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节
顾景渊回头看了紫荆一眼，见她面容泛白，却丝毫没有退缩之意，似笑非笑扬了一下唇，俊美的五官在阳光下莫名让人胆寒，“你这丫鬟倒是护主心切，既然这么想领罚，就去领吧，小李子！带走！” 阿黎脸颊猛地一白，焦急道：“不要！太子要罚就罚我！是民女失了礼数，与旁人无关！太子，求您了，不要罚她。” 小姑娘眼底已经噙了泪花，见他垂眸看她，神情有些不耐烦，阿黎吓得连呼吸都不敢大声，小声祈求，“求您了。” 顾景渊望了一眼她泛着雾气的眼睛，视线微顿，片刻后冲小李子点头，小李子这才松开紫荆，阿黎大大松口气。 顾景渊的眉又拧了起来，嫌麻烦似的瞥了她一眼，声音低沉悦耳又夹杂着莫名的冷意，“跟上，要我重复几遍？” 阿黎颤了一下，才意识到他只是放了紫荆，连忙亦步亦趋跟了上去。 紫荆跟青竹也想追上去，却被黄公公拦了下来，他那张略显威严的脸，此刻却笑得一脸褶皱，“太子殿下只是让沈姑娘跟上，你们三位还是在此等候一下吧！” 跟着他走了一截儿，见离慈宁宫的方向好像更远了，阿黎心中莫名觉得慌乱，她鼓起勇气偷瞄了一眼太子的侧脸，小声道：“太子殿下，您若是想罚我，就在此处吧，民女一会儿还要去慈宁宫，不能走太远。” 太子神情有些僵硬，半晌才回头瞥她一眼，神情不辨喜怒，“这么想领罚？嗯？” 他眼神极其冷淡，好像下一刻就要动怒，被他如此盯着，阿黎忍不住又有些紧张，她白嫩的小手紧紧揪住了衣袖，牙齿都有些打颤，“我没有。” 太子又瞥了她一眼，扫到她娇艳欲滴的红唇时，目光一凝，“擦干净！” 阿黎澄清的目光带着一丝疑惑。 “难道要我帮你擦吗？”察觉到他的眼神似有若无地落在她唇上，阿黎连忙伸手擦了擦，口脂是海棠色，十分艳丽，她擦了好几下，手上都染上了红色，粉嫩嫩的唇终于露出了原有的颜色，阿黎没有镜子，全凭感觉，口脂只是被擦了大半，有些地方仍没擦干净。 太子蹙眉看着，强迫症有些犯了，伸手便替她擦了两下，他自幼习武，又时常拿兵器，拇指上还磨出了茧子，酥酥麻麻的感觉袭上心头，阿黎微微一怔，反应过来后，脸颊猛地红了，一把拍开了他的手。 小姑娘面红耳赤地瞪着他，意识到打了他，目光惶惶不安，太子这才意识到她已经不是小姑娘了，他面部微热，下意识捏了捏手指，绵软的触感犹在，他有些恼，狠狠瞥了她一眼，小时候又是喂她吃饭又是背她走路，什么没做过！现在计较个什么？ 第12章 阿黎被夸了！ 阿黎被他凶狠的眼神，吓得手脚冰凉，想到姐姐面对这样的事，绝不会像她这样怯弱，她才努力没有掉眼泪，语无伦次道：“我不是有意打你，你不要生气，你要是疼吹吹就不疼了。” “不、不是，吹吹是哄小旭旭的，真疼了就上点药。”阿黎也不记得自己用了多大的劲儿了，见他神情阴鸷，心中怕的不行。 难、难道真的很疼吗？ “要不然、要不然让你打回来好不好呀？” 小姑娘声音本就软糯，小声祈求时，更是软得不可思议。顾景渊只觉得有一根羽毛在小心翼翼挠着他的掌心。 顾景渊垂眸看她，两人离得很近，他甚至可以看清她耳朵上有个小小的黑点，针尖大小，顾景渊伸手捏了一下没捏掉，才发现是一颗超级小的痣。 小丫头吓得闭上了眼睛，身躯微微颤抖，虽然疼，却也没想象中的疼，她偷偷睁开眼瞄了太子一眼，见他正拧眉看着自己，阿黎吓得连忙又闭上了眼。 顾景渊捏了一下手指，才离她远了些，神情却一如既往的冷淡，“走吧。” 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不“打手”而是“捏她耳朵”，见他没动怒，阿黎微微松口气，她小心翼翼看了一眼他的脸色，鼓起勇气道：“可、可是我一会儿还要去慈宁宫。” 顾景渊这才停下脚步，“湿着衣服去？” 她当时坐在石凳上，水囊里的水几乎全洒在了她裙子上，布料是棉制的，不仅厚还吸水，一时半会儿根本干不了，就算干了，肯定也会留下痕迹。 阿黎也没办法呀，汝阳侯府离皇宫有一段距离，现在再回去，已经来不及了，阿黎这是第一次在这么多人面前露面，若是迟到了，丢的不止是汝阳侯府的脸面，也会影响到姐姐。 小姑娘长长的睫毛颤了颤，闷声道：“总比迟到强。” 顾景渊淡淡收回了视线，“如果我没记错，五皇妹有一套同款衣裙，你们俩个头差不多，可以找她借一下。” 阿黎眼睛亮了亮，随即又暗了下去，“可是我不认识她呀。” 顾景渊脾气本就一般，愿意耐着性子帮她已经突破了底线，见她还傻乎乎的一点都不上道，顾景渊真想像小时候那样戳戳她的脑袋，他又凉凉瞥了她一眼，“还不跟上？” 阿黎微微一怔，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这条路好像通向公主的住处，她偷偷瞄了一眼太子的身影，想问又不敢问，见她迟迟没动，顾景渊拧着眉，又瞥了她一眼。 他明明长得那样俊美，蹙眉看人时，却宛如恶煞。 阿黎吓得连忙跟了上去。 男人个头高，腿也长，阿黎几乎是小跑着，才堪堪追上他的步伐，又走了一截儿，太子才停下脚步。五公主随贤妃一起住在长春宫，太子已经十八了，就这么过去，多少有些不好。他也不是那等喜欢应酬的人，能帮到她这儿，也不过是不想见她像小时候那样偷偷掉眼泪罢了，此刻见她没有哭的意思，耐心已经全用完了。 这时，路边不远处恰好走来一个宫女，见到太子，她连忙跪了下来，打了招呼，太子瞥她一眼，淡淡道：“起来吧，你是哪个宫的？” “回太子殿下，奴婢在景阳宫当差，淑妃娘娘让奴婢回去照顾小公主，奴婢正打算回景阳宫。”景阳宫是淑妃的住处，小公主才不过五岁，她不放心，便又让素心回来了。 景阳宫跟长春宫离的不算远。 顾景渊直接吩咐道：“你先带这位姑娘去一下长春宫，告诉五公主，有件事需要她帮忙。” 素心心中叫苦，淑妃向来跟贤妃水火不容，她身为淑妃的人去长春宫算怎么回事？ 顾景渊想了想，将自己的玉佩摘下来，递给了阿黎，“你带着这个过去，给五公主看一下，她不会不帮忙。” 他神情冷淡，甚至还有些不耐烦，叮嘱的模样却显得那样细心，素心从未见过太子这样温和的一面，一时竟看呆了。 阿黎尚未反应过来，顾景渊已经冷着脸将玉佩塞到了她手里，转身走了。阿黎连忙道了声谢，太子根本没回头，也不知道听到没。 素心偷偷看了阿黎一眼，心中好奇不已，宫里几位皇子，谁不知道数太子最冷漠，他向来独来独往的，竟然也会关照一个小姑娘！望着她肖似大皇子妃的容颜，素心隐隐明白了。 手里的玉佩还刻着太子的字，阿黎觉得烫手极了，心中又隐隐有些不安，不明白他怎么突然帮起了自己，明明上次还想将她丢下悬崖，难道是后悔了？ 虽然不认识五公主，不过这是唯一的法子了，她记得紫荆说过五公主性子开朗，是个好相处的。一直被素心领到长春宫时，阿黎还不可思议地揉了揉眼睛，不敢相信太子竟然真的愿意帮她。 得了通报没多久，便有人将阿黎带到了五公主的住处。 五公主其实是有些怕太子的，见他竟然找自己帮忙，颇有些吃惊，连忙让丫鬟将阿黎带了进来，看到阿黎时，她便愣住了，“你、你跟大皇嫂好像！” 阿黎福了下身，恭敬道：“民女是大皇子妃的妹妹沈黎，所以才跟她有些像。” 五公主拉住了她的手，眼睛亮晶晶的，“你快坐，怪不得太子哥哥会让我帮你，原来是大皇嫂的妹妹呀，都是一家人，你不必多礼呀。” 五公主今年十三岁，性子很是讨喜。 她对沈曦本就有一种说不出的崇拜，一见到阿黎便觉得喜欢，拉着她好不亲热，见她是衣服湿了，连忙让丫鬟将她的衣服找了出来。 阿黎原本还觉得窘迫，见她乐意帮忙，心中又欢喜又感激。换了衣服后，见时间不早了，阿黎便提出了告辞。 五公主俏皮的眨眼，“我知道，皇祖母邀请你们是想为太子哥哥选媳妇呢，迟到了确实不好，你快去吧，改天我再找你说话。” 从五公主那儿出来后，阿黎是原路返回的，从此处直接去慈宁宫要近一些，但是阿黎放心不下紫荆她们，好在也不算太远，见到阿黎迟迟未归，紫荆跟青竹急都快急死了，中途青竹还试图反抗了一下，奈何她根本不是黄公公的对手，直接被人点了穴。 看到阿黎完好无缺地走了过来，两人才松口气，见她果真换上了干净衣物，黄公公一双不大的眼睛，盛满了笑意，恭敬道：“沈姑娘怎么一个人回来了？太子殿下没随您一道吗？” 阿黎有些茫然，“没有，他将玉佩塞给我后，就走了，我不知道他去哪儿了。你见了太子把这个交给他吧。” 阿黎说着连忙将手里的玉佩递了过去，这是一块墨绿色的翡翠，色泽温润，一看便价值不菲，见殿下竟然将玉佩交给了她，黄公公这下是真惊讶了，他很快便收起了脸上的震惊，神情也愈发恭敬，“既然是太子给你的，姑娘收着就是。” 阿黎摇头，解释了两句。 黄公公仍旧没拿，他那张大饼脸上，缀满了笑意，瞧着十分温和，“不过是一块玉佩，也不是太贵重的东西，等下次见到殿下，姑娘再还给殿下吧。老奴还有事，就先行离去了，今日得罪姑娘了，还望姑娘原谅则个。” 说完他便走了，阿黎只好将玉佩收了起来。 紫荆拉着她问了又问，见太子并没有惩罚她，才大大松口气，怪不得都说皇宫里吓人的很，她这一趟，真真要被吓死了，好在姑娘没有事。 很快便到了慈宁宫，因为这一耽误，阿黎到时，慈宁宫内已经来了十多位贵女，还好时间还不算晚，阿黎连忙随着宫女走了进来。 太后正坐在上方，薛贵妃跟淑妃她们也都到了，正坐在太后身侧，沈曦坐在薛贵妃下首的位置。 阿黎先给太后请了安，又不紧不慢地向众位嫔妃问了好，她举止优雅，礼节也再周全不过。 见小姑娘生得玉雪可爱，声音也好听，太后瞧着喜欢，冲她招了招手，“走近些让哀家仔细瞧瞧。” 阿黎乖乖走了上来，太后道：“你就是曦丫头的妹妹吧？长得可真像，一看就是个乖巧懂事的，是个可人心疼的丫头。” 见阿黎举止大方，并无怯意，沈曦脸上带了一抹骄傲，她一身宫装，气势凛然，美得几乎能晃晕人的眼睛，此时笑得再得体不过，“皇祖母谬赞了，这丫头呀，整日呆呆的，也不会说讨喜的话，也就乖巧懂事些。” 太后失笑摇头，她欣赏沈曦的精明能干，会来事，也喜欢阿黎这样一瞧就很温柔的小姑娘，便又拉着她说了两句话。 另外十几位贵女可没有这个殊荣，望着阿黎的背影，心中莫名发酸，尤其是看到她那张脸时，少女冰肌玉骨、美目流盼、桃腮泛笑再可人不过，不仅有着沈曦的盛世容颜，还多了分女儿家的娇媚，当真是让人又爱又恨。 等又一位贵女到了，阿黎才有机会冲姐姐弯了弯唇，小丫头笑得可爱，太后拍了拍她的手，“你是头一次进宫，两姐妹又难得一见，就随你姐姐坐一处吧。” 阿黎连忙乖巧地道了声谢。 随后又陆陆续续来了数十位贵女，陆怜怜也来了，一个个见过太后，众人便入了座，这时却有一位宫女恭敬地走了进来，附在太后耳旁小声说了几句什么，太后当时便朝阿黎看了过来，这一眼带着浓浓的审视。 沈曦心中咯噔了一下，有了不好的预感。 第13章 太后的审问！ 太后听说的便是太子将玉佩交给阿黎的事，这枚玉佩刻着太子的字，是他身份的象征，再贵重不过，他却这么儿戏地给了旁人，有那么一瞬间，太后都觉得阿黎是不是使了什么狐媚手段。 此刻阿黎正帮沈曦揉捏胳膊。 小姑娘将姐姐的手臂悄悄拉了过来，她按的认真，瞧着再乖巧不过，虽说知人知面不知心，太后却有些不想把她往坏了想，她的眼神实在太过清澈。 太后一心想弄清楚是怎么回事，此刻便有些坐不住了，她起身站了起来，“你们难得聚在一起，先一起说说话吧，哀家年龄大了，有些乏，先回寝宫休息一下，黎丫头声音绵软，进来帮哀家念个话本吧。” 阿黎被点了名，连忙应了下来。 沈曦并没有错过太后眼中那一闪而过的猜忌，她心中微沉，面上却不露分毫，也跟着站了起来，笑盈盈道：“能为太后娘娘效劳本是阿黎天大的荣幸，不过这丫头向来嘴笨，皇祖母若不嫌叨扰，孙媳妇随她一道过去吧，她若是念的不好，便由孙媳妇来。” 太后眼睛微微眯了一下，见沈曦笑盈盈看着她，她心中暗叹，难怪都说她对这个妹妹疼到了骨子里，瞧这护短的模样，她不过想喊她进去问问话，还能吃了她不成？ 沈曦自然明白自己的一番话可能会惹得太后不高兴，但是让阿黎独自面对她，她根本放心不下。 太后心中微叹，几位皇子，只有大皇子和二皇子成了亲，二皇子妃生性谨慎，胆子也小，虽从未出过差错，却不够招人喜欢，沈曦不仅干事利索，也极有原则，让她最为欣赏，她现在又有孕在身。 罢了，她想跟着就跟着吧，太后正欲说什么，就见小姑娘拉了拉沈曦的衣袖，笑容腼腆而澄澈，“姐姐不要担心呀，我最近在家读书时，也喜欢读出声，不会出错的，姐姐尽管放心，我一定照顾好太后娘娘。” 阿黎心思通透，是怕姐姐惹得太后不喜，才说了这样一番话。 沈曦自然清楚妹妹的意思，望着她柔软而坚定的眼神，沈曦心中百感交集，心思转了又转，笑着捏了一下她的小脸，“行吧，信你一次。” 阿黎便随太后回了寝宫。 寝宫里燃着龙涎香，香烟袅袅，丝丝沁人心脾，空气都跟着潮湿了一分，阿黎扶着太后的手走了进去，“太后娘娘是想躺着还是靠着？” “靠会儿吧。” 小姑娘是个细心的，扶她半躺下后，又找出个软垫塞在了她腰下。望着她柔和的侧脸，太后神情放松了下来，“不用忙活了，你坐下吧。秦嬷嬷，你去侧室找两个哀家平日里喜欢的话本。” 秦嬷嬷恭敬地退了下去。太后休息时一向不喜旁人的打扰，除了秦嬷嬷内室中根本没有其他丫鬟，秦嬷嬷被支走后，便只剩她与阿黎。 太后道：“你是头一次进宫，可还习惯？” 阿黎乖巧点头，温声细语道：“习惯，大家都对阿黎极好，太后娘娘也和蔼可亲，跟阿黎想的完全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