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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楚茗猛然转过头来,看着这间房间。这不是水梅疏的小院,甚至也不是他下榻的小院。院中铺陈十分华丽,香炉中点着多天香,此香十分名贵,①乃波利质多天树所产,据说逆风之中依然香气不散。 皇帝的眸子猛然一缩,低喝道:“水梅疏怎么了?她在哪里?”这里怎么会有人敢违抗他的意思! 却听床头一阵哭泣传来:“皇儿,你如今受苦了。你且躺着吧。母后来看你了。” 时楚茗的心一沉,他却不说话,只挣扎着要起身,看着站在一边儿有点无措的岳子兰:“我抱回来的女子,她人在哪里,带我去看她!” 岳子兰向前迈了一步,却听太后软软的哭泣声变大了:“皇儿!你怎么能这么对哀家!皇儿,哀家听闻你的消息,就立刻与你舅舅驾车赶来,差点儿在山下被破天教的匪徒们伤了。皇儿你连问都不问一句么?” 时楚茗的眸子终于转了过去,落到了太后身上。他的嗓音冷冷,毫无感情:“母后辛苦了。我的女人在哪里?” 太后没想到皇帝一句体恤的话没有,一睁眼就问那个小妖女。她更泪水涟涟,可怜巴巴地抬头望着英俊的儿子:“哪一个是你的女人?她是过了采选,还是有旨意征召?皇儿,你伤成这样,还是好好养伤为宜。” 皇帝再不与她多说。他一醒来就觉得丹田空空荡荡,不知道是不是频繁动用这武功的缘故。但是此时他与平常人无异,浑身犹如万刃加身,动一动就疼得冷汗直流,可是他却面色如常,掀被子坐了起来,只盯着岳子兰:“带我去看她!” 岳子兰到底还是更为惧怕皇帝。皇帝平日里对太后娘娘很有耐性,也十分恭敬有礼。可是皇帝一旦变得如此冰冷,就是他动了杀机要大开杀戒了。 岳子兰哪里还敢继续违逆他,她走上前来,扶住了皇帝,含糊道:“她现在依然未醒。小陈大人在照看她。太医已经为她好好包扎,皇上勿惊。她的伤不妨事了。”皇帝得了这句话,浑身的紧绷终于松开了一些,知道自己的心腹护住了水梅疏。 却听太后哭泣道:“皇上,你可知道那女子到底是何人?你是被蒙骗了呀!” 此刻在水梅疏的小院之中。陈瞻杰望着躺在榻上的水梅疏,她双颊烧得红通通的,唇瓣变得苍白,看上去更加楚楚可怜,又黑又长的浓密睫毛覆在晶白的脸颊上。陈瞻杰只觉她艳色惊人,他轻叹口气:“自古红颜多薄命。” 却传来几声敲门声,是莫雷在门口叫他。陈瞻杰推门出去,只见莫雷拧着眉毛:“马车已经准备好了。现在就送她下山吧。” 陈瞻杰点头,莫雷盯着他看了看又道:“她曾是皇上的女人,小陈大人,你要时刻铭记。” 方才太后驾临,要处置水梅疏之时,莫雷和韩承业都有点犹豫,不知到底要不要趁机借着太后之手将水梅疏除去。没想到反而是陈瞻杰激烈地反对,拼着跟太后和秋克忠撕破脸,他也要保下水梅疏。 最终莫雷和韩承业还是支持了陈瞻杰。此后陈瞻杰更是寸步不离地守在水梅疏床前,唯恐她被人害了。故而莫雷十分怀疑陈瞻杰的动机。 陈瞻杰一愣,哭笑不得道:“莫雷大人,我都是为了皇上着想啊。太后不知道,咱们可看得明白啊。若是真的要了她的命,你说皇上醒来会如何?” 莫雷盯着他看了看道:“不要让她变成第二个崔无痕。” 此刻小院之中,皇帝听了太后的话,却面无表情:“她母亲是崔无痕,与先帝之时刑部尚书崔风书之女同名。那又如何?若是真的,这不正说明她出身高门,与朕相配吗?那崔风书也是个能臣,编纂了《律例疏议》。” 皇帝顿了顿,怪不得水梅疏熟知律法,而那崔无痕居然会教女儿律例。这样她的那些香谱香料的来源也都有了因头。他心里最后一丝隐隐的疑虑也都消失了。 太后微微睁大了眼睛,一副娇憨之态,她拿手帕捂着嘴,软软道:“皇上,那崔风书可是犯了事儿,被满门抄斩啊!这崔无痕,也早该死在法场,如何又能生下女儿?此女若是崔风书的外孙,那她可是逃犯,是罪人呀。” 皇帝在陈贤照对他磕头求情之时,已经大致猜到了水梅疏之母一定出身复杂,牵涉要案。他彼时不问,自然是不想再追究此事。不想会在此时被太后一语道破。 他望着太后哭得红肿的眼睛。太后平日里虽然爱对着他哭泣,每次不哭一个时辰,绝不善罢甘休,可是她在国事之上,插手并不多,平日里也就用度奢侈一些。人都说她软弱愚笨一味爱娇撒痴,皇帝却深知这位名义上的养母,对危险有种天然直觉。否则她又如何从那般恐怖的前朝宫廷中,一直活到最后,笑到最后。 如今她明知道自己看中水梅疏,还这般坚持,丝毫不让步,到底中间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他的脑海中忽然划过一个念头,他的脸色变得阴沉起来:“母后,你可是与崔风书有什么龃龉?” 太后一愣,“崔风书他是个外臣呀。先帝在日,哀家都没见过他几次,如何能与他有龃龉?” 太后也知道自己为人不够庄重。她那个见人就爱撒娇的毛病,她自己也明白。先帝也知道她的做派,将她锁在深宫之中,很少让她见外男。此时皇帝忽然这般说,太后自己心里有心病,立刻开始疑心皇帝在暗指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