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节
荣昌一脸跃跃欲试的模样,“父皇,母后,先吃这个兔子。” “吃兔子。”朱翊钧很给面子的说,“这可是咱们荣昌公主的第一次的猎物,一定要好好品尝才是。” 王容与看一眼兔子的的大小,心里存了疑,不过看着荣昌的笑容,什么也没说。 用了晚膳,一家子在外头消食,王容与拿了绣球让常寿去玩,多消耗一点,不然晚上真的不要睡觉了。 太子是喜欢动的,没人叫他,他看着球就扑上去了,这样和常寿个头相当的玩起球来有来有往,有趣味的多。 王容与就在一旁看着他们玩。 等到天色全黑,才回到殿内,摆出大水桶,让太子在里头游泳,常寿坐在略小的木桶里玩木玩具,她只能玩一会水,太子扑腾的正开心的时候,她就要出来弄干身体穿衣服了。 等到太子从木桶出来,殿内的地板也是湿了一半,王容与把他抱出来,拍拍他的小屁股,“就你这么有精力。” 太子被打也不哭,反而咯咯的笑起来。 王容与再看放在榻上玩耍的常寿,手里抓着布老虎,头一点一点,竟然又要睡着了,王容与让人把太子抱回去睡觉,她把常寿搂在怀里,低声和她说着话。 朱翊钧从两宫处请安回来,就看到她这番模样,就奇怪问,“常寿睡了,怎么不让奶娘抱回去,你自己抱着不累吗?” 王容与抬头看他,竟是满脸泪水,也不知道偷偷哭了多久。 朱翊钧坐过去,“怎么了?” “常寿下午睡了一下午,就是吃晚膳,玩耍了那么一下,就又累了要睡觉。”王容与哽咽着说,“我把常寿带到这世界来,却没有给她一个好身体,我对不起她。” 朱翊钧停顿一下,然后伸手搂住王容与,“太医看了吗?” “太医说没事。”王容与说,“胎里带出来的弱,没有办法。” “常寿刚出生那会,我们都担心她活不到明天,但实际上,她现在也两岁了,活的好好的是不是。”朱翊钧说。 “精力差一点没关系,不就是多睡觉吗。” “其实这样想,能睡着是不是也是好处。”朱翊钧想,“小孩子睡着睡着就长大了,常寿这样能睡,也是在调养自己。” 王容与胡乱的点头。 朱翊钧伸手抹她的眼泪,“以后别在我不在的时候哭了。” “本来没准备哭的,忍不住。”王容与说。 朱翊钧让人抱过常寿回自己的寝殿,他继续搂着王容与安慰,王容与擦干了眼泪,然后问朱翊钧,“今天席上那个兔子不是荣昌打中的吧,荣昌打中那个没有那么大。” “从常寿到荣昌,你这问题也太跳跃了。”朱翊钧失笑说,“我这还酝酿着劝你的话呢。” “这你都受不了,等到我更年期,你怕是吓到不能近身了。”王容与笑道。 “更年期是什么?”朱翊钧问。 “就是一种情绪很不稳的时候,上一秒是天下一秒是地,暴怒和爆哭,都是一下的事,而且完全不受控制。”王容与说。 “我怎么不太相信你会变成这样的人。”朱翊钧说。 “难说。”王容与说,“那是受身体支配,不受理智支配。” 朱翊钧笑,“今天晚上那个兔子自然不是荣昌打中的那个,烤兔子也需要时间,哪里有那么容易上桌。”他也能跟上王容与的思路,聊了一圈后再回到之前问的问题,也不奇怪。 “荣昌那兔子也瘦,你要想吃,我明天去打猎来给你吃。”朱翊钧说。 王容与摇头,“还是春末,万物生养,这个时候还是少打猎吧。” “打的都是提前喂养了的猎物。”朱翊钧说。“要不然哪里有那么多合适的猎物出来。” 朱翊钧才到行宫,也要和随行来的官员互动,以示亲民,以至于早出晚归,竟是比在宫里还要忙。 王容与费了点功夫把后宫的人事撸清楚,也请了几次命妇同乐,等到天气渐热的时候,就不用应付那么多人和事,可以安心的避暑。 王容与忙的时候就会把常寿和太子送到宜妃那,荣昌和昭宜是要在她左右帮忙管理宫务,三公主去陪着小公主和小太子玩,顺嫔也顺势跟着去了,在太子面前混个眼熟,可是有好处的。 其余妃嫔看着眼热,但是皇后没开口,也不敢过去凑热闹。 第二百九十一章 把女儿和儿子都扔给宜妃,王容与拉着朱翊钧,乔装打扮去民间了,这次没有去城里,听说是有个地方有约定俗成的大集,王容与想去看看。 都穿的很朴素,王容与头发手上也没带什么首饰,朱翊钧看她,“未施粉黛,也是遮不住的贵气啊。” “这是三郎说的自己吧。”王容与笑。“我给三郎来变装。” 她贴了一个大瘤子在朱翊钧的鼻子边上,上头还有一根随风飘扬的毛,贴好好,自己都忍不住笑,朱翊钧要拿镜子来看,王容与不让,“三郎看见就不美了。” 还往朱翊钧的腰间缠了几件衣服,外套穿上后,一个大腹便便的地主老财就出现了,王容与挽着他的手,“这样我们去外面,就不那么突兀了。” 朱翊钧也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样子,但是摸着肚子上的假肉。“你喜欢这样的?” “我不喜欢。”王容与说,“三郎可不要胖了,这只是变装而已。” 富贵老财和他的小娇妻出现在大集上,果然没有引起其他的注意,大集上比肩接踵,陈矩和王雅量成为随行的小厮,反而不太像,但是他们的随行是最低标准了,再不让人跟着,若是出了意外,谁也担不起。 好在两人板着脸,别人也不敢看第二眼,就当是请的厉害护院。 王容与对这样热闹的集市很是喜欢,也激发了她的购买欲,每一个摊位摊位的走过去,都有斩获,朱翊钧跟在她身后,又想起上一次和她在内城,也是这样的买。 那时候在内城,可以让掌柜的送上来,现在在摊位,东西就这么摆在那里,王容与可以自己的看,买起来更爽。 王容与先头还挽着朱翊钧的手,之后就是撒手自己走在前头了,朱翊钧看她的侧脸,也很有意味。 但是看到王容与开始和摊主讲价时,朱翊钧就皱眉,走上前。“这里有多少钱,要的话就全包了,还跟人讲什么价。” 王容与回身看他,娇嗔的说,“老爷你不知道,这是乐趣。” “这些东西都是人家家里种出来的,也不容易,看着多给点吧。这也是乐趣。”朱翊钧看着摊主是个沧桑的老头,脸上都是褶子,衣服灰扑扑的都是补丁,一看就很辛苦。 “那我把这里都包了,你送点什么给我吧。”王容与回头对摊主说。 “太太,你把这都包了,我还能送什么,总不能把秤送给你吧。”老头说。 “那好吧。”王容与说,朱翊钧在一边给钱,然后示意陈矩上前拿东西,如今两个人身上都有不少东西,肩扛手提的,再买下去,就是朱翊钧和王容与都不得不自己拎一点东西。 不过后来王容与也没有什么逛街的意味了,看见有歇脚的茶棚,就说先休息吧,陈矩和王雅量交替着送东西回去。 茶棚里的茶自然算不得好,朱翊钧只让摊主送了一壶白水上来,两人倒着喝。 等到陈矩和王雅量两人都轻身上阵了,在继续把剩下的集会走马观花的看完就回去了。 朱翊钧才后知后觉的说,“容与,你是不是不高兴了。” 王容与摇头,“兴致嘛,一下来了一下走了。” “那下次我们再去,你想买什么就买什么,想怎么还价就还价,我不说了。”朱翊钧说。 “不用了。”王容与说,“也不过如此,没有去第二次的感觉。” 集会上农产品比较多,王容与也多买的都是这些,回行宫后就让人送到膳房了,荣昌在殿内等着他们,撅着嘴,“父皇和母后偷偷出去玩,不带我。” “母后和父皇不是出去玩,是出去体验民生了。”王容与说。 “那我也要去体验民生。”荣昌说,但她看到朱翊钧,又一下就笑了出来,“父皇这是什么装扮,也太可笑了。” “很可笑吗?”朱翊钧摸自己的下巴,“这次出去还真的没有人看朕,从前的话,多少都会有试探的目光。” “父皇还没照过镜子吗?”荣昌问,她笑着就要去拿镜子给朱翊钧照。 “不行。”王容与说,“等我把父皇脸上的东西摘下来再照。” “照的就是父皇脸上的东西啊。”荣昌说,“母后好狡猾,把父皇弄成这么丑的样子,还故意不让父皇看见。” 朱翊钧到底看到自己脸上一个大肉瘤子的造型,猛吸一口气,竟然不知道该如何评价,王容与软绵绵的说,“陛下不也说了,是一次成功的变装吗?” “原来变丑就是成功的。”朱翊钧说。 王容与亲自端着水来,伺候朱翊钧把脸洗了,换了衣服,朱翊钧低头看她,“那咱们一比一扯平了。” “我本来也没有生陛下的气。”王容与说。 荣昌还在磨朱翊钧,“父皇,我也要出去体验民生。” “不可以。”朱翊钧说,“现在大家都知道陛下公主在行宫,这附近出现一个特别的人,都能猜到是哪出来的,太危险了。” “那父皇母后怎么可以去?也很危险啊。”荣昌说。 “你看父皇和母后的装扮,谁都猜不到是我们。”朱翊钧说。 “我也可以扮丑一点嘛。”荣昌说,她思考一会,“不然我在脸上画个红色的大胎记。” “你想出去看什么?”朱翊钧从另外一个角度说,“都是泥巴路,灰尘,外面的人也不像宫里的人,干干净净,清清楚楚,外面什么人都有。也没有什么好玩的,没有特别的人,也不会有特别的事。” “父皇,我去过内城的。”荣昌说。 “这行宫附近可都是乡下。”朱翊钧说,“牛啊,狗啊,到处乱走,地上还有粪便,很不雅。” “所以才要去看啊。”荣昌说,“悯农人人都会背,但是谁真的知道粒粒皆辛苦具体是个什么样子。” 朱翊钧有些意外的看着和她,荣昌挺胸说,“所有泥巴路,牛啊,庄稼,这些我都想去看看,想知道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它肯定不是瀛台御田那样工整干净,也不是内城那样,来往绫罗,农民才是国家的根本啊。”荣昌说。 “朕的荣昌还真是了不起。”朱翊钧感叹说。“行吧,你去吧,我相信你会有分寸,带足人,你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谢谢父皇。”荣昌说。 等待荣昌走后,王容与看着朱翊钧,“想去哪就去哪,陛下也太松泛了,荣昌可不是循规蹈矩的闺秀,她当真是哪里都敢去的。” “只要带足人保护,她想去哪就去哪。”朱翊钧说,“荣昌真的大了,很有自己的想法,如果太子以后有她一半,我就放心了。” “陛下对太子的期望也太低了。”王容与笑说。 “不是说别的期望。”朱翊钧说,“是荣昌的这份悯农的善良,这个像你,太子也会像你,这样就会是一个仁君。” “其实皇帝这个位置,并不需要多有才华。”朱翊钧突然笑道,“也不需要多聪明,朕有时候看着满朝文武,起码有一半都聪明胜过朕。” “天下的聪明人更是数不胜数。” “皇帝除了开国皇帝,其实也不需要多有个性,皇帝啊,其实就是一个位置,下面有大臣拱立着,多半都是在他们划下的道里,就是个无功无过的皇帝,不暴虐,不嗜战,不乱砍大臣,再经常免个税,就可以在史书上留一笔仁君,再不给大臣添乱子,在位期间风调雨顺,国势是上升的,那就是大吹特吹的明君了。” “心里到底有多少仁慈?”朱翊钧摇头,“其实是没有的。” “所以比起太子的治国能力有多么多么好,政治觉悟有多么多么高,朕更期望他是一个心底有真正仁慈的人。” “陛下就是个真正的仁君。”王容与说,“陛下说荣昌像我,她又何尝不像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