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节
门外又有一座石碑,上书“大汉驱魔司总署”。 陈星惊呼道:“找到了!太好了!果然就在这儿!” 陈星快步跑进驱魔司内,里头布置与书上描述几乎一模一样,只是空无一人,虽知道镜中世界眼下已尽是魃妖,再无活人,他仍抱着最后一点希望,喊道:“有人吗?” ”有人吗有人吗有人吗……” 回答他的,唯有回声。 冯千钧左右看看,大声道:“这里有什么法宝吗?快想办法退敌!” 陈星焦急无比,外头仍有追兵,驱魔司中纵有法宝,在现如今又有多大用处? 驱魔司正厅里,正中央匾额依旧是四个左右相反的大字:“光耀四野”,底下摆放着一把黑黝黝的沉铁剑。冯千钧上前取剑,取不下来,仿佛焊死在剑座上,又跑上二楼,说道:“哦不好,天驰,你的护法有点危险了。” 陈星匆忙跟了上去,只见远处项述正在冲锋的敌人身前狂奔,朝山谷中遥遥奔来。 项述十分清楚,抵挡冲锋军队时绝不可以力硬撼,必须至少三次拉开距离,对方力度衰竭,再行反扑。奈何再冲就冲到了驱魔司门口,只得开始绕圈,与对方缠斗。 刹那间一杆三尺长的木箭发出劲风,呼啸着飞来,钉在树木上! 项述抬头一看,只见驱魔司三楼上,陈星与冯千钧各占一角,推动一柄接地的诸葛连弩,陈星喊道:“把怪引过来!” 项述当即冲到驱魔司近前,陈星用力上机关,使尽全身力气转动诸葛弩,两人一拉机关,顿时连珠箭发,一根根利箭噼里啪啦从箭匣跳出,暴雨般朝着驱魔司门外平地射去! 项述险些被射个对穿,吼道:“你会不会射箭!” “当然不会了!”陈星喊道,“要求别这么多!凑合点吧!” 冯千钧喊道:“方才那箭是我放的!算了我下来帮你吧!” 说话间,冯千钧从三楼跃下,拔出森罗刀,前去接应项述。 就在此刻,两人终于见识到了陈星身上那岁星的彪悍之处,陈星一边发动诸葛连弩,一边大喊,边转边射,连弩竟是箭无虚发,打哪儿指哪儿,所有箭矢全部射中活尸头颅,中一个爆一个,那黑铠将领竟是一怔,不到半炷香时分,自己的手下全部倒了满地。 将领果断催马,掉头就跑,陈星操控连弩,最后一箭,喊道:“咻!” 陈星收弩后退,不小心在连弩前绊了下,摔倒时抓住了机关一扳,诸葛连弩偏转了一个角度,那箭斜斜射上天空,项述与冯千钧同时收起武器,看着那道弧线。紧接着,将领策马冲出了谷口,那一箭飞过上百步,斜斜坠了下来,“当”一声射中头盔,射断武将脖颈,带动它的脑袋旋转着飞了出去。 项述二话不说,疾冲出去,那将领顿时意识到了什么,冲去接自己的头,项述却跃上半空,玩蹴鞠般潇洒转身,出腿! 项述截住了那将领的头颅,将它踢得倒飞出去,冯千钧追出几步,一手撑地来了个空翻,接头,又是一脚,踹得那脑袋飞进驱魔司里。 陈星也跟着一脚,将那脑袋从三楼楼梯上踢得滚下去,然而刚一踢中,便“当”的一声,痛得发出惨叫,那头盔实在太硬,连着砸穿两块楼梯板,“咚”一声坠下,激起灰尘。 项述与冯千钧平安撤进驱魔司中,那将领已成无头骑士,正策马在外头转悠,想取回自己的头,项述抖开剑鞘,将领却不进来,径自走了。 陈星来到厅堂正中,抓起那把剑,随手一握,沉铁剑通体亮起白光。 陈星:“?” 沉铁剑四周地面,现出一圈发光的符咒花纹。 项述与冯千钧同时望向那剑,陈星毫不费力便把它提了起来,低头看了眼,茫然以对,再扔给项述。 项述接住了,将剑一抡,单手舞了下重剑,正想追出去时,无头将领已撤出了峡谷。 三人同时松了口气。 陈星大摇大摆,坐在驱魔司正厅榻上,张着双手,两脚晃了晃,说:“怎么样?最后还是得靠我吧?” 项述五指稍稍痉挛,深吸一口气,冯千钧说:“贤弟当真厉害,只是……接下来咱们得怎么出去?有主意了么?” 陈星答道:“休息会儿,累死了,办法总是人想出来的,这地方能进来,就一定能出去。” 冯千钧提起厅里的人头,将头盔面罩拉了起来,现出内里靛蓝色的一张脸。 “当心它咬人。”陈星提醒道。 项述皱眉,沉声道:“这群家伙不似寻常的魃,斩下肢体后,只要按上,还可再生。如此怪物,为何会出现在此处?” 陈星想了想,答道:“传说魃有许多种,先前咱们看见的活尸,应当是最低级的。这种武士,想必就是它们里头高级的了,咦?冯兄,这脑袋长得还挺英俊嘛。” 冯千钧摘下头盔来,小心地提着那头,朝向两人,那头怒目圆睁,不住张嘴,做出各种表情,现出白牙,使劲拧转,五官扭曲地想咬人。 “把头请上来,让我好好研究。”陈星说。 冯千钧便把那头放在案上,陈星捡了根树枝戳它的嘴巴,树枝被咬断了。方才记得自己把一众武士射爆头时,这群活尸便失去了行动能力。但只要头留着,哪怕首级分离,身体却依旧能行动,换句话说,如果把这个脑袋劈成两半,外头游荡的无头骑士就…… 陈星正在研究那美男头的鼻子时,一本书扔在他脸上。 “哎!” “这是你要找的东西?”项述已经等得不耐烦了,上库房去搜了一番,找到一本书。书上全是汉篆,篆文起源于秦时,用于官方与正式场合,字体扭曲难辨。当今天下通用隶书,胡人学隶文已经十分艰难了,看不太懂篆文。 “这儿的字全是反的,”陈星摊开书,说,“太难认了,你在哪儿找来的?” “地库内的架子上,写了一半。”项述答道,“只有这一本是特别的,看了你就知道。” 陈星一摊书,只见篆文古朴虬曲,却分明不像镜中所有的文字左右颠倒,而是遵循了现世规则!这意味着什么?这本书是现世中有人来到镜中世界后,在此处写下的! 项述虽不熟悉篆书,却从书本的左右开页辨认出特别之处,架上众多书籍俱是右开,唯独这一本是左开。 陈星喃喃道:“这是两百九十九年前的手书,谁留的记录?” “念。”项述说。 “永平十八年,愚于人间,已三百载有余,数百年间,愚踏遍神州,终于在大泽中寻得定海珠下落……定海珠?万法归寂,注定将成为驱魔师最终的归宿,唯定海珠仍可释出滔滔灵气。” 陈星:“!!!” “得此法宝后,本该将一切记录尽数销毁,但谋事在人而成事在天,世间之事,十有八九未遂人心,为防范于未然,藏书阴阳鉴中,若事出突然……” “罢了,”陈星喃喃道,“尽力而为就是,人间沧海桑田,不过弹指一瞬,身后之事,谋划再多,又有何益?” 陈星再翻过一页,后面几页都没有字,只用墨笔勾勒出简单的线条,看那模样,仿佛是地图,直觉提醒着他,这本书里所留下的记载,一定与万法归寂有着脱不开的关系。 “这是某位驱魔师前辈留下的。”陈星看完以后朝两人说,“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做……但他一定知道万法归寂的内情!” 三人思考良久,项述皱眉道:“没有提到魃。” 陈星摇头道:“没有。” 冯千钧说:“所以镜中世界,是他做的?” 陈星点头道:“也许,按这个时间点看来,成书之时,是万法归寂的第二年。这一年里天地灵气已经全部消失了,但此人找到了一件名叫‘定海珠’的法宝,并且用它恢复了法力。”说着他环顾四周,打量三人身处的这一空间,又说:“接下来,他驱动了阴阳鉴,制造了我们身处的这个镜中世界,又在镜子里,留下了一本没有写完的书?” 项述翻了下书后的几张地图,端详最后一张,上面是简单的山川与湖泊,没有任何文字标记地点。 “不对,”项述眉头深锁,说,“不是这样,除非你表述有误。” 陈星:“???” “从书本上的字句来说,就是这个意思。”陈星解释道,“很合理啊,天底下所有的法力都没了,这位前辈找来定海珠,它就是恢复法力的关键……不对。” 陈星也意识到问题了,却说不出原因在哪里。 冯千钧说:“留书中说,他寻访定海珠已经有‘数百年’,那会儿人间法力还在,天地灵气也未曾消失,哪怕他知道原因,又如何在数百年前就预见了这一结果,提前开始寻访定海珠?” 陈星也不说话了。 “定海珠在何处?”项述问。 陈星茫然摊手。 “我看不大可能在镜里。”项述又说。 陈星承认了这一点,项述翻看书籍后的三页地图,说:“兴许就在这三张图的其中一个地方,奇怪,他拿到定海珠以后,去做什么了呢?莫非又被人抢了?” “这是下一个线索,”陈星深呼吸,说,“总算有头绪了,太好了,这一趟没白跑。只是首先得设法回收阴阳鉴,眼下落在冯大哥的兄长手里……有点危险,嗯。” 陈星瞥向冯千钧,三人同时心照不宣。拼凑起来,已几乎可以还原整件事的经过。首先驱魔师前辈在万法归寂之后,于长安驱魔司总署中留下了这面强大的法宝阴阳鉴,而在冯家改建松山、于驱魔司旧址上扩建出松柏居时,多半阴错阳差,获得了这面镜子。 可魃的出现又是怎么回事? 许多答案,只有问冯千镒才知道了。 陈星当即起身,收起书本,说:“你在哪儿找到的,带我看看去。” 冯千钧要起身跟随,项述却做了个手势,冯千钧知道项述的意思是他得避嫌,只得说:“我在上头看着。” 陈星快步下了地底库房,较之西丰钱庄重建后的小仓库,库房内显然宽敞得多,里头摆满了兵器架与书架,唯独兵器架上空空如也。 项述一指架子,陈星找来一面寻常铜镜,点起室内油灯,对着书架寻找。 “太全了!”陈星从前在师门中读过不少从驱魔司内带出来的残本,人间诸多强大的法宝,司内大抵有记录,历经岁月,传到陈星手里时,却早已缺失。如今所有法宝的介绍都在眼前,陈星顿时精神一振,好奇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什么都顾不得了,先看再说。 “风霞烟罗、镇妖杵……心灯?心灯!” 陈星万万没想到,这里竟然保留了记录心灯的典籍!历代大驱魔师为防各家功法遗失,特地留下了誊抄副本,这样一来哪怕战乱与变故,继承法宝的驱魔师仍能回到司中,取出使用法宝的心法,再行驱使,但心灯的属性,一向众说纷纭,常有人认为它只有在魔即将现世之年代才会出现,且心灯是全天底下唯一一件没有实体的“虚幻灵宝”。算不算法宝,仍有争议。 陈星顿时如获至宝,一时将阴阳鉴抛到脑后,一目十行地开始看竹简。这份竹简上所记载的心灯用法,包括了出魔、驱邪、明守本心这三类力量。而且最重要的是,果然如师父所言,心灯的现世,受万法归寂的影响最小! 只因心灯以三魂七魄之力为源,存在于形成人的最根源的魂魄之中。施展这一法宝时,乃是以心中燃灯,光耀四野,正如星火燎原般,引动天地灵气,聚合为更大的驱邪力量。 当年师父教授心灯奥秘之时,亦是一知半解,现在终于被陈星找到了孤本,也即是说,在天地灵气枯竭的现在,心灯这三种神力虽然微弱,却依旧是可以用的! 孤本上更明确阐明一点:心灯只能守护世间万物不被魔障所侵并驱逐邪气,无法直接斩妖除魔,更不能用以伤人。从某个意义上而言,这件“法宝”,正是专门克制“魔”所生。对付邪祟之物,这光芒能刺伤敌人,但对人则无能为力,顶多发发光吓吓人…… “带出去,以后再看。”项述提醒道,“阴阳鉴。” 陈星回过神,从后往前查,最后在“天”字法宝那层抽下一卷竹简,展开。 “阴阳鉴:上古法宝。可拓世间万物,以天地灵气所驱,背刻铭文。” 项述在旁执灯,陈星大致看了法宝的用法,皱眉道:“可是这阴阳鉴,是如何驱动的?莫非……”说着隐隐约约想到了一个先前所推测的关键点——怨气。 世上法宝需要发动作用,都得有天地灵气,但所谓灵气,无非也就是一股充盈流转的天地力量。人死后的怨气,按理说与灵气是同源的,只是所体现的方式不一样。灵气为清,怨气为浊,也即常言的天地有“清、浊”二气。世曾有妖邪之术,或以胎血作法,或以人魂炼化,俱是驱动怨气的门道。 而持鉴之人显然找到了役使怨气的法门,兴许是在伤亡惨重的战场上,炼化了这件法宝,将它收为己用,正好拿来装没地方放的活尸。 “阴阳鉴为一体双面,阳面在人间,阴面就在镜中世界。要重新打开回到现实的通路,就得找到在这个世界里的阴面。” 陈星看完使用方式,镜子本身已被炼化,发动起来很简单,难不倒他。唯独这东西藏在哪里不好找。 项述却弹了弹手中沉重的玄铁剑,发出钝鸣声,示意陈星看。 “这又是什么?”项述问。 陈星让项述拿着,观察剑上的花纹,说:“剑上刻的是九字真言。兴许是降妖用的。” 项述:“在冯家秘库中并未发现此剑,唯独一把剑鞘。” 说着,项述把手中剑插入剑鞘,尺寸刚好。 陈星茫然道:“我也不清楚,从来没看过有关这把武器的描述。阴阳鉴拓刻现世,是受其力量限制的,拓印的东西越多越复杂,需要的法力就越强。若我所料不差,这个镜中世界应当只有长安城,甚至还不到整个长安大小。假设这把剑也是法宝,阴阳鉴就很难拓出别的法宝,毕竟需要的灵力耗费太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