漱完擦干净，推着圆球进了卧室，跟它说了晚安之后，回了自己的卧室。 闪电映出的光时明时暗，林絮离开后，圆球身体颤动的更加厉害了，它不再尖叫，而是低声啜泣起来，立着的浅坑里很快出现一滩水，也不知道它哪里来的那么多泪水。 这间卧室旁边有个窗子，晴天时会被打开通风透气。 圆球滚到窗边，短粗的爪子伸出来，艰难地推开窗，接着身体一滚。 它没有滚出去，而是卡在了窗子上。 外推的窗子缝隙没有那么大，偏偏圆球体型又太大，它从脑袋就开始卡住了。 使劲咕涌了两下，窗子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仿佛不堪重负一般。 圆球停住动作，身体慢慢从一个圆球舒展成圆润的长条形继续朝前咕涌，先是两条短粗的爪子出来，又是两条短粗的爪子，似乎还有条尾巴在身后甩了甩，圆球终于在窗子坏掉之前将自己拉了出来。 雨势更大了，远处一道粗壮的闪电从天而降，狠狠劈在一棵树上，树砰一下瞬间燃烧起来。 圆球看看大火，又仰头看看天，很快朝着闪电的方向滚了过去。 第7章 雷声和闪电声太大，林絮在被窝里翻来覆去也没有睡着。 躺了一会，她想起圆球，也不知道它习不习惯这里，怕不怕打雷。 裹紧了衣服，林絮一步三抖地朝侧卧走去。 两个房间之间隔了个客厅，没有门，只有用动物皮做的皮帘，夏天帘子也都撩了上去。 刚走到客厅时林絮就感觉有些不太对劲，外面闪电不断，明明灭灭的光里看到，侧卧空无一人。 圆球又不见了。 这种狂风暴雨的天气中圆球能去哪里？ 林絮加快脚步冲进了屋里，只见窗子大开，风呼呼地从外吹进来，用来当床的浅坑里盛满了水。不知道是刮进来的雨水还是什么。 她蹲在浅坑边撩起水闻了闻，有淡淡的香味。 是眼泪，不是雨水。 林絮呆了呆，圆球又哭了，这次是因为什么？ 从发现圆球第一次哭到发现它能听懂自己的话时，她就隐约明白，圆球绝不是什么普通动物，它很有可能是个无法化形的兽人。 这颗星球上有太多这样的兽人被遗弃了，她有些怀疑，圆球是不是经历了什么重大变故。 刚出生就被遗弃的动物绝对无法听懂星际语，也没有这么丰富的情绪，所以圆球大概率接受过教育。再看它的体型，从前约莫是被家里宠着长大的。 现在它多一口食物都不敢吃，还喜欢听人夸自己瘦，身上各种伤没断过，那有可能是它从前的家人不在世了，又遭到了新家人的虐待和遗弃。痛苦之下，它不断尝试自杀。 林絮被自己脑补的东西惊了一下，从圆球表现出来的种种迹象看来看，也只有这种原因能解释了。 想要自杀的话，这种天气正是好时候，只要被闪电劈一下，很快就能外焦里嫩死得透透的。 林絮瞬间急了，心里又急又气，为圆球焦急，为它的家人生气。 哪怕这些都只是自己脑补出来的，并不一定真的有这种事情发生，她仍旧无法自抑的生气。 可是除了家人，她更气的还是圆球的行为。 自杀是这个世界上最不可取也是最愚蠢的事！ 上一辈子她在病床上挣扎了许久，撑着止疼针都止不住的疼努力活了一天又一天，她比任何人都明白活着有多珍贵，也比别人更珍惜活着的每分每秒。 上天给了她重来一次的机会，哪怕这个世界对她这个普通人来说太苦也太危险，哪怕无时无刻都要面对死亡的威胁，她都怀着感恩的心努力活下去，并认真过好每一天。 人最不能做的就是自己先放弃自己。 她理解圆球的痛苦，可是自杀不能解决任何问题，这种行为伤到的也只有自己。 她有点明白为什么在面对圆球时，自己总是情不自禁的关注它了。也许是不希望一条生命消失在自己眼前吧。 叹了口气，她换好鞋披上斗笠，又从门后拿出一把锄头，一口气冲出了房门。 出来后林絮才发现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走，她仔细观察院子四周的地面。大雨冲掉了许多痕迹，但仔细找还是能看出来蛛丝马迹。 屋子飘进来的水不是很多，所以圆球应该刚出去没多久。 找了一会，终于看到了一点新鲜的拖痕，是朝右侧山丘去的。 这种时候的上山路异常湿滑，能下脚的地方都没有，稍不留神就会滑倒。 林絮深一脚浅一脚地朝前跑去，身上的衣服早已经湿透了，水顺着头发往眼睛里钻。 这边坡度比较高，越向前越难走，她不知道摔倒了几次，斗笠也摔掉了。只能用锄头扒着地面，手脚并用往前走。 每当有闪电劈下来时，她就不要命地努力抬高脑袋向四周看去。 圆球不在，但是有痕迹，她前进的方向是正确的。 终于，在闪电又一次劈下来时，她在山坡的几棵树上看到了圆球的身影。 它又变成了圆柱形，是竖着的圆柱体，正在努力往树上爬，试图成为这颗树上最醒目的一条枝干。 闪电一直在这些树周围劈，有一棵树已经变得焦黑断裂。 林絮忍不住大声呼喊起来，可她的声音并没有传出多远就被掩盖掉了。 她手脚并用地加快速度，然而手里的锄头却在这时候坏了事。 锄头顶部是用金属做的，雷雨天里，这就是天然的引雷针。 当一道雷光劈到手边时，林絮并没有做好任何准备，她只感到一股强烈的麻木感瞬间从手指传到整条手臂，接着是半边身体都没了知觉。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松开手的，身体僵硬地朝旁山坡下滚去，她就像圆球平时一样，速度极快地滚成圈。 下落时，她看到雷光接二连三地劈到锄头上，火光四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