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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明暄在郴国逗留了这么久,也不是整天寻欢作乐,启程的时候,除了公主以及公主的陪嫁,他还带走了数百工匠、各类农作物种子以及大量书籍和郴国特产,可谓满载而归。 除了没带走他的小郎君。 萧明暄挑旺篝火,把猎来的野兔架在火上烤,想起小郎君天真纯稚的眼神,暗中叹了口气。 在尔虞我诈的环境中生活久了,总是无法自拔地被纯洁的东西吸引,他对小郎君念念不忘,大概也是这个原因吧。 心不在焉地翻动着兔肉,油脂滴落,诱人的香气在营地中飘荡开来。 接亲的人多,送嫁的也有不少,导致车队行进速度更加缓慢。 况且怕公主娇贵不堪长途奔袭之苦,他也不赶夜路,天一擦黑就叫大家安营扎寨,埋锅造饭,比来时从容了许多。 夏云泽一上车就除去钗环洗掉脂粉,换上舒适的绸衫,散着头发在软垫上沉沉睡去,晃晃悠悠地晃掉一身依依不舍。 他虽然惆怅,却也想得开。 他本来就是天降来客,在郴国皇宫里停驻多半载,每天都过得很快活,离开也没有什么遗憾。 左右是回不了家的,干脆身化飘萍,四海为家,倒也潇洒自在。 那些让他牵挂的,也只是漫长的一生中匆匆来去的过客罢了。 相逢须尽欢,别后长相忆,这就足够了。 他脸颊泛红,睡得没心没肺,一点也看不出对未来的惶恐和不安,仿佛他只是出门逛个街,而不是嫁到遥远的异国他乡。 采薇再一次见识了九公主的淡定,心中十分佩服。 内务府给他配备的陪嫁宫人都在后面的马车里,贴身服侍的只有她一个。 天色渐暗,采薇点起琉璃灯,轻声唤主子起床。 夏云泽睁开眼睛,有片刻恍惚,他盯着车顶晃动的流苏,没头没脑地冒出一句:“月底办卡八折优惠赠两节私教课姐你考虑一下过了这村没这店啊。” 采薇听得一头雾水,伸手摸摸他的额头,生怕小主子中了邪。 “没事。”夏云泽拂开她的手,“我现在很好。” 是啊,比起以前满街发传单、点头哈腰追着人家屁股求办卡、为业绩不惜牺牲色相贡献胸肌任人摸的日子,现在仆役成群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实在太舒服了。 舒服到让他觉得再不知足就会天打雷劈。 可是人心哪里会真的知足呢? 以前为业绩抢破头的时候常幻想自己一觉醒来变成权贵多好,割草都用金镰刀,现在真成了权贵,又觉得像笼中鸟一样不自由,只好念一遍当年的磨嘴皮子话,忆苦思甜,哄哄自己罢了。 要是让他妈知道他这番心理活动,八成会翻个白眼,甩他一句你咋不上天? 夏云泽想到他的老母亲,心里熨帖又伤感,唉,未能尽孝就英年早逝啊! 他正胡思乱想,还没意识到马车早停了下来,暮色中,有人轻扣车门。 夏云泽弹起身来,赶紧戴好幕离,正襟危坐,摆出一副静若处子的端庄相。 采薇倾身打开车门,笑道:“是殿下呀,有何吩咐?” 萧明暄将托在手中的瓷盘递给她,声音清朗带笑:“不敢当,刚烤了一只野兔给小皇嫂加餐,有劳采薇姐姐了。” 长辈身边有头有脸的丫环都得敬着,嫂子虽然是平辈,但不是还有句“长嫂如母”嘛,一声姐姐采薇还是担得起的。 就是萧明暄这彬彬有礼的君子风度让夏云泽有点消化不良。 他以前觉得这人脸厚心黑神经粗,怎么几天不见就改弦更张啦? 人家客客气气,他也不好冷若冰霜,夏云泽捏着嗓子,细声细气地说:“妾身谢过殿下。” 恰巧这时灶上婆子拎着食盒过来,萧明暄不好再逗留,意犹未尽地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开。 夏云泽松了口气,垮下肩膀,等采薇关上车门摆好杯盘之后,他摘掉幕离,赶紧吃饭。 “采薇姐一起吃,出门在外不必拘礼。”反正这么多菜他一个人也塞不完,更不好意思让人家干等着最后吃冷饭。 采薇谢过一回,拿起筷子,眉宇间有些忧虑,迟疑片刻,轻声道:“那位殿下看您的眼神不对劲,主子警醒些,不要落单。” 夏云泽噎了一下,这还没到东宫呢,宫斗就要开始啦? “哪里不对劲?”方才戴着幕离什么也看不清,就算看清了,以他的粗神经病,也不一定能看得懂。 太不对劲了,像毒蛇盯住青蛙,像豺狼闻到血味,眼底透着贪婪、阴鸷和凶狠,让人不寒而栗。 又要表述精准又不能言辞太粗俗污了主子耳朵,采薇斟酌了一下,声音压得更低:“就是惯偷看到别人口袋里钱财的眼神。” 她说得完全是两码子事,但夏云泽竟然一瞬间情商上线,看着对方难以启齿的表情,福至心灵,点头表示略懂:“他想偷皇嫂?” 采薇一拍手,满脸钦佩,崇拜的眼神让夏云泽都不好意思了。 他没好意思告诉人家他上辈子看的种马文里有不少嫂子文学,耳濡目染之下近墨者黑,一看到饺子就想到嫂子,条件反射,污力满满。 可这事摊到自己身上可就不好玩了,别说他是个假的,他就算是个真姑娘,也不想掺和兄弟俩的夺位之战,搞得里外不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