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节

    接下来岚王把永王府的情况说了一下：第一就是永王府并不讲究门第，再说了勇国公府的门第和王府也算门当户对。第二就是太后有些不好说，永王府现在很急。

    “那也不是非我勇国公府不可……”老夫人神情有些郁郁，她和太后年岁相差不大，虽然接触不多，但是前不久还见过，那时候还好好的，这突然就……世事可真无常。

    “老夫人此言差矣，贵府实在是上上之选。”岚王说到这里还叹了口气，“古贤有言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但是这大启的高门大户有几家是真的齐家的？老夫人说说像我等这种家里干干净净的人家能数得出来几家？”

    “这……”老夫人皱了皱眉，还真数不出几家来。

    时人讲究多子多福，男子只要有能力不管是主观上的还是客观上的，只要有能力都想要娇妻美妾一把抓，这后院女人多了，自然争斗就多，就算不出大事，每日里鸡毛蒜皮也是乌烟瘴气。

    向他们这种清净的人家当真少之又少。

    “贵府这样干干净净的人家可不是我们这种人家出来的姑娘最好的去处了。”岚王说到这里还有些可惜，“若不是小女不过才十岁，小王可不会给别人保媒。”

    这说的，好似顾漓突然之间就炙手可热起来。

    “要不，殿下让老身再想想？”老夫人想着自己年纪大了，如果新媳妇进门相处起来也没有多少个年头，而且她是婆婆再怎么样也不会吃了亏，但是大儿媳妇和孙女就说不定了，她怎么也要差人打听一下这位庆阳郡主的性子。

    “这是自然。”岚王也没想对方能当场答应下来，不过太后那边的情况随时有变，所以这事儿必定是很赶时间的，“只不过老夫人也知道现在这时间有些紧，所以还望在天黑之前差人给小王一个答复。”

    “老身省的，必不会耽误了殿下的事情。”毕竟他们要是不同意，人家还要赶着时间找下家，不能做耽误人家姑娘的缺德事。

    “那小王就告辞了。”岚王也是个利索的，事儿说完了就直接准备走人了。

    “殿下慢走。”老夫人送到门口，顾漓跟着岚王一起，直到把人送出大门，这才回来。

    此时正院房间里王氏和顾暖暖都过来了。

    一张高腿方几放在顾暖暖的面前，方几上放着两只散发着霸道香气的酱肘子，下面垫着的纸上印着【醉鲜楼】三个字。

    “小叔回来了，酱肘子吃么？”顾暖暖正好上手扒下一块，见顾漓送人回来了立刻笑着问道：“岚王爷过来带的礼，我一直想吃来着，但是醉鲜楼每日限量，很难抢到。”

    据说这醉鲜楼似乎背后就是永王府或者岚王府，这要是庆阳郡主做了她小婶子，那还不是美滋滋？

    为了酱肘子这婚事也一定要成！

    “过来，咱们说说永王府这桩婚事。”老夫人心里自然是很满意的，现在就是顾漓的态度和这位庆阳郡主的性子到底如何。

    顾漓对着顾暖暖摇了摇头，然后坐到了老夫人的左手边，对面就是王氏和啃酱肘子的顾暖暖。

    “刚刚我问过你嫂子和暖暖了，都说庆阳郡主性子很好，而且……你们之前还在望秋山上见过了是不是？”老夫人见顾漓的表情没有大的波动，只是点点头又接着道，“你年纪差不多了，最近身体也渐渐好转，这婚事也不好一直耽搁着是不是。”

    顾漓没吭声，平日里话还不少，但是只要说到婚事就一声不吭，不过和早年相比，现在平和很多，听了自家母亲的话也点了点头：“母亲说的是。”

    老夫人眼中立刻闪过惊喜，她是真怕儿子再给她来一个不愿意，作为母亲自然是想要儿子有妻子照顾，以后还有子女孝顺的。

    “小叔能想通就好了，庆阳郡主嫂子见过，小时候很是机灵，永王妃也是个讲道理的人，永王府里也干净省心，养出来的姑娘不会差的。”王氏也很是赞同顾漓快快娶亲。

    勇国公府如今掌着家的是自家女儿，这毕竟姑娘家总是不方便，而且永王府的地位摆在那里，庆阳郡主要是成了勇国公府的当家媳妇，这以后勇国公府不说怎么热闹也不会冷清了。

    有了来往交际，才好让女儿多认识多见一点人，万一能遇到恰恰好的呢？这种事儿谁能说得准。

    她难道还真想女儿就这样一个人一辈子不成。

    顾漓又沉默了一会儿才对着老夫人道：“儿子全凭母亲做主。”

    老夫人立刻笑了，仿佛整个人都年轻了不少：“好好好，那这事儿就说定了，我这就派人给岚王府回消息。”

    “有劳母亲费心了。”顾漓又谢了一句，就被激动的老夫人挥走，“好了，好了，你是我儿子讲什么客气话，你回去好好歇着吧，养足了精神没事琢磨琢磨给庆阳郡主送个礼写个信啥的，其他的事情不用你操心。”

    顾漓的耳朵一红行了礼就告退了，颇有些落荒而逃的意思，这边王氏脸上也露出了笑颜：“母亲这下可放心了。”

    “放心什么，这之后哪样不要操心？”老夫人哼了哼。

    “再操心也架不住母亲乐意不是？”王氏笑得分外温柔。

    这桩婚事目前看来是所有人都期望的。

    顾暖暖笑了笑：挺好的。

    第二十二章

    岚王府和永王府的动作很快，当晚得到消息，第二天就过来透消息了，说辞统一，基本意思就是两家早就有了默契，提亲的吉日是早就定好了的。

    当然最重要的是，太后到底现在怎么样宫里还没有透消息出来，只要不大张旗鼓，并不妨碍，不过不管如何两家都通了气，一切从简低调为主。

    两日后岚王带着顾漓上永王府提亲，然后交换了庚帖，等到庚帖拿回去在祠堂放上三日后，没有意外这桩婚事就算定下了。

    一切都很顺利，只不过两家再低调，再一切从简，到底没有遮掩避人，所以很快整个京都上上下下都知道了。

    永王府的嫡长女啊，宗室郡主，两字封号的超品郡主，整个大启都没有一只手，以后若是生下孩子可以继承两个爵位的，谁娶了这位郡主，谁家就白得两个爵位。

    这么大一块喷香扑鼻的大肥肉，就这么无声无息被勇国公这个药罐子啃了，之前完全一点风声透出来，等到知道人家庚帖都换了！

    整个京都都炸了。

    甚至很多肖想着这位郡主的年轻公子哥儿都没听过勇国公顾漓，被提醒了才知道原来就是二皇子前未婚妻，现在的朝阳县主的那个勇国公府。

    宫里的皇帝要比别人更早知道这件事情，因为一众皇亲宗室都来了，岚王这个明面上姓赵，但是实质上流着宫家血脉的王爷请假了。

    岚王本来是开国时封的异姓王，后来断了血脉，当时的皇室就把皇子过继给了赵家，最后娶了赵家的外孙女回来，既承了赵家血脉也算是皇室把爵位拿了回来，所以一直以来岚王府都很受皇室眷顾。

    这一辈的岚王和永王这些大多一开始就是皇帝年少时的班底，所以皇帝下意识就会关注，没有看到岚王就随口问了句。

    大总管就把岚王请假的折子递给了皇帝，说了一下永王府和勇国公的订婚的事情。

    “他们两家要结亲？”皇帝拿着折子神色不变，只是皱了皱眉，永王府家的庆阳其实他之前和皇后提过，想要看一看能不能给太子迎进宫做太子妃的，没想到他这边还没有动，人家连婚都定了。

    “皇兄可是有什么不适？”宫珩本身和太医们接触比较多，自己也快久病成医了，所以太医们在那里讨论太后的脉象病理，别人听得晕晕乎乎，他倒是能听明白，太医们的结论其实早就出来了，但是很显然结论不太好，所以太医们也是很惶恐的，只能想法设法跟宫珩陈情。

    宫珩自认不是什么好人，但是这些太医都为他的病忙碌十多年了，而且太后的病就算逼死他们也没用，所以他先过来让皇兄有点心理准备，这样太医们等下禀报也不至于被皇兄一怒之下摘了脑袋。

    “没事，就是看好的我们老宫家的媳妇儿被人截胡了。”皇帝随口说道却见弟弟神情微微一僵，立刻想到答应弟弟的赐婚还没有下旨，手里的折子合了起来有些恶趣味地道，“永王府和勇国公府今儿定亲。”

    宫珩眼睫下的阴影立刻浓郁起来，倒是皇帝露出了这几天的第一个微笑，拍了拍宫珩的肩膀，成功捉弄了的弟弟后心情很好地道：“是庆阳郡主和勇国公顾漓。”

    “皇兄。”宫珩抬起眼看向皇帝，精致的五官难掩震惊，然后微微带上羞恼垂头压低声音叫了一声。

    皇帝看到自家仙人一样的弟弟，有了这个年纪年轻男子应该有的烟火气心头里很高兴，但是自家老娘这个样子看起来也不知道撑不撑得住，要是这次能过了这个坎，皇亲宗室里的孩子们都要准备起来了。

    “小十九，之前答应你的恐怕哥哥要失约了。”皇帝叹口气，拍了拍宫珩的肩膀，“母后这样子朕……”

    “皇兄不要放在心上，母后要紧，臣弟，臣弟如今也没有这个心思了……”宫珩能说什么，总是他没有福气，只是到底心有不甘。

    这一次太后估计过不去了，一但真的……皇帝还可以三月代三年，但是他这个养子三年守丧是一点折扣都不能打的。

    但是他哪里能等得了三年。

    皇帝动了动嘴，最后叹了一口气。

    “皇兄……那我以后能不能去看看她……”宫珩抿着嘴抬眼看向皇帝，低声道，“我，我不会坏了规矩的……我就想看看……”

    “……好，朕答应你。”皇帝也觉得心酸，但是这事儿真不能怪谁，难道说他老娘摔得不是时候？他老娘眼看着就……但是弟弟也没多少日子了……

    皇帝深呼一口气，压下涌上来悲伤，看了一眼远处紧张的太医们，心越发往下沉：“太医们是叫你来说项的？”

    “母后是阳亢引起的中风，又撞了头……如今有两个法子可以用。”宫珩没有给皇帝误会病情有转机的时间，很快接着道，“第一种就是用药养着，再用针灸疏导应该能撑三天。”

    心里知道是一回事儿，但是真的摆在眼前，皇帝还是觉得自己有些受不了，哆嗦了嘴唇好一会儿才对着不远处有些担心看着自己的皇后招招手，皇后双眼红肿立刻快步过来，皇帝一把握住皇后的手哑着声音问宫珩：“那第二种呢？”

    “第二种是北夷巫医的秘术，可以让母后清醒过来恢复如常，但是只有两个时辰的时间。”宫珩是一个早早就知道知道自己要早夭的人，所以对待生死早已看淡，和皇帝比起来就平静很多。

    “不能一起用？”皇帝自然知道是不能，若是能根本不会有这个选择，不过不死心白问一句。

    “巫医说，过了今晚就不能用秘术了。”按照巫医的意思，秘术其实是一种对自己身体的欺骗，所要付出的后续代价也是巨大的，太后伤到的是脑子，如今脑子还能用骗的，能醒过来，但是时间一长，脑子混成一团了，再怎么骗也没用了。

    皇帝张了张嘴，握着皇后的手，缓了好一会儿才道：“朕想一想。”

    宫珩自然知道要做这个决定有多难，所以只是点了点头，也没有什么心思安慰自家皇嫂，他自己都憋得难受，要不是现在不能走，他现在就想去找顾暖暖……

    最终皇帝还是选择了第二种办法，因为太医用尽全力也不能让太后醒过来，若是在昏迷中无知无觉的过上三天，皇帝情愿他的母亲清醒两个时辰，能和这些儿女好好道别，最后体体面面地辞世。

    皇帝一旦下定决心之后，动作就很快，把宫里宫外太后可能牵挂的人都叫了进来，甚至连顾暖暖祖孙俩都受到了传召。

    能被太后牵挂的除了自己的儿女皇室子嗣，基本都是上了年纪的，这些人中绝大多数都已经就不在人前走动了，这一次也算难得齐聚一堂。

    顾暖暖虽然顶着县主的爵位，但是她又不是真的宗室，也不是因为丈夫而得的命妇品级，说实话和谁都不是一波的，不过还好有新出炉的未来小婶婶庆阳郡主和她妹妹涵阳郡主在，顾暖暖总算不是两眼一抹黑了。

    老夫人这一波老人家都被安排进去见太后了，顾暖暖就跟着董林棋和董林画候在另外一间偏殿里，顾暖暖倒是挺想和这姐妹俩聊聊的，但是现在显然不是什么好时候，于是只是简单打了个招呼就安静坐在一起不说话。

    周围倒是有不少差不多年纪宗室小姑娘探究地看着顾暖暖，不过同样的没有人吭声，只有一个和董林画差不多年纪的小姑娘过来打了个招呼，然后回到了另外一边。

    董林棋低声顾暖暖解释：“那是岚王府的熙阳郡主赵媛媛，与图图关系一向亲厚。”随后又顺势一一把在场的贵女们说给顾暖暖听。

    顾暖暖立刻明白这屋子里的十几个女孩子，大约就是除了皇室公主之外，整个大启站在最顶尖的那一波贵女了。

    这个翁主是出自哪个府邸的，那个县主母亲是谁，这个郡主封号又是什么，顾暖暖听得眼晕，如果不是异能开拓了她的身体潜力，让她五感变得敏锐，她估计一个都记不住。

    真佩服这些看见人，就能把此人背后的关系网全部联系起来的贵女们，真的牛逼，不是假话。

    董林棋停下介绍没多久，就有宫女过来请她们这一波有爵位的贵女去给太后磕头了。

    顾暖暖以为就凭她的咖位，在外面磕两个头就算完了，谁晓得最后她确实是在外面磕的头没错，但是磕完了要随大流去偏殿的时候却被拦住了：“朝阳县主，勇国公老夫人还在殿内和太后叙话，请您跟奴婢进去稍等。”

    顾暖暖闻言点了点头，然后和董林棋姐妹俩说了一声，然后就跟着宫女往他们来的方向走。

    对，就是直接往后退了。

    现在的太后，已经像是要用最后的两个时辰的过完剩下的所有时间，大约是真的能清楚地感觉到生命的流逝，所以格外恐惧，于是之前除了皇帝皇后之外，还有宫珩一直陪着。

    甚至太后跟宫珩说的话还多一点，然后自然就想到了宫珩事情，特别是宫珩说：“母后不要担心，儿臣很快就过来陪你，到时候去哪儿都有儿臣陪着你。”

    太后含着泪立刻点头答应，似乎终于被安慰好了，这才开始见人，留着自己血脉最亲近的亲人在边上，手里握着皇帝皇后，坚持让宫珩也陪着。

    最后相见的都见完了，其他无关紧要的人太后也不愿意浪费时间见了，太后开始考虑自己的身后事了：“孩子们都还在长身体，亏不得，母后走后你和叔伯大臣们斟酌着看。”

    太后倒是想说不要守孝，但是她是老人，皇室的规矩在那里，守孝不单单是皇帝这一脉的事情，还是整个宗室国家的事情，这是国礼。

    大启皇室的规矩极重，连皇室都不允许逾越，为的是让皇室受到约束，放任自身欲望的皇室会直接带着整个国家走向毁灭。

    所以太后辞世这种国丧，孝是肯定要守的，只不过要变通一下。

    但是有些事情依然可以任性，于是太后握着宫珩的手：“十九，哀家是要去找先帝的，你还年轻尽量不要太早过来陪哀家。”

    “母后。”太后这话一出旁边的人都红了眼睛，宫珩吸了吸鼻子，“母后放心，儿臣会尽力活久一点的。”

    “好，好，好孩子。”太后拍了拍宫珩的手，然后跟皇帝道，“皇帝，哀家留个遗命，等哀家去了，热孝的时候把朝阳县主定给十九，给哀家冲喜。”

    第二十三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