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2节
林鑫一个劲儿地朝妹妹使眼色,示意她赶紧闭嘴。 林蕊天人交战了半天,大约是破罐子破摔,竟然肆无忌惮了:“嗯,那个我还有个胡说八道,就是彩电专营必须得马上停止,不然肯定有很多厂子会被拖垮。” 江州贸易会的时候,那位电视机厂厂长就曾私底下跟林建明抱怨过。 要不是还有这个贸易会帮着想办法出了货,他们厂里积压的彩电已经要压垮生产线了。 少女认真道:“现在要做的是尽快让经济重新活跃起来,否则前些年积攒的成果都会被毁掉。” 整个世界都发展的太快,地球不会停下来等待某一个角落,它会不停地转动。 老人家嘴里头的草莓吃完了,用面纸轻轻擦了擦手,笑着又问道:“还有呢?” 林蕊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后悔,自己是个彻头彻尾的大学渣。 如果她精通现代史的话,清楚明白的知晓30年的历史,那么是不是就意味着国家可以少走很多弯路? 不管他说出来的话会不会被采纳,但起码她说了,她努力过了。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她只能讷讷地强调:“要重视科技人才,要允许科学研究投入大量的时间,精力,成本,但却迟迟不能出成果。” 30年后,《我不是药神》火爆银幕的时候,林蕊印象最深的却是一句话。 这么大的国家,却没有真正意义上自主研发的药物。 每年上市的那么多新药,全是换个名字,换个包装,换汤不换药。 不要痛恨国外的药企,因为如果没有他们投入大量的时间精力去研发药品,甚至连那根救命稻草都没有。 也许这个药品从头到尾投入的成本只有一亿,但是很可能100个药品研发项目当中,就只有这一项真正意义上获得了成功。 其他99个项目就不需要花钱,花时间花精力了吗?它们的存在就没有丁点意义了吗? 经济在高速的发展,中国制造遍布于全世界,然而在芯片、制药、大飞机、操作系统等等骨干行业中,我们扮演的就是操作工角色。 可以想象吗?30年后汽车遍地跑,我国却根本就没有高端发动机技术。 林主席办公室有位科员的叔叔,是特种钢材集团的老板。 2018年出口业受到重创,他叔叔的产业大幅度缩水。 当时林蕊特别好奇,难道就不能内销吗? 结果那位小姐姐无奈地告诉他,国内的产业根本就用不到那样特种钢材。 我们出产原料给人家生产核心技术产品,然后再高价进口人家的产品,完成我们产品的组装。 “永远不要指望别人会将高新技术提供给我们,就好像美国跟苏联都研发出原.子.弹,但他们永远不可能将核机密传给别人一样。” 少女绞尽脑汁,说的却还是泛泛的空话,“以后的战争肯定是科技的战争,经济的战争,高新技术就是命脉。” 她的手哆嗦得厉害,即使苏木紧紧抓着他,她依然害怕得发抖。 理智告诉林蕊,她应该闭上自己的嘴巴。 万一她说错了,万一她提供了误导,那她岂不是成了千古罪人。 多说多错,多做多错,不说不错,永远不错。 可是她憋不住,她的心底有一团火在燃烧着。 从小林主席就教导她,不管事情有多大多难,只要有一点希望,只要能做好一点儿,那就去做。 不做的话,你怎么会知道结果到底是好是坏呢? 做了的话,起码还有一线的希望。 “要反腐败,但是也要提高公职人员还有教师科研人员的待遇。”林蕊恨不得将自己的脑髓榨出来,“他们消极怠工的话,后果会更严重。” 老人家微微地笑,轻轻叹了口气:“是啊,又想马儿跑,哪能让马儿不吃草。不给草吃的话,人家就跑咯。” “没事的,只要咱们这儿的草好,跑了的还会回来。”少女脱口而出,“您不要担心,将来,将来我们一定会很好。” 她想了半天,总算找了一个可以对比的,“就好像以前中苏边界的人会逃去苏联,因为饿肚子嘛。现在,让他们去,他们都不愿意。” 况且眼下急着出国的,基本上都是科研技术人员,也就是他们才有门路出国。 吸引他们的不仅仅是优渥的物质生活,还有他们希冀的良好的科研环境。 然而他们到了国外之后,真的都能从事本专业工作吗? 恐怕未必。 林主席隔壁办公室有位同事的表姐是80年代重点大学空间物理系毕业的学生,90年代初就职于中央电视台,从事技术工作。 在那个人人工资只有百把块钱的年代,她通过为企业提供技术服务,收入已经是当大学教授父亲的两三倍。 后来表姐先去了德国,却没有办法从事与本专业相关的工作,只能靠打工挣钱。 攒了钱以后,她又去了美国,做的依然与本专业无关。 技术这种东西,不进则退,她作为技术人才的生命,就在这种蹉跎中被彻底浪费了。再到后来,她已经泯然于众人矣,生活状态很不怎么样。 除了她,林鑫一些出国的同学,在国外最终也没有从事与医学相关的工作。 最后反过来,是他们羡慕自己留在国内,已经成长为主任医师的昔日同窗。 明明当初他们才是佼佼者啊。 外国的月亮大又圆,但是清辉未必会照到你身上。 林蕊清楚地记得,上辈子林主席带着自己一块儿去台湾旅行时第一感觉,竟然是失望。 别说北.京上海,就是江州,在林主席眼中,看着都比她脚下踏着的土地现代时髦多了。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风水轮流转,到时候谁羡慕谁,还说不清呢。 而人,是这个世界上最会用脚投票的生物。 少女认真地点头:“总有一天我们比他们更好,让他们反过来羡慕我们。” 她能说,上辈子她出国玩的时候,有多么怀念国内的移动支付吗? 真是一机在手,天下我有。 老太摸了摸小丫头的脑袋,笑眯眯地看着对面的老人家:“我们家的丫头从小想到什么就说什么,没坏心。” 老人家点点头:“说的很好啊,是个爱思考的孩子。未来都是你们的,将来国家建设成什么样,还是要看你们。” 林蕊脱口而出:“您别担心,我们一定能够建设得很好。” 墙上的挂钟在一分一秒的往前进,旁边穿着中山装的男人几次想示意老人家。 老人家却摆摆手,让林蕊继续东一榔头西一棒槌地说下去。 也许他并不认为小孩子说的多有道理,但是他始终都没有打断林蕊的话。 少女感觉自己这辈子面对领导的话都要说完了,嗓子干的厉害,面前的水杯,她姐给她添了两次。 终于,天都擦黑的时候,老人站起了身,笑着向众人道别。 林蕊念念不舍地看着他,下意识喊了一声:“请您注意身体,不要再抽烟了。” 老人家笑了起来:“像我这样的年龄,不怕了。不过抽烟不好,你们不要抽。” 旁边的人都笑了起来。 “可是我们怕呀。”少女认真道,“我们都需要您。” 老人家爽朗地笑,掐灭了手上的香烟:“好,不当着你们的面抽,省的你们害怕。” 走到门口的时候,林蕊突然间又想起来:“还有就是支撑一个国家经济命脉的,永远都不能只是房地产。” 如果财政被房地产绑架,如果所有的钱都涌向房地产开发,那么对工业来说是一个巨大的伤害。 人人都在追逐着热钱,大家都没有心思静下心来认认真真踏踏实实的进行工业生产了。 等到那时候,也许我们所有的重工业产品都得依赖于进口。 因为从事机械制造业不仅不挣钱,还需要往里头贴钱。 难不成我们靠扛着地上的房子来过日子? 老人家朝众人挥挥手,示意他们不必相送了。 他笑着冲林蕊点点头,“你要是还有什么胡说八道,可以给我写信。我年纪大了,还是能看信的。” 店里头的客人是一批批走的,大约是为了让自己看上去更自然一些。 林蕊双腿发软,又一屁.股坐到了凳子上。 林建明刚想责备小女儿实在胆大包天,看到她现在面白如纸的样子,当爹的人哪里还忍心。 “上去休息吧。”林建明蹲在地上,作势要背小女儿。 林鑫赶紧拦住父亲,她来就好。 蕊蕊毕竟是上初三的姑娘家了,会害羞。 林鑫将妹妹背上了楼,把人安置在被窝中,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放柔了声音道:“想吃点啥?姐给你去端。” 少女虚弱地摇摇头,怯生生地看着姐姐:“姐,我是不是闯祸了呀?” 林鑫看着她这副弱小可怜的模样,纵使心里头有埋怨,此刻也烟消云散:“怕什么呀?公民本来就有言论自由的权利。” 她揉揉妹妹的脑袋,安慰道,“没事的,是他让你说的,他应该不是小鸡肚肠的人。” 林蕊半个脑袋钻进被子里头,只留下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可怜兮兮地眨巴着。 那小可怜的德行看得林鑫又是一阵心软:“好了,先眯会儿吧,我给你去拿华夫饼。” 大姐拉开房门,看着外头只睁着两只眼睛不说话的苏木,本能地就是一阵头疼。 当姐姐的人胡乱挥了挥手,示意屋里头:“行了,少说两句话,让她睡会儿吧。” 没看见他妹妹现在都快虚脱了的模样吗? 苏木赶紧点头应下,又小心翼翼的觑着林鑫的脸色。 看得林鑫一阵恼火,怎么搞她活像是王母娘娘一样。 啊呸?这臭小子贼眉鼠目的的确像牛郎,能干出偷了织女的衣服,不让人家姑娘上天的事。 林鑫下意识地扬着嗓子喊无苦:“上来陪会儿你二姐。” 小和尚正忙着吃东西,哪里肯挪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