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节
王妃要冲下去,给人拦住,听着郡主的叫声,转身指着陆璟:“你等着,我今天就让殿下给陛下上奏本。” 陆璟点头笑了笑。 兴宁郡主打完给抬回了王府,在床上躺了半年才能下床。下床后就直接嫁了人。 怀王的奏本也送到了京城。 内阁的杨阁老看着:“陆璟这是要干什么?” “先生,练兵提防瓦剌人总是好的。”陈询开了口,“就算眼下瓦剌人只是小打小闹,对于北面的百姓也是苦不堪言。” “可他打了郡主。” “可以革职留任,给皇家一个脸面。” 杨阁老摇了摇头:“先探探喜公公的口气。” 喜公公也知道了,望着外面的阴天:“瞧瞧都要下雪了,郡主怕是年都不好过了。” “可不。爷爷,杨阁老想知道陆璟,万岁爷爷想怎么办?” 喜公公望了望天花板:“哎呀,这个人让人很头疼的。他打了郡主,万岁爷高兴,连太后都高兴。觉得终于有人收拾郡主了。再说练兵这事,把怀王的人拿走,还花得怀王的钱,万岁爷更高兴。先这么着吧。” 陆璟开开心心过了一个年。 北方的春天来得迟。 耕种还是开始了,陆璟让常千户和冯典史时刻提防着瓦剌人的偷袭。春季的偷袭,那是瓦剌人为了来朝贡造声势。 瓦剌人闹得越厉害,越能要到的赏赐多。 有了一冬的操练,小股的瓦剌人来,全给剿灭了。王府的护兵和县衙的衙役走在街上,再也不会给人骂,倒常有百姓追上来送个烧饼或者鸡蛋的。 县城里的人都觉得以后再也不用怕瓦剌人了。 蚕姐把街上听到的夸陆璟的话跟徐惠然说。徐惠然笑,要是真能这样多好,也许能的。 郭大奶奶的媳妇要生了,徐惠然带着蚕姐,拎着一篮子红鸡蛋送过去。到了郭县丞家的宅子,后院里已经挤满了女客。 产妇的叫声,从屋子里传出来,听得徐惠然心惊肉跳。她想放下鸡蛋就走,却给几位奶奶拦住,只能坐在那里。 “这要是生个男孩还好,要是生个女儿……” 徐惠然吸了口气,这种话可不想听。 第116章 这一世 屋子里人越来越多,议论的声音也越来越多。 “郭县丞已经有孙女了,就想孙子呢。” “郭县丞的儿子听说有出息着呢。” “对呀,所以一定得生个儿子。” 徐惠然感觉有些憋气,这样的话她恍惚中听过,是陆家的人在说。 “五郞可不比他几个哥哥,三郞媳妇头胎是个孙女已经够了,怎么着五郞媳妇也得生个孙子才成。” “她别的不能给五郞帮忙,难道连生个儿子也不会?” “可不,真不知道她一天到晚在家干什么呢。” 那些话像地下的泉水一样往上喷,喷得徐惠然只觉得手脚冰凉,全身发虚。 蚕姐瞧着徐惠然的脸色:“五奶奶,是不是这里人多太憋了,不如我们出去。” 围着徐惠然的奶奶们惊呼着:“五奶奶,怎么了?要不要喝点茶?” “不了。我出去就会好的。”徐惠然都能感觉到她的眼眶是热的。她不知道为什么想哭。 蚕姐扶着徐惠然才出了屋子,就听到产房那一声尖叫。 “再使把劲,就生出来了。五奶奶,你可得挺住。”产婆喊得声嘶力竭,让人一阵阵鸡皮疙瘩。 徐惠然的两条腿发软,身体全靠在了蚕姐身上:“五奶奶……” “那是郭县丞家的五郞媳妇,正好也是五奶奶。”蚕姐解释着,转头往产房那看。 “哦。我们回家去。”徐惠然咬着牙往外走。她已经嗅到了血腥味,心在烦躁,胃里有东西要往外翻,很强烈的东西,身体感觉到撕裂般的痛。 徐惠然不想给撕裂,她只能逃离这里。 蚕姐扶着徐惠然走,走到院子中间,就看到有人端着一大盆血水跑了出来,差点撞到她们。 “快点,快点,去叫大夫来。” “再拿水来,热水,听到了没有。”郭大奶奶站在门口,脸色难看。从她身后又是一盆的血水端了出来。 徐惠然看着木盆里晃荡的血水,给阳光照得似要向她扑来。她的眼睛直直的,那些血水,就像端不完似的,要把她淹没。 蚕姐拉了徐惠然一把,才没给进进出出产房的人撞到。 前面在屋子里坐着的奶奶们全涌了出来,伸长着脖子关心地往产房看。 “怎么这么艰难?” “头胎呀。” “可别血崩。” 徐惠然的脸色惨白,呆滞站在院子当中,不知道躲避,也不知道往哪里看。 “五奶奶。”蚕姐唤了声。 “啊……回家去。”徐惠然又要往外走,脚却重的抬不起来,半步也走不了。 产房那里一声尖叫,有人在喊:“生出来了……” “男的还是女的?” 没有人回答。 院子里,屋下、院子里的互相看着,都猜着是女儿。 产婆在那叫:“血止不住了,快拿香灰来。快呀……” 不知道谁喊了声:“蚕砂,拌着黄酒吃,这个能治血崩的。” 院子里乱成了一团。 “蚕砂,蚕砂……”徐惠然的眼泪流了出来,人一软,倒了下去。 蚕姐一把抱住了徐惠然:“五奶奶,五奶奶,你怎么了?” 徐惠然只觉得人在空中飘,看着下面的人。那些人,不是郭县丞院子里的人,而是陆家的人。 她又回到了陆家,躺在床上,身下铺着干草,干草已经不是黄色,而是黑红色。 周围全是人,围着的人中有徐苏氏。 徐惠然觉得快要死了,伸出了手:“娘,娘,帮帮我……” 徐苏氏握着她的手:“然儿,娘在这,没事的,没事的,娘在这,你没事的……” 窗外有人说:“怎么是个女儿,五郞要失望的。” 五郞,徐惠然的目光在转,他不在这里。 “是呀,五郞要不是失望,怎么会不回来。” 女儿呢?徐惠然寻找着。她看到了那张皱巴巴,红红拳头般大小的脸,紧紧闭着的眼睛。手伸过去摸,眉眼、鼻子都像陆璟。 徐惠然想把孩子抱过来,好好瞧瞧,摸摸。 孩子不见了,去哪了?她们抱走了什么?徐惠然喊着:“别抱走,把她还回来,那是我的女儿,五郞不会嫌弃她的……” “一个女儿而已,死了就死了。”有人在说。 怎么会死了?她刚才还看到女儿的小嘴动着,找她要奶吃。怎么就死了,不会的。 徐苏氏的头低了下去:“没事,以后再生就是了。” 以后,以后再生? 徐惠然茫然地看着周围的人,为什么看她的眼神都不对。 葛蕊香端着碗黑乎乎的汤过来,冲着她笑:“五奶奶,这是养蚕纸烧成灰煮的水,能止血。” “我流血了吗?”徐惠然低着头,下面铺着的床褥上有血。 她喝了,血好像真止住了。 徐惠然从床上起来,要出去:“我得去找我女儿。” “五奶奶,你病了。” “我没病。”徐惠然知道她没病的,是陆家人的人非说她有病。 “唉,她疯了。五郞可怎么办。” 她才没疯,是他们逼着她,要她疯的。她真的没疯。 “疯了,还再也生不了孩子。” 徐惠然去看陆家的人,她怎么生不了,她为什么生不了? 葛蕊香笑着:“五奶奶,你是生不了。你吃过那么久的故蚕纸灰是生不了。五奶奶,我有两个儿子,你过继一个就好,为什么还要生呢?” 徐惠然瞪着葛蕊香:“你在害我!”她去抓葛蕊香。 “太爷、老奶奶,救命呀,五奶奶要杀了我。她疯了,她要杀了我。我只是不想让五郞绝嗣,她就要杀了我……” 陆家的人护住了葛蕊香:“五郞媳妇,就别再给五郞丢脸了。” 她哪给陆璟丢脸了。徐惠然不明白,她真的不明白。 为什么她生了个女儿,女儿死了,她就有了罪。徐惠然想死,死了就可以跟女儿在一起,再也没人能把她们母女分开。 下雪了,徐惠然看着窗外,陆璟回来了,但是女儿没了,她该怎么办?她得去找女儿。 “五郞,她疯了,你把她放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