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2节
“罪魁祸首”自然是罗兰·温布顿大酋长。 所有参加战斗的女巫都得到了一笔丰厚奖励，少的为数十块纸币，多的则过百。她作为锋线战士，也收获了三十五块奖赏，换算成金龙的话，差不多有一百枚。 战后犒赏，这本是常事。莫金勇士在神圣决斗上愿意以命相搏，除了彰显勇武与荣耀外，也是为了争取更多的奖励——资源贫乏的沙漠很难滋养到每一个人，想要让自己活得更好，这样的竞争便无处不在。 不过女巫联盟里大家对待奖励的态度却截然不同。 每到晚上学习结束后，城堡大厅中总会热闹非凡。 腰包里有了盈余，她们最大的乐趣便是掏出纸币，向厨房交换各式各样的食物，然后同众人一起分享。特别是安德莉亚，不但奖励最多，组织宴会也极为拿手，这股风潮甚至可以说是她一手带动起来的。 不得不说，这些漂亮的纸片仿佛蕴含着一股神奇的魔力，花起来完全没有压力，洛嘉只有在事后进行换算时，才发觉一晚上大家的开销加起来着实有些惊人。 但这样的活动根本停不下来…… 狼女还是第一次感受到同龄人之间如此亲密无间的接触——决意加入女巫联盟后，她很快得到了大家的认可和接受，这样的信任甚至让她有些受宠若惊。尽管莫金沙民中诞生的女巫被称为神女，受到大多数族民的尊敬，可神女之间却很少存在深交。毕竟她们是各族争夺地位的利刃，别说一起吃喝了，就连见面都会提起十二分警惕。 当然，虽然大家都有了余钱，但想要尽情畅饮混沌饮料还是颇有些困难的，因此安德莉亚还想出了好几个猜牌游戏，赢的喝饮料，输的喝白酒，不准使用能力，手握神石方可参与—— 然后，她就变成这样了。 难道自己的运气真这么差？洛嘉自然不会承认，所以这一切都是大酋长的错。 如果不是他弄出这么一个纸币奖励，而是像以前那样发放金龙，她才不相信大家会如此慷慨的马上将其用光呢！ 不行，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狼女拍了拍自己的脸颊。 别忘了你是来磨炼武士之道的，再这样放纵自身，技艺就要荒废了！ 她就从来没有见过那些神罚女巫像这样欢庆过，无论何时，她们都是那般肃穆沉稳，这才是久经时间锤炼的杰出武士！ 洛嘉深吸一口气，套上毛衣翻身下床，打算洗漱完后去第三边陲城看看。 那里每一个人都身手不凡，既然不被允许独自出城，找她们切磋下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刚走出卧室，她便注意到了半张塞在客厅门缝下的羊皮纸。 加入女巫联盟后，她也迁到了城堡区的女巫大楼中，和雪伦同住，不过后者一般只在必要时才会睡在这里，因此大多时候房间里都只有她一人。 所以这是给她的东西？ 洛嘉好奇地抽出纸张，发现那竟是一封信，揭开封条，映入眼中的赫然是父亲熟悉的笔迹。 “我的女儿，在无冬城过得怎么样？没有人欺负你吧？” 没有北国文书烦琐的开头与措辞，字迹依旧潦草无比，却在刹那间，让她闻到了一丝沙漠的味道。 她不由得摇起尾巴。 尽管离别的时候，洛嘉已经下定了决心，也不认为自己还需要家族的照顾，可看到这句话时，她仍感受到了一份发自心底的暖意。 “怎么可能，您当我是三岁小孩吗？”她嘟囔道。 “哈，想来这句又白问了，因为你是洛嘉·焚火，狂焰氏族的三公主，只有你欺负别人，没有别人欺负你的，对吧？” “氏族成员如今已从铁砂城搬迁到了碧水港，并分得了一块靠近河滩的好土地。虽然不知道大酋长待你如何，但至少在这边，他没有食言。神圣决斗上的承诺基本都在实行中，只要找份活干，就不怕饿肚子，因此迁来的部族越来越多，也为争夺资源闹出了不少矛盾。” “不过那些北国人和碧水女王的做法不同，他们严禁私斗，坚决用北国律法解决问题，效率是低了点，但至少我们不用担心被当作消耗品。认可这一点的沙民也不少，所以秩序还算不错。” “除了重建碧水港外，部族还在城外郊区开垦了许多农田，种植那些通过内河运来的麦子。坠龙岭派了好几批人教我们如何挖沟、施肥、收割，不得不说，北国人想要填饱肚子真是太容易了，我们辛辛苦苦才能从绿洲收集到的食物，他们轻轻松松就能种出来，还比我们多好几倍。现在大家过得几乎就跟北国人一样，我不是说这不好，但不用去狩猎那些狡诈的猎物，磨炼自己的意志与力量，总觉得少了点什么……我的女儿，你有什么好办法吗？” “这些问题您应该去问大兄才是。”洛嘉撇撇嘴，接着往下翻看。 “说完这边的事，就该谈谈你了。如果……我是说万一，大酋长若待你还不错的话，你不如就找个机会向他表露侍奉之意好了，听说北国贵族喜好众多，说不定他就是那种……” 狼女顿时翻了个白眼。 “好吧，收起爪子，我只是随口一说而已。比起这个，其实我更想知道，你的身手精进到何种程度了？遇到那种可怕的敌人了吗？比起刚离开的时候，你应该已大有长进了吧？但要记住，无论何时都不要急躁与盲目，永远别忘了自己所追寻的路。” 看到这一段，洛嘉只觉得脸颊一烫，害臊得几乎想要埋下头去。 魔鬼的确是遇上了，还跟它们爆发了一场大战，但她的作用基本为零。原以为锋线是最早接触敌人的部位，结果未料到对方根本没能逼近到阵地三百米内，除了被一根古怪的石柱弄得灰头土脸外，她连敌人的面都没见着。 早知道是这样，她怎么都不会选择待在前线了——好歹后方的火炮营地还算打过一场呢。 除此之外，大酋长为她打造的特殊火器用起来也非常不习惯，威力的确惊人，可她总觉得，这并非她个人的力量，既没办法随心所欲地掌控，也不会随着磨炼而不断成长，很难把它和一门武技联系在一起。 加上想到战后的放纵，洛嘉不禁更为心虚起来。 如果不是信的末尾还有一小段，她几乎都想飞奔着去第三边陲城了。 然而最后这部分内容却让狼女皱起了眉头。 “对了，还有一点小小的麻烦。我打听到铁砂城最近不太安稳，仍未迁走的大氏族似乎对大量沙民离开银川绿洲感到非常不满，但具体的情况尚不清楚。至于要不要跟大酋长说，就由你来选择了。如果他因为你的模样过分苛责你的话，让他吃点苦头也是正常的，不是么？” 这个问题几乎不需要犹豫。 洛嘉收好信纸，推开房门，正打算先去城堡一趟时，恰好看到温蒂出现在走廊一端。 她匆匆上前行了个礼，“请问能带我去见陛下吗？我有要事想要告诉他。” “这么巧？”温蒂眨了眨眼，轻笑起来，“正好陛下也想要见你，跟我来吧。” 第一千零六章 “魔影” 大酋长意外的没有在书房接见她。 洛嘉跟随温蒂走进城堡的一层会客厅时，发现大厅里除了罗兰·温布顿外，还有一名有些陌生的女子。 她好奇地多打量了对方几眼，而后者也在注视着她，不过令狼女稍感不适的是，女子的眼神中带着一番审视，仿佛想将她浑身上下看透一般。 “你来了。”罗兰依然是那副轻松温和的神态，“我找你是因为有个新的任务打算交给你，坐下来说吧。” “是。”在无冬城待了半年，洛嘉也基本摸清了大酋长不重礼仪的脾性，翘起尾巴径直在那名女子对面坐了下来，“不过请先允许我汇报一个消息，有关极南境方面的。” “哦？”对方挑了挑眉，“你说。” 洛嘉将父亲听到的风声复述了一遍，“我虽然觉得铁砂城氏族对碧水港构成不了什么威胁，但还是提高些警惕比较好。开垦一片土地需要花费许多力气，破坏它却很容易，特别是第一军主力全部回到无冬城的情况下。” “原来是这么回事。”罗兰摸着下巴道，“事实上在制定迁移计划时，参谋部就有过这方面的考量，现在差不多已有一年时间，他们也应该做好了准备。” 洛嘉若有所思，“他们是指……” “你猜得没错。”罗兰笑着回道，“在神意之战的威胁未解除前，第一军不可能顾及到王国的每个角落，极南境的事，还得靠当地力量来解决。”他顿了顿，“当然不管如何，我都得向你的父亲表示感谢，如果他愿意介入进来，此事处理起来必然更加稳当。” “或许我可以写一封信给父亲。”狼女下意识地回道，直到话说出口，她才发觉自己已不经意间站在了无冬城……或者说大酋长的角度上。 “既然是政治交涉，还是由我来吧。”罗兰摆摆手，“何况我找你来也不是为了讨论这么严肃的问题。先介绍一下，我身边的这位女士叫梅伊，你或许听过她的另一个称号：西境之星。” “星花……剧团？”洛嘉微微一愣，她对戏剧没有太多兴趣，就连这个名字都是从回音那儿得知的，只知道里面有两名极受无冬人喜爱的演员，星花剧团也是因此而得名。 不过这和她有什么关系？ “你就是狂焰氏族的三公主殿下吧？不愧是沙漠民族，确实和我们有些不大一样呢。”梅伊终于收起了审视的目光，起身向她优雅地行了个礼，“初次见面，洛嘉小姐，之后的合作还请多指教。” 合作？洛嘉一脸茫然地望向大酋长，对方既不是女巫，她也没有回音那样的表演能力，合作从何说起？ “是这样。”罗兰扬起嘴角，“你还记得我说过，要让更多的人接受那些能力和你相仿的女巫吗？灵魂不应该和外表挂上关系，不管她们有着异于常人的部位，还是脸上长着鳞片，本质上仍是我们的一员。而想要做到这一点，戏剧无疑是最快捷的方法。” “您想让我去演戏剧？”洛嘉顿时有些慌神，虽说决心不再掩饰耳朵和尾巴后，当地人并未对她表现出过明显的排斥之意，但这和刻意站在大众目光焦点下完全是两码事。“可我对此一无所知，那也不是我擅长的东西。何况我在无冬城并没有感受到明显的恶意，也许您应该找别人来……” “放心。”罗兰像是看出了她心底的想法，“你不用在大家面前表演，观看者也不是无冬人——这是一次前所未有的尝试，我把它称作电……不，‘魔影’。” “魔影？”狼女重复道。 大酋长拿起桌上的一块古怪晶石向她晃了晃，这时她才注意到，那并非一块普通的装饰物。银白色的棱柱体上镶嵌着三颗璀璨的宝石，周围还刻有数道幽蓝色的条纹，晃动之下，她甚至能看到纹路里有冷光在流动。 “这东西叫时光符印，和神意符印一样，都是塔其拉时代所遗留下来的技术，能通过不同魔石的组合，来实现多种多样的魔力效果。”他解释道，“不过时光的作用并不是改变时间，而是能将一段景象记录下来，并反复播放——如果不是因为这场胜利，从那头巨大的恐兽和高阶魔鬼身上收缴到了许多品质上佳的魔石，这种价值不菲的符印还真不容易得到。换句话说，此次演出的舞台不在中央广场上，也不在任何一块方寸之地，而是这个真实的世界。” “当我听到魔力还能做到如此奇妙的事情时，心中的惊讶和欣喜简直无法用言语来形容。”梅伊感慨道，“洛嘉小姐对戏剧可能没有太多了解，不清楚这意味着什么。演员受到年龄、经验、状态等因素的影响，很难在每一场戏剧中都保持同样的水准，因此其巅峰之作，永远只有一次。” “但现在陛下却能把这一幕记录下来，也就等于只要事先做好准备，多排练几次，就能将最精彩的表演反复重现，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神情都处于全身心投入的状态，这对我们来说，简直就跟奇迹一样！” “听说这种符印原本只用来记录意义重大的会议、祭典景象，能联想到戏剧方面，并决意排演一场基于真实背景的故事，不得不说，陛下的这个想法实在是太天才了。”梅伊毫无保留地称赞道，“我敢打赌，只要把该消息放出去，任何一名戏剧演员都不会无动于衷。哪怕是倒贴金龙，他们也绝不会放过这个历史性的机会。” “咳咳。”大酋长罕见地出现了不好意思的神色，“这份荣誉当然由星花剧团来获得更好，最近两年为了宣传政令，你们也付出了很多。”说完他望向洛嘉，“你觉得如何？这个故事可以说是专门为你量身定制的，我差不多花了半个月的空闲时间才把它写完来着。” 即使到最后，洛嘉也没太弄明白魔影到底是怎么回事——她既没法把戏剧和奇迹联系在一起，也不想将宝贵的时间用在这种毫无兴趣的事情上面。只不过当听到大酋长说这场戏剧是专门为她创作出来时，她却不由自主地改变了决定。 “既然如此……那我试试好了。”洛嘉抖了抖耳朵，回答道。 第一千零七章 时光符印 等到所有人告退后，夜莺才出声道，“半个月空闲的时间？你不是两天前才做出这个决定的么？” “不要在意那些细节。”罗兰装作若无其事道，“如果我不这么说，你觉得她能立刻答应下来吗？若是洛嘉不同意的话，这个剧本就只能换成琼来演了，而后者到现在都无法正常交流，只有在闪电和麦茜面前才会表现得放松点，即便让梅伊来指导恐怕也没用。所以我说得如此郑重，对方才不好推脱啊……这也是交涉的技巧之一嘛。” “好吧，就算你说得没错……”夜莺撇撇嘴，小声嘀咕道，“可为什么我觉得她答应的原因根本不是这个？” “呃，你说什么？” “不，没什么。”她吹了声口哨，往嘴里塞入一片鱼干，“极南境那边的事情，真的不要紧吗？” 罗兰耸耸肩，也没再深究下去，“如果是在大迁移之前，或许还算是一个颇为不利的消息，毕竟那时候谁也不知道碧水港的生活会是怎样，但现在保守派再想从中作梗已经太迟了。狂焰族长会写信告知洛嘉这点便是证明——既然选择站在人民对立面的话，他们就注定掀不起太大的风浪。” 在坠龙岭和碧水港两地，各驻扎有一支五百人的新兵部队，不过他并不打算动用这部分力量深入沙漠。只要通知仍留在南境的布莱恩一声，后者就应该知道要如何处理此事。 说服与展示力量的阶段已经过去，如今还有人想破坏秩序的话，他也不介意让对手品尝下专政铁拳的滋味。 只是这种小事不值得投入太多精力，罗兰将注意力又移回到了时光符印上。 邪月降临至今已有半个多月，若是以往，无冬城的工作重心无疑已从建设扩张转移到保卫城市上。这一点甚至不需要多加宣传，人们早就摩拳擦掌，做好了和邪兽战斗的准备。 然而奇怪的是，整个西北方一片寂静，不说大规模的混合种兽群了，就连零星的邪兽都很难看到。 闪电曾一度飞至赫尔梅斯高原，而那边的情况同样如此——新圣城墙头飘起了灰堡王室的旗帜，修女们来来回回搬运砖块，修葺着新的碉堡，寒风岭驻军也已进入了防线，可雪原尽头皆是一片空白，仿佛沃土平原都被冰封了一般。 经过一番讨论，古女巫给出的结论是，或许正是魔鬼为他们挡住了邪兽的入侵。 这么想倒也合情合理——虽然塔其拉废墟只是平原中一个不起眼的小点，但背后必然是魔鬼繁杂的运输红线和哨站，恐怕那些邪兽早就被清剿干净了。 无论如何，边境一片安宁是事实，加上受大雪影响，各项工程的建设进度都迟缓下来。在这个极度缺乏娱乐活动的时代，稍有点空闲都会被成倍放大，看看城堡每天沉迷于打牌与酒宴的女巫即可知道情况有多严重。大胜之后最忌讳全面放松，为了让城市保持活力，同时也给女巫找点释放魔力的途径，拍场电影的想法便应运而生。 时光符印的效果，罗兰在旧圣城的倒影教堂里便已见识过。其完全拟真的画面与临场感几乎称得上是碾压后世的3d摄影——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它本就是对现场的一种重现，在虚拟现实技术得到突破前，这种符印都有着无可取代的应用价值。 光是一场普通的舞台剧，便能让城民看得津津有味，换作是真实逼人的立体电影，又会是什么反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