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节
宋天华苦着脸跟在其后。 书房,老太爷轻声道:“曹丞相找你们兄弟所谓何事?” 大老爷叹气道:“如今皇上已到了而立之年,群臣们讨论立嫡立长一事。” “果然不出我所料。”老天爷顿了顿,又道:“曹丞相可有说,他欲意哪边?” 刘仲修淡淡道:“嫡。” 老太爷垂下头,淡淡道:“立嫡不立庶,立长不立幼。” “爹,这事咱家参与不得,如今二弟回京述职,朝堂之上又大受圣上褒奖,虽我早将兵符交还与圣上,但手下将领到底都是我提拔之人,对我忠心耿耿,”顿了顿,又道:“眼下咱们家正是风头正足之时,只怕有心人会打咱家的主意。” “老大言之有理,咱们什么也不能做,什么也不能说,只有以不变应万变,”随后老太爷看向刘仲修,轻叹道:“为父知你这些年一直外任,好不容易被圣上调回京中,官阶又升了一品,可眼下这时节却是不能替你大张旗鼓的庆贺。” 刘仲修淡笑道:“爹,您莫不是把儿子当成弱冠之年的幼子,这些年外任他乡,儿子别的不明白,却也懂得这东西面上好看却不如握在手心实惠,孰重孰轻,儿子焉能不知。” 老太爷大笑一声:“好,好,如此为父便放心了,日后你跟你大哥,一文一武,在朝中用心为圣上分忧解难,至于立嫡立长之事,任谁劝说也不可妄言。”如今朝堂分歧越来越大,说不得牵一发而动全身,遂此时的镇国将军府不能出一丝纰漏。 大老爷及刘仲修恭敬的揖礼道:“爹放心,儿子们定守护好镇国将军府。” 老太爷不住的颔首,笑容满面道:“老二,翰文早已过府,过会儿你且去见见他。” 刘仲修身子一愣,恍然大悟:“珍儿可是回府了?” “他们一家四口晌午来府,至于翰文一直在等你,怕是想亲口恭贺你高升。” 刘仲修淡淡道:“爹不用替他美言,翰文不是在等我,他是不敢提前走。” 老太爷挥了挥手,淡笑道:“左右都无妨,你们兄弟俩出去招待他吧!便是不顾及珍儿的面子还要给安国公府留几分颜面,切记行事不能过于激进。” “爹,儿子明白。” 兄弟俩出去后,就见厅中大房二房众人早已立在厅中,小辈们一同对刘仲修行礼问安,恭敬道:“恭贺爹爹升迁之喜。” “恭贺二伯升迁之喜。” “恭贺二老爷升迁之喜。” 刘仲修眼前乌压压的一群人,满脸笑意道:“好,好,都赏,都有赏。” 二太太移步上前,福了福身,低声道:“妾身恭贺老爷升迁之喜。” 刘仲修上前一步扶起她,轻声道:“这些年辛苦夫人了。” 二太太眼眶一红,低声道:“妾身不辛苦,这些年老爷外任他乡,一路殚精竭虑,披星挂月,其中心酸苦涩,妾身焉能不知。” 此话一出,刘仲修想起当年任穷乡僻壤的知县,苦的连喝水都带着泥沙,唉!往事不堪回首,现下想来自任了苏州知府后,他才慢慢熬出政绩。 大太太走上前,含笑道:“恭喜二弟,这些年你受苦了。” 谁料,刘仲修猛然对她揖了一礼,恭敬道:“这些年弟一直外任他乡,未曾尽到一丝为人子的孝心,家中老父全靠大嫂替我夫妇在旁尽孝,偌大一个府邸,更是全部仰仗大嫂主持中馈,其中艰难酸苦,弟焉能不知,遂请大嫂受弟一拜。” 见此,二太太随老爷一同恭敬的对其福了福身。 大太太眼眶微红,快走两步亲自扶起二太太的手,轻声道:“二弟快快起身,且别这么说,咱们是一家人,互相照拂本是应该,再说为人子嗣,我焉能不对公爹尽其孝心。” 二房夫妇起身后,大老爷含笑上前:“自家兄弟何须这般客套,俗话说长兄为父,长嫂为母,这等事本就是我们分内之事。” 大太太拿起丝帕拭了拭眼角的泪水,低声道:“老爷说的是。” 此时此刻,大太太与二太太妯娌间竟再无一丝龌龊,神色皆是感慨这些年的不容易。 随后,大老爷大臂一挥,大笑道:“都是自家人,坐下说话。” 大老爷与刘仲修分为坐在上首,两边分别坐着大房二房众子女,不过皆是少爷们坐着,姑娘们立在身后,待大老爷看到宋天华时眸光一顿,淡笑道:“我与二弟方到府便听下人们禀告,说翰文一家来府,本应立即出来招待你,不过有些要紧之事跟老太爷说,遂回府至今方出来。” 宋天华小心的觑了觑岳父的脸色,见其眉眼带笑,心中舒了一口气,上前揖礼道:“小侄拜见岳父,大伯父。” 刘仲修淡笑道:“大哥,翰文与咱们是一家人,便是让他等一会儿,他也不会有任何怨言,我说的可对,翰文?” 宋天华嘴里发苦,他就知几日前那件事,岳父并未释怀,没有当众给他难堪,已是心存侥幸,恭敬道:“小婿本就是小辈,等长辈召见本是理所应当。” 刘仲修点了点头,冷不丁道:“今日你家中洗三宴,都有何人去了?” “不过是家中一些亲戚友人,及相熟一些官宦人家的女眷。” 刘仲修颔了颔首:“这几日老太君身体可还好?” “曾祖母身体十分康泰,特意叮嘱小婿为您单独置一桌酒席,”话到此处一顿,又道:“不过曾祖母听说您官阶高升一事后,喜得连连道好。” 闻言,刘仲修脸色缓和不少,轻声道:“待你回府后,替我跟老太君道谢,若不是我官升一品且立即授官,轰动之于一下朝便被人拉走,说不得立即过府拜访老太君。” 宋天华又道:“曾祖母听闻岳父高升后,便与小婿道,如此光景,您怕是不能过府来吃喜宴。” “老太君英明。” 二太太轻声道:“老爷,您别光顾着高兴,女儿们可是等了您很久。” 刘仲修诧异道:“何事?” 二太太捂嘴轻笑:“自是恭贺您升官一事。” 刘仲修看了眼亭亭玉立的五朵金花,含笑道:“看来你们是有所准备。” 三姐最为年长,遂带着四姐妹上前,对其恭敬的福了福身,低声道:“女儿们恭贺爹爹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 刘仲修大笑道:“好,好。” 三姐顿了顿,轻声道:“爹爹,今日您高升,女儿纠结半天方想到送您一副字。”说完脸色绯红,低声道:“女儿的字着实难登大雅之堂,遂求大哥提的字。” “无妨,你的心意为父收到了,”刘仲修含笑道:“将姑娘的字打开,让我看看题的何词?” 两名丫鬟上前将那副字打开,只见上面写着‘贺鹏程得志,花盛续登高’,大老爷看到后,不住道:“词提的好,提的好。” 刘仲修神色满意,褒奖道:“赏,有赏!” 四姐上前一步,轻声道:“明日起,爹爹便要入朝为官,女儿便提前做了一双鞋送给爹爹,希望您脚踩七彩祥云,步步登高高升。” “赏,有赏!” 五姐脸色微红,轻声道:“女儿女红不甚好,唯有求夫子做了一手贺词,志在高天步步云梯攀桂树,胸怀天下腾腾骏马奋雄程。” “五丫头有心了,这词做的好,赏!” 刘湘婉与七姐送的相同,皆是一个荷包,不过一个看着针脚精致,一个看着针脚粗糙,刘仲修拿在手心,含笑道:“你们绣的荷包很好,为父很喜欢。” 二太太在旁轻笑:“老爷,为了给您准备贺礼,五个丫头可是没少费心思。” “赏,都有赏!” 宋天华坐在一旁,不言不语,不是他不想说而是不敢说,适才岳父看向他的眸光阴冷又霸道,他唯有屏气凝神,正襟危坐的坐在一旁。 一家人这般说说笑笑的过了一个时辰,这时大太太开口,轻声道:“如今日头已然夕下,咱们还是早些用膳吧!” 大老爷颔首道:“也好,”看向旁边的小厮,轻声道:“请老太爷出来用膳。” 小厮躬着身子应道。 待老太爷出来后坐在上首,众人方脚步轻移的入席,自是男女不同席,老太爷淡淡道:“用膳吧!” 睿哥自进到厅中便不由自主的看向六妹,她明明知晓却故作不知,即便他二人眼神对视,六妹也会立即垂下眼眸,见此,睿哥气的脸色铁青,恨不得逮到她狠狠揉捏她的肉脸。 好不容易熬到晚膳结束,众人纷纷离开,被人时刻紧盯的刘湘婉只觉头皮发麻,挽着三姐的胳膊,催促道:“天色不早了,咱们还是早些回去吧!” 三姐愣了愣,缓缓点头。 拐角处廊亭下,昏暗的烛光一闪一闪,三姐小声道:“那处好像有个人影在晃动。” 刘湘婉早看出此人是谁,低叹道:“却是有人立在那。” 三姐恼怒道:“黑灯瞎火,站在昏暗处不是吓唬人吗?”气愤之下拉着她走上前,恨声道:“让我看看是哪个皮紧的东西,待我逮到他,非收拾他不可。” 刘湘婉扯了扯她的衣袖,小声道:“三姐,慎言,慎言。”此话若被二哥听到,还不定惹出什么是非。 待到了人影处,随着丫鬟们提的灯笼照亮来人,果然如刘湘婉所料,却是守株待兔的睿哥,只见其板着脸怒视姐妹二人,三姐不自觉后腿一步,讪笑道:“原来是二哥。” 睿哥冷哼道:“这回看清楚了,不是皮紧的奴才。” 三姐讪讪道:“不过是说着玩……”二哥当真武艺高超,隔了两丈远还能听到她与六妹的私语。 刘湘婉福了福身,低声道:“二哥。” 睿哥似笑非笑:“六妹,你让我好等。” 三姐看看六妹,又看看二哥,皱眉问:“二哥为甚等我六妹?”她可以随意欺负六妹,却不容许旁人欺负她。 若此时刘湘婉听到她心里话,怕是哭笑不得,若按三姐这般说,无论谁欺负她,结果还不是她被人欺负。 睿哥斜了六丫头一眼,淡淡道:“你问她?” 刘湘婉低声道:“二哥让我帮他绣个荷包,本来允诺给他绣,后来着实没了心气,便不了了之。” 话里话外告诉二哥,她想不出其他法子,您还是另请高明吧! 睿哥眉眼一挑,轻声道:“六妹,上山容易下山难,这道理你懂吧?既然应下又这般搪塞,不好吧?” 三姐也道:“六妹,你女红尤为出众,既答应了便帮二哥绣一个荷包吧!”不然以他的性子,不弄到手还不得一直缠着你不放。 刘湘婉神色无奈的看着三姐:她在深坑中垂死挣扎,三姐成了助纣为虐的填坑人,这是要将她生生活埋啊…… 刘湘婉低叹一声:“三姐,你且听我细细道来……” 谁料睿哥猛地打断她:“六妹,不过是个荷包,你却推三阻四,莫不是非要我惊动二伯母,你才肯?” 即使烛光昏暗,也能瞧出刘湘婉脸色铁青,只听她磨牙道:“二哥是在威胁我?” “确实如此。” 三姐冷不丁插嘴:“二哥,不就是一个荷包,我与六妹女红皆是黄姨娘所授,既然她不肯绣给你,我给你绣,可否?” 睿哥冷声道:“不一样,即使绣法一样,人一样,绣出的东西也不一样,你说是不是啊,六妹?” 刘湘婉低叹一声:“二哥,既如此,明日午时三刻,咱们在前几日那个凉亭见面。” 三姐扯了扯她的衣袖,耳语道:“直接让丫鬟送给他便是,何必你亲自走一趟。” “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既要送就得让他满意,省的过后又来烦我。” 三姐想了想:“你说的对。” 闻言,睿哥脸色见缓,淡淡道:“六妹,不可再骗我,不然?” 刘湘婉翻了个白眼:“二哥,仅此一次,下不为例。”不是没想到法子,只不过此法子一出,大伯母势必更加伤心,遂她一直避而不见,却未料二哥如此难缠,竟在此候着她,唉!如今两家人住在一处,以太太莽撞的脾性及大伯母驭人的手段,日子一长她二人定会有腌臜事,她着实不想成为惹她二人不快的第一人。 睿哥冷哼一声,带着甲义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