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节
他在门口买了花束，捧着花一路往前走，穿越大片墓地，来到后面的烈士陵园。 不是清明时节，本来人就不多，到了陵园，人愈发稀少。 四周环绕着常青植物，树木静静地守卫着这里，只有微微的风吹拂而过，肃穆又温柔。 苗旭在入口处登记，门口的守陵人见他眼熟，跟他攀谈：“今年又来了？” 苗旭笑笑，说：“是的。” “怎么一个人呢，以前不还有个小年轻跟你一起？” 苗旭摸不准人家是记得还是随口说，毕竟来祭奠的大多数会结伴，他继续笑：“今天他有事，改天再来。” 寒暄完毕，苗旭这才捧着花进入陵园。 几乎看不到人影，让苗旭有种世界只有他一个人的错觉。 他按照记忆在一群相似的墓碑中找到位置，将花放到墓前。 应该已经有人来过，周围被清理得很干净，墓碑静立，上面镶着一块照片，照片上的人瘦削却精神矍铄，穿着警服，目光沉稳平视前方，似乎在看着外面的人。 苗旭对着墓碑上的照片，深深地敬礼。 “我来看你了。”他放下手，说道，“时间过得真快，转眼都这么多年了。” 苗旭站在墓前，在清风里低语，说给沉睡的人听：“我过得还不错，工作方面已经稳定，听从你的建议，没有去刑侦，大部分情况下不危险，你放心。”他想了想，说，“有一件事要告诉你，我结婚了。” 说到这点，苗旭还有些不好意思：“我本来以为会跟你一样，打一辈子光棍，但是遇到了一个想跟我共同生活的人。”他伸手拂去墓碑上的落叶，说，“以后再带他来看你。” 苗旭不是很会聊天的人，但在墓前絮絮叨叨说了很多。 说他一年的情况，说他的生活。 他在小时候被墓中沉睡的人捡走，那人磕磕绊绊把他养大，始终很愧疚没有给他一个完整的家。 可是苗旭知道，正是因为有自己这个拖油瓶，那人才一直没有结婚。 “现在我成家了。”苗旭说着，“家里有大人，还有小孩，甚至有一只宠物。” 他说着说着笑起来：“本来从小的愿望是养一只猫，结果宠物是一只鸭子，鸭子也不错。” 苗旭站在墓碑前，整整待了一上午，青翠的松柏伴随他左右，与长眠于此的人一起，聆听他的话语。 等他终于觉得差不多了，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苗旭再次向墓中的人敬礼，说：“我明年再来看你。” 苗旭走出陵园的时候，守陵人看着他：“我等了好久，见你没出来，还以为你翻墙跑了。” 苗旭冲他笑：“耽误你吃午饭了吧。” 那人说：“还好，只是很少有人在里面待那么久。” 苗旭挥挥手，向守陵人告别。 苗旭不确定王寅一和招招会去多久，干脆直接到单位干活。 因为之前让白裕学老虎叫，代价就是要帮白裕填表。苗旭在电脑前一坐就是半个下午，等完成任务，他想了想，给王寅一打电话，问他回不回来吃饭。 王寅一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咬牙切齿，他说他过一会就带招招回去。 然后苗旭听见电话那头传来杜秘书的声音：“留下来吃晚饭啊。” 王寅一皮笑肉不笑地说：“气饱了，谢谢。” 接着另一个男人用冷冰冰的声音说：“让他走。” 与此同时，婴儿的哭声传来，响亮而清脆。 听起来很热闹啊。 苗旭挂了电话，从单位出来，顺路去了趟菜市场，买了些新鲜的肉回去。 他进屋的时候，王寅一还没回，王寅一的态度很矛盾，一方面为师家的小孩高兴，一方面又表现得很嫌弃，应该是跟那位师先生有关吧。 苗旭不懂他们之间的渊源，只是听说那位师先生非常有钱，是一位名副其实的霸道总裁。 他看看时间，觉得差不多了，开火做饭，结果还没等他把饭做好，王寅一和招招就回来了。 王寅一在外面的时候就发现苗旭已经在家，人还在玄关就喊：“苗旭！” 苗旭从厨房里出来，说：“我在做饭。” 招招闻见食物的香味，眼睛一亮，换好鞋之后，自发地跑去洗手，然后早早地爬上椅子，端正地在餐桌边坐好等着。 苗旭见了扬起唇角，说：“马上就好。” 王寅一一边拉扯衣领，一边走进厨房帮苗旭端菜，他今天穿得很正式，苗旭怀疑他特意打扮了一番，头发都一丝不苟，看起来像精英分子。 不愧是当中介的。 苗旭今天做了牛肉，用焖锅炖了满满一大盆黄牛牛腩，加入用料酒调好的酱汁，再放进去土豆和胡萝卜收汁，最后用勺子拌匀。端到桌上时，坐在桌子旁边的小孩看着锅馋哭了。 牛腩事先处理过，肥瘦得宜，炖得软烂，入口即化，咽下去后，酱汁的香味还在嘴里，这时候吃一大口白米饭，简直像在天堂。 招招吃得满嘴都是酱，苗旭趁机问王寅一：“今天怎么样？” 王寅一正矜持地跟儿子抢肉吃，听见苗旭问，说道：“还能怎么样，刚出生的小子长得跟他臭脸老爹一个样，看见我就哭。” 王寅一冷着脸，显然有气，面无表情地说：“小子奶奶也在家，一见到我就说‘哎哟，是小王吧’，全家上下一个德行。” 苗旭笑了。 说王不说吧，文明你我他。 王寅一见苗旭笑出来，也跟着轻笑，不复刚才的冷淡，恢复了温柔的神色，说：“终于让你真心实意地笑了，你从昨天开始就不对劲，笑起来假假的。” 苗旭平静地说：“之前是有些心情不好。” 王寅一望着他，问：“现在好些了吗？” 苗旭笑：“好多了。” 王寅一这才满意，回过头一看，脸色瞬间再次变黑：“招招，告诉过你好东西要跟别人分享，你把一盆肉都吃完了，给爸爸留点啊。” 吃完饭，王寅一要去洗碗，被苗旭拦住了，苗旭说：“还是我来吧，你们刚回来，快带招招去洗澡换衣服。” 王寅一瞅着他。 苗旭奇怪：“盯着我干嘛？” 王寅一心想，总觉得角色颠倒了，本想照顾苗旭的，反倒被苗旭照顾。 他有点闷闷的，但是表情不显，说：“我今天去狮——师家，除了还人情给红包，还有个理由。” 苗旭从善如流，接着他的话头，问：“什么理由？” “那天我们一起看动物世界，招招很高兴，我就想招招是不是需要同类陪伴。” 等等，动物世界跟同类陪伴有什么关系？ 王寅一继续说：“所以我才带招招去见小婴儿。” 王寅一想着大家都是幼崽嘛，相处起来亲切点，果然，招招真的很喜欢小狮子，搞得他又有点吃味，酸溜溜地想狮子有什么好的，以后再来一只小老虎。 “所以？”苗旭探究地看着他。 “所以我就跟你说说。”王寅一随手撩起前额的头发，好好的发型立马乱了，让他看起来年轻鲜活得多，“你忙完也早点休息。” 只是想跟苗旭解释一下，说完却发现解释不清，苗旭无法理解他们这类特殊人群幼崽之间的关联。 他再次撩撩头发，慢慢来吧。 苗旭目送王寅一回房间，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 他一边收拾餐具一边想，真是神奇，昨天心里还一片阴霾，今天就烟消云散了。 同时他心惊，王寅一居然能影响他到这种地步。 苗旭的心情变得轻快起来，手上的动作都迅速了不少。 他把碗碟从洗碗机里拿出来，放进橱柜里，今天是周末，招招平视用的外带餐具全部都收在柜子里，苗旭不经意地瞟过去，突然怔住。 橱柜的深处，躺着那个鸭子饭盒。 苗旭伸手把饭盒拿出来。 他拿着饭盒，目不转睛地盯着看了好长时间，接着掏出手机，从相册里翻出一张照片，跟手里的饭盒进行比对。 短短的把手，上方有个突起，不刚好是鸭子嘴吗。 那张照片上，动物的影子拍得清晰，影子嘴部叼着的东西，形状跟这个鸭子饭盒一模一样。 第20章 怀疑 苗旭瞪着那个饭盒，思考，是自己想多了，还是照片上的影子和他手里拿的饭盒确实是一个东西。 苗旭把厨房的卫生做好，将饭盒带进自己的房间，用手机不断调整，终于找到那张照片上一样的角度，拍下新的照片。 他在电脑上将两幅照片进行比对，形状真的相同。 这是怎么回事。 如果只是单纯的形状相似也不是说不过去，可是网上的照片刚好是那天晚上拍到的，也就是说有极大的可能，事发的夜晚有一只动物，叼着他们家鸭子饭盒，在大马路上到处跑。 再比对饭盒和影子的比例，可以推测出那只动物绝对不是猫，而是更大的东西。 让苗旭不解的是，那时候饭盒应该在王寅一手上啊。 他一直在查这件事，可从没想过会跟与身边人有关，如今，这个饭盒将案件与他的家人联系到一起，让苗旭有点懵。 他放下饭盒，走出房间，第一次主动去敲主卧的门。 王寅一打开门，看见苗旭在外面，微微惊讶，笑着说：“稀奇，有什么事么？” 王寅一刚和招招一起洗了澡，身上包裹着一层淡淡的水汽，印得他眼睛黑亮，表情温柔。 苗旭有点严肃，直接开门见山，问：“我再问你一遍，你给我送饭的晚上，有没有看到什么不同寻常的东西？” 王寅一想开玩笑混过去，可是看见苗旭认真的脸色，玩笑也开不起来，无可奈何地说：“真没有，我把饭盒放下后就走了，根本不敢打扰你们。” 苗旭仔细观察王寅一，王寅一坦然地让他看，不解地问：“到底怎么了，这已经是第三次你提送饭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