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节
安喜哪里受过这种骂。 腰一叉,怒道:“你也不撒泡尿照照你家男人,谁看得上他啊!要点脸好吗?我们来寻他,是问他打听韩山的事的。” 那妇人立马从地上跳了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土,眼泪唰了一下缩了回去,跟没事人一样,扭头往里头一喊,“柳江,不是来讨债的,是来找韩大哥的。” 一个穿着粉色衣衫,披头散发的年轻男子走了出来,揉了揉眼睛,“你们找韩山做什么?春闱之后不久,他便回大名府去了。你们要找,得去大名府找。” 姜砚之并没有表露身份,只是说他受了韩山妻子所托,前来寻找韩山。 那柳江一听,顿时清醒了起来,“这不可能啊!其实我同韩山也不熟,是韩山的老乡张坤有一次来我家喝酒,引他来了。他这个人,就是闷葫芦一个,同我不是一路人。” 柳江刚说完,站在一旁的妇人就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韩山的学问如何?你觉得他能高中么?”姜砚之问道。 柳江一听,神色有些不好起来,“别提了,所以说,那韩山同我们不是一路人。你们知道茶壶里煮饺子这回事么?说的就是韩山了。他家穷得要命,衣衫都只有一件是新整的,我起初不知道,见他学问好,会吟诗作对的。” “便引了他去玩儿,岂料他见了那些小娘子,差点吓哭了,一直闭着眼睛,说自己个有老婆有儿子,不能这样不能这样,说自己个是什么全村人的希望,绝对不能堕落之类的,丢脸丢大发了。” 柳江顿了顿,又接着说道:“不过,他的学问是真的好,起码写起文章来,那是我见过最好的。说起来也不怕你们笑话,若不是想要春闱得到他的一点指点,我早就不同这种村里人往来了。” 闵惟秀听得气愤不已,这厮当真是一点文人的风骨都没有。 若是辽军打了进来,像柳江这种,八成一见面就跪了。 “他学问这么好,却没有高中,你们不觉得奇怪么?还有另外一个韩山,你认识么?” 柳江上下打量了一下闵惟秀,见她小腰盈盈可握,顿时面露喜色。 闵惟秀气不打一处来,对着柳江的肩膀猛的一拍,柳江只觉得一股巨力袭来,犹如泰山压顶,顿时瘫软在地。 好家伙!这哪里是小娘子,分明就是个母大虫啊! “你这小娘,怎么打人啊!我要去开封府告你!”柳姜的妻子一瞧,双手叉腰,忙喊了起来。 闵惟秀破罐子破摔,“你去告呗,我爹是武国公,我娘是临安长公主。这厮盯着我瞧,没有把他眼珠子抠出来,那是小娘我今儿个心情好。” 柳江的妻子一惊,顿时不说话了,恶霸的闺女啊……惹不起惹不起…… 闵惟秀看向柳江,不耐烦的说道:“还不快说。” “这有什么奇怪的,科举这种事情,不光是学问好,还是要看命的。有的人就是紧张,平时出口成章,一开考就成了傻子,啥都写不出来。不过当时韩山考完了,心情特别好,说他的夫子押中的考题,终于能够回报父老乡亲了。” “就是就是,我家郎君当时信以为真,还让我给他做了好酒好菜,就想着他苟富贵,勿相忘呢!哪里晓得,老实人也会撒谎呐,高中个啥啊,压根儿没有上榜。”一旁柳江的娘子老老实实的补充道。 “那他落榜之后呢?” “落榜之后,他失魂落魄的,说是这次来京城,已经耗尽了盘缠,他已经来不起第三次了……我瞧着他不大好,便让他的老乡张坤把他带走了,张坤在京城买了新宅院,不像我们家,小,实在是住不下。前些日子,我遇到张坤,他还说送韩山出了城,给了他盘缠,让他回大名府去了。” 第四十六章 老爷已死有事烧纸 “就是这里,张坤在开封府的宅子就在这里,那个门口种了三棵大柳树便是……咦,这家中出了何事?” 柳江自打知晓了闵惟秀乃是武国公之女,便半点不敢怠慢,亲自引了他们来寻那张坤。 闵惟秀看着那户人家,只见门口挂着白幡,白色的灯笼迎风飘摇,一瞧就是有那大丧之事。 柳江赶忙快步上前询问,“请问府上出了何事?” 那门口的小厮腰间挂着白麻,瞧人询问,红着眼回道:“这不是柳举人么?我家老爷没了,你若是寻他有事,只能给他烧纸了。” 柳江大惊,“人何时没的?” 小厮看了看柳江身后的一群人,顿了顿,小声说道:“刚刚没的。老爷同夫人吵了一架,一时想不开,便上吊了。” 闵惟秀同姜砚之对视了一眼,这事儿必有蹊跷! 他们才刚刚开始查韩山的事情,与他有关联的张坤,便早不死,晚不死的,偏偏这个时候死了。 姜砚之大手一挥,“路丙,去叫张仵作来。” 一行人进了张府。 这宅院不小,一进门去便瞧见正堂之上停着一口巨大的黑漆棺材。在灵堂之前,一个约莫十六七岁的小娘子,正红着眼,一边抽泣一边烧纸。 闵惟秀瞧她哭得伤心,忍不住说道:“这张坤倒是生了个好孝顺女儿。” 那正在哭的小娘子羞愧难当,哭得更大声了。 一旁的柳江连忙小声补充道:“那是张坤的妻子。” 闵惟秀惊讶的看了过去,听闻那张坤乃是个老油子了,多年屡试不弟。 你瞧韩山都有两个娃了,张坤有个这么大的女儿,不足为奇。倒是没有想到,竟然是一树梨花压海棠。 “莫非这宅子,这小娘子,都是张坤在今年春闱前后得的?他在大名老家有矿?” 柳江一愣,闵惟秀这问题问的…… 你以为都跟你们恶霸家一样,强取豪夺的……张坤家中若是有矿,哪里会跟着他们这群人混啊! “的确是春闱之前,张坤买了这宅院,还请了我同韩山前来暖锅。张坤为人十分的热心,他考了许多年了,总是给新来的人指点迷津。这小娘子,是在春闱之后娶的。” “对了,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就在春闱的前三天,我们暖了锅之后,张坤便接了韩山来家中住,因为那个什么城外的客栈,实在是太远了。春闱之后,张坤娶妻,韩山自觉再住在这里不合适,便搬出去了,但是他落榜之后,还是让张坤给接了回来。” 他仔细的回想了一下,说道,“张坤没有说过家中是否有恒产,他出手向来阔绰,不过我倒是没有想到,他能够在开封府买得起大宅。” 就柳江家中的那个小宅子,还是父母传下来的,不然以他这种败家法,别说媳妇儿了,怕是要去街头讨饭吃。 说话间,几人已经到了那棺材面前。 如今天气很冷,一般都停灵的时间比较,棺材盖尚未盖上。 姜砚之粗略的看了看,对着闵惟秀招了招手,“闵五,你过来看。” 闵惟思拽了拽闵惟秀的衣袖,瘪了瘪嘴,死人有什么好看的,别吓着他阿妹了。 但是闵惟秀是死人堆里打过滚的,伸出脑袋一看。 只见那棺中躺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面目十分的狰狞,在他的脖子之上,有一道深深的勒痕。 “通常而言,上吊死和被人勒死呢,粗略的看上去是一样的。但是人的尸体是不会说谎话的。” “上吊死的人,很痛苦。大部分的人,在吊了之后,临死之前,又回反悔,但是没有办法啊!不死也得死了啊!这个时候,他会下意识的用手去抓自己脖子,就是被绳子勒住的地方。” 姜砚之说着,还用手比划着,吐了吐舌头,做了一个被吊死的样子。 吓得一旁的小娘子,都忘记了哭。 闵惟秀心中翻了个白眼,这个三大王怕不是有点傻。 “上吊死的人,绳子只会勒到脖子的前半部分,而被人勒死的,绳子会在颈后交叉,死者在临死前,可能抓自己的脖子,更可能去抓身后人的手,想要他放开自己。” 姜砚之说着,扯过一旁的柳江,做了一次动作,柳江差点儿没有瘫软过去。 “像这个张坤,不用仵作来,我便能够看出,他是被人勒死的……” 姜砚之的话还没有说完,闵惟秀已经毫不犹豫的将棺材里的人翻了个个儿,果然看见他的脖子后背也是有勒痕的。 “你说得没有错……” 在场的人都有些瞠目结舌。 闵惟思像是看妖怪一样的看着闵惟秀,“小五啊……你不害怕吗?这可是死人啊……” 闵惟秀翻了个白眼儿,“死人和石头有什么区别?” 姜砚之惊了半天,这才回过神来,一旁的张家娘子,已经猛扑了过来,嚎啕大哭起来。 “你翻我家夫君作甚啊!万一他诈尸了变成厉鬼了可咋整啊!你这个小娘子,心思咋这么坏呢,老头子好不容易死了,我哭完丧就能改嫁了,你们这是要做什么啊,别作妖啊!” 早知道就早点下葬了啊,怎么碰上这群瘟神啊! 姜砚之摸了摸下巴,说起来,这个张坤并没有变成鬼。 “你家夫君是被人谋杀的,这事儿归我们开封府管了。闵五,刚才我的话没有说完。张坤是被人勒死之后,再吊上去的。你看,在他的脖子上,有两道并不完全重合,深浅有些不同的勒痕。一个是死前造成的,一个是死后造成的。” “他的脖子上并没有被指甲划破的痕迹,而他的手……” 姜砚之说着,就看到一个手从棺材里抬了起来,吓得他退后了一步,只见闵惟秀毫不犹豫的掏起了张坤的手,递向了他…… 卿卿啊,你能够力气小点啊,不要看人家是死人,就动作这么不轻柔啊…… 即便是变成了鬼,人家也不想当一个没有手的鬼啊! 天天趴在窗边喊:“还我手来,还我手来……” “手怎么了?”闵惟秀好奇的自己看了看,“指甲里有些东西,看上去像是人的皮肉……张坤死之前,说不定挠了凶手。” 第四十七章 她在说谎 是不是人皮,闵惟秀其实也不确定,但是指甲缝里尚且有血迹,张坤死之前,肯定是挠过什么东西的。 他一个文弱老书生,总不能平日里抠出一坨猪肉挠着玩儿吧? 因此最有可能的便是他在死之前,挠了凶手。 姜砚之凑过来一看,点了点头,“这是一个线索。凶手的手上肯定有挠的痕迹”,他说着,立马转过身来,看着跪在地上烧纸的张夫人,“请把你的手伸出来。” 张夫人下意识的将手伸了出来,她的手十分的白净,并没有受伤。 那就不是她了。 “张坤今日可见了什么人?你们是何时争吵的?”闵惟秀问道,其实她在心中,最怀疑的便是那个高中了的韩山。 凶手突然来杀了张坤,可见是因为害怕他们调查韩山死了这事,张坤是知情人,所以这么急就被灭口了。 张坤在春闱前后,突然之间发了横财,学问很好的韩山没有考上,另外一个韩山却考上了,这事儿怎么看,怎么让人觉得巧合太多,有些蹊跷。 这世间,有一个巧合很正常。 但是一件事情,如果全都是巧合,那肯定是有心人为之。 张夫人摇了摇头,“昨儿个夜里,张坤没有回来,去小春香那个贱人那儿了,兜里的那点银子被掏了个精光。我心中着急,他年纪不小了,虽然是个举人,却半点正业不务,成日花天酒地的坐吃山空。” “我劝他不如去做启蒙的夫子,他就特别的生气,嚷嚷着要把小春香抬回来。我气不过,同他大吵了一架,然后就领着丫鬟出去散心了。等我一回来,张坤便上吊自尽了。” 柳江如同吃了苍蝇一般,面色绿了起来,“张坤也睡小春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