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皮文学网 - 科幻悬疑 - 80年代厂区生活在线阅读 - 第95节

第95节

    夜深的时候,候车大厅里面的人越来越少,身边的长椅上很多等夜车的人直接头枕着行李就那么睡着了。

    孙骈也困,上下眼皮总打架感觉都快要睁不开了,但是她却不敢睡,那些躺下就睡的家伙们绝大部分身边都是有同伴的,孙骈一个年轻的小姑娘,还没心大到敢在这种地方说睡就睡。

    那份被孙骈要过来解闷的过期报纸,孙骈已经反反复复的看过好几遍,头版头条她差不多都能背下来了,在看看时间,才凌晨二点多,距离她要等的那辆车进站,最少还得三个多小时。

    为了不让自己坐着睡着,孙骈不得不又把那张报纸拿出来,这一次她不单纯翻看,她开始尝试用英文将报纸上的内容翻译出来,英文翻译结束后在用日文,也算是一种锻炼吧。

    不得不说当一个人集中注意力去做一件事情的时候,精神自然就提起来了,于是时间就在孙骈不停的斟酌语法和用词的时候,慢慢过去了。

    等到孙骈捧着那份报纸,已经开始翻译最后一个板块的时候,她终于听到广播大喇叭播报自己等着的那辆火车即将到站的消息。

    把那份旧报纸叠好丢进候车室的垃圾桶内,硬抗了一晚上的孙骈面无表情的站起来,到出站口那边去等人,熬了一个晚上,她胸中原本的那团火气车不多都要熄灭了,蔫耷耷的依着墙盯着出站口的方向。

    一辆火车到站后,大股大股的人潮从站台那边涌出来,穿越出站口往出口的方向走。

    孙骈居高临下的倚在墙上,眼睛不停的在人群中寻找,连续扫了几圈之后,她突然定神,目光落在一处。

    那边一位穿着一身蓝色运动服,拎着大帆布背包的大男孩正不紧不慢的走过来。

    那个男孩显然知道肯定会有人等在这边准备接他,所以视线一直也在来回寻找,看到孙骈之后,他眼神一亮立即排开身边的人,向着他的方向走过来。

    看着自己弟弟如同没事人一样的样子,孙骈胸中原本已经熄灭的那团火腾一下又着了起来,而且还有越窜越高的架势。

    孙骈不停的在心中规劝自己,弟弟大了,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教训,在怎么生气也要有沟通,先把事情的来龙去脉搞清楚再说。

    看着自己姐姐那乌云密布的脸,孙骥立即就知道对方现在心情恐怕非常糟糕,因此乖乖的靠过来问道:“姐,等急了吧?你饿吗?找个地方先吃口饭,你胃不好别在疼了。”

    孙骈闻言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瞪了弟弟半天挤出几个字:“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等你?”

    “路上那些列车员和乘务长隔一会就过来看我一眼,我又不傻,那架势一看就是有人托他们盯着我。都不用问,一定爸托关哥找人办的,他们知道我在火车上,妈一定会给你打电话的。”

    “你知道家里人担心还跑?孙骥,我一直已经你虽然调皮但却是个懂事的孩子,可你看看你现在办的这都叫什么事?”

    “姐,不是我想走,是爸太不讲理,妈还帮着他说话,他们不许我在摆地摊了,你知不知道?”

    “不摆就不摆,你是个学生知道不?学习对现在的你才是最重要的,你都因为在外面摆地摊和被人打架被叫家长了,还想让爸妈同意你继续?做梦吧,换我也不同意。”

    孙骥闻言张口要说些什么,但他看了看四周热闹的人群,把话咽下去挥手道:“我不在这里和你吵,电业宾馆是吧,估计你也想不出别的地方,走吧。”

    孙骥说完把拎着的大帆布挂在自己胸前,推着孙骈随着人群往外走。

    除了火车站孙骥问道:“姐,你怎么过来的?是先吃口饭还是直接走?”

    “骑自行车,直接走吧,吃什么,气都气饱了。”

    孙骈说着带着弟弟来到她之前停放自行车的地点,用钥匙把车锁打开,还如同他们小时候那样,孙骈骑上车摆好架势等着弟弟坐上后座。

    孙骥见状嘿嘿笑了两声,然后一手扶着车子,一手把他老姐从车上请下来,挪到后车座的位置说道:“姐,你也不看看我现在的身高体重,就你那两条小细腿还能带的动我吗?咱俩换个位置,你把我袋子抱好,我带着你。”

    一脸懵的孙骈怀里瞬间就被塞了一个大帆布口袋,沉甸甸的压的她一口气差一点没喘上来。

    “你这里啥东西这么沉?”孙骈隔着帆布摸了摸,感觉不出来什么,干脆直接就开口问。

    “好东西,姐,你可千万拿好,你弟我就指着它过了。”

    孙骥说完单腿用力一蹬地面,骑着自行车带着他姐就往电业宾馆那边走。

    路上实在是忍不住的孙骈直接开口问:“到底咋回事?之为啥闹成现在这个样子?为什么跑北京来?你也是胆子够大,也不怕跑丢了?”

    孙骥闻言回道:“我会跑丢,别逗了姐,我可是小学之前就靠自己把燕城和周边村镇全部逛了一圈的人,我会迷路?天大的笑话。”

    “那是在燕城,才多大点的地方?你知道大城市有多大?到了陌生的城市要怎么办?”

    “不是燕城我也逛过呀,省城大不?一样逛着走,然后顺顺利利的回家。”

    “啥?你什么时候去过省城?”孙骈闻言惊讶的问。

    “就暑假的时候,跟着曹银友到省城去看货,不过他那批货不行,海报失真磁带有杂音,一看就是次品价格还贵,我没要。”

    “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爸妈知道吗?”孙骈都震惊了,这小子还做了什么?

    “不知道,就是一来一去的事情,一天都不到就回来了,还用和他们说?”

    “呵呵。”孙骈已经麻木了。

    但当她灵敏的耳朵捕捉到一个熟悉的名字时,孙骈又瞬间清醒,她问道:“你刚刚说是谁带你到省城?去看货?”

    “曹银友呀,他看我生意做的好,就想给我供货,他货不好,我没要。”

    “又是曹银友,老娘和他没完。”之前高利息借他弟弟钱,现在又勾搭她弟去省城,好极了,梁子结大了。

    “不用劳烦姐姐你了,这次我和长贵哥同别人打架,卖了我俩底细让人去举报我们的就是他。龟儿子没一点好心眼,这是打算把我踢出去好占我的货源和销路。哪那么容易,昨天临走的时候我到工商局塞了一封信,曹银友他自己一屁股尾巴藏不好还敢来算计我?这回让他进去清醒一下。”

    听着才十五岁的弟弟说着这种社会江湖气息的话,孙骈心里面特别不得劲,这是她弟弟?怎么听说话看做派和小混混差不多?

    孙骥一路骑着自行车把他和他姐都送到电业宾馆,虽然时间还很早,但是早就收到消息的经理先生就在大堂等着他们。

    看着姐弟二人平平安安的进来,曹经理轻叹一口气说道:“来了就好,小骥,不是叔叔说,你这次真是太过了,知不知道你爸妈急成啥样?”

    孙骥闻言站在一旁没回话,孙骈见状赶忙凑过来说:“曹叔叔,谢谢您,麻烦你一大早就过来。”

    “没事,我把房间给你们开好了,就在二楼,左边最里面的两间。跑了一晚上你们也累了,快去休息一下吧。”

    再次谢过过来帮忙的曹经理,孙骈带着弟弟上楼,进屋之后孙骈将抱着的帆布袋丢在床上说道:“人家曹叔叔是过来帮咱们忙的,你就是和爸有再大的怨气,也别往人家那边使。”

    “姐,能不能别提咱爸,烦他。”

    “烦咱爸?哈,供你吃供你喝还供出错来了?”

    “供吃供喝就可以随意决定别人的生活?照你这么说,我现在就可以给爸妈养老,把他们供的舒舒服服的,那是不是以后他们就得听我的话,我说啥就是啥了?”

    “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你在外面到底都学啥了?你有资格说这些吗?”

    “姐,不是我不想好好的,是爸,他非不让我摆地摊。”

    “你摆地摊都被叫家长了,严重影响学习让你停下不对吗?哦,你们俩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吵起来的?”

    “本来就是,我摆地摊成绩退步了吗?期中考试刚结束,我还是全校第三,总成绩还进步了,凭什么不让我摆地摊?不让我摆地摊我就不好学习,下次全考零蛋回来。”

    “你威胁谁呐?考零蛋丢的是你自己的脸,我还是头一次听说有人用自己的学习成绩来威胁别人的,简直滑天下之稽。”

    “姐,你懂什么?知不知道我摆地摊这几个月赚了多少?我给你看看,你弟不差钱也不差事,我能自己养活自己。”

    孙骥说着把那个始终都带着的帆布袋拉过来,打开拉链将里面的东西向外倒。

    孙骈就看见一摞又一摞的钱从里面被倒出来,它们大多数都是一摞摞大团结困在一起,小山包一样的堆在宾馆的床上,其中还有几摞居然是今年刚出的新版一百元,孙骈看着这些巨款,瞪大了眼睛看向她弟弟。

    孙骥微扬着下巴骄傲的说道:“这些钱就是我用四个月的时间赚回来的,就四百块的本钱,一个星期我就回本,一个月四百变四千,四个月四千变十万,我是不是很厉害?知道这条路很赚钱之后,我就开始从零售转批发,现在燕城和附近城市的磁带还有明星海报都要找我拿货,曹银友那个王八蛋就是眼红我。咱爸妈他们两个人的工资才多少钱?一个三十多,一个四十多,一辈子能赚到这些吗?姐,你要明白现在搞导弹的不如卖茶叶蛋的,这才是来钱的路子。靠你们读死书拿工资,这辈子都别想发财。”

    孙骈闻言气的手都在哆嗦,她指着床上的那堆钱山问:“这就是你不学好的理由?十万块?哈哈,好大的一笔钱呀。我让你不学好,叫你不学好。”

    孙骈说着拿起床上的钱摞就向孙骥砸过去,劈头盖脸和砸砖头一样,哪里疼就往哪砸,砸的那小子嗷嗷叫唤。

    “别砸了,你疯了,再砸我翻脸了。”

    “你翻,我看你今天能翻到哪去?还敢看不起爹妈?才十万块钱你就飘了?我发不了财?孙骥,我告诉你,我要是想发财,方法多的很,都不用四个月,我找在外交部门工作的学长学姐们换一些外汇卷出来,到旧货调剂时常那边随便买一些东西,找路子带出国,上拍卖行别说十万,后面添个零老娘都拿得回来,你这十万算个吊,这点东西就来显摆,你见过钱吗?你就是一只井底之蛙。”

    曾经多少个十万摆在孙骈面前,她都一扫而过全没放在心上,因为她知道,一个人如果掌握了他没办法驾驭的财富,那是灾难不是幸运。

    “你那是什么眼神?我看不起你?对,就是看不起你,见利忘义的家伙。”

    孙骥闻言脸气的通红,咬牙切齿拳头紧握,孙骈在他对面全然不惧,依旧怒火中烧一脸不屑的看着她弟弟。

    “姐,你就是我姐,你是我姐,我不和你计较,你说。”

    几个深呼吸后,孙骥终于将火气压下,弯腰捡钱不在理会他姐。

    看见孙骥捡钱,孙骈冲过去从他手里把钱抢过来,甩在他身上说道:“孙骥,如果你觉得你这一辈子,只值这十万块,你的未来只值这十万块,你孙骥就值这十万块,那你当我今天的话没说过。如果不是,把钱收好,你能赚钱,你聪明,是有本事,姐很开心。这钱留起来,给你上大学用,给你出国深造用,现在回家好好读书行不行?”

    “姐,为什么你们总让我读书?读书不就是为了考个好大学,考上好大学不就是因为能有个好工作,有了好工作就能多赚钱,我现在一样能赚很多钱,你们给我时间不止这十万,我还能赚更多回来,学习有什么用?等我高中毕业,音响市场早饱和了,哪里还有在插手赚一份的位置。”

    孙骈真的无法理解,她弟弟为什么会说出这种话,从过去到现在她所有的骄傲,所有成绩所有的奖项和肯定都是她努力学习换回来的,她那么珍惜的一切,为什么在他弟弟眼中却是不值一提?

    孙骥也没办法理解身边所有的人,读书很难吗?明明学一学就可以考的很好的事情为什么所有人都要逼着他去做?

    付出和回报不成比例呀,面前就有更好的路子为什么他们都看不到,非要往一条拥挤的窄路上去奔?

    无法沟通的姐弟二人相互瞪视,最后孙骈含着眼泪说道:“小骥,你长高了,比姐壮,比姐聪明,以前都是姐骑车带着你,现在换成你带姐姐了,你长大了姐开心,但是姐姐希望成长这个词对你来说不是贬义的。”

    孙骥闻言沉默不语,孙骈默默用手摸着眼泪,姐弟俩不欢而散。

    作者有话要说:

    好友看过大纲后问我,孙骥这个人物你是按照比尔盖茨来设计的吗?都是高智商,比尔盖茨还从哈佛退学去创业,我哈哈哈,说真没,路线完全不一样,暂时碰巧而已。

    孙骥这个人物,之前说过非常聪明,在那时对别人来说犹如天堑的考大学,对他来说没一点难度,差别不过是大学还是重点甚至青北的问题。就因为太轻松,所以他从未在学习上收获任何乐趣,相反摆地摊让他淘到了第一桶金,第一笔十万块,那是当时的巨款,让他有了满足感,这种心灵上的满足远远大于老师和家长们口头上的表扬,所以在他看来赚钱比学习重要。

    孙骈是个普通人,就如上面所说她所获得的一切都源于她勤奋努力的学习,在她看来知识才是安身立命的本钱,怨不是钱财可以比拟的,这也无可厚非。

    四个月赚十万,玄幻吗?在当时一点都不,只要找对路子,用句亲们的话说,只要站在风口猪都能飞起来,但我那位八、九十年代当了一回飞猪的长辈却告诉我,飞是飞的起来,关键是怎么下来,风不会总在,当没有风的时候,没翅膀却起飞了的猪,最后的下场绝对不会好,摔的鼻青脸肿已经是最好的了。

    第131章

    房间内孙家姐弟俩相对无言,孙骈觉得自己能说的都已经说了,弟弟怎么就那么死脑经?

    从头到尾他出去摆地摊家里人虽说不支持,但也没明确反对,但现在不一样了,有人把他们给告了,告到了学校,那边找了家长,按照现在的风气学校是肯定不会允许在校的学生有这种行为的,这地摊在摆下去,估计孙骥的学就真的没法上了。

    孙骥那边现在更是一肚子火气,劈头盖脸的被姐姐又咋又骂,任谁也不会心情好的。

    原本在火车站守了一夜,困到上下眼皮打架的孙骈现在一点睡意都没有,而座了一夜火车的孙骥现在火气上涌精神昂扬,姐弟俩在房间内大眼瞪小眼,谁也不肯先开口。

    咚咚咚,咚咚咚

    大门外传来一连串的敲击声,孙骈闻声起身起开门,门外曹经理带着孙爸孙妈还有孙家大哥站在外面。

    “我就说他们姐弟俩肯定都在一个屋子里,你们有话和孩子好好说,别吵吵,我先走了。”

    “谢谢你了曹哥,让你费心了,我这今天实在事多,等没事了,改天请你吃饭。”孙爸爸说道。

    “嗨,咱们兄弟还用说这些,你们聊,有事叫我,我就在办公室里。”

    曹经理走后,孙家人进屋,孙骥看到他爸的时候身子明显向后缩了一下,但很快他又重新站直,挺着脖子一脸不服气的样子。

    “你这死孩子,主意咋这大,说走就走知不知道家里多着急?你大哥和别人借车,急急忙忙开夜车带着我们过来找你,一点都不让家里面省心,一点都不省心。”

    孙妈妈见到小儿子之后,操了一天的心终于放下来了,大步走过去一边说一边挥着手,连续呼了孙骥好几巴掌,孙骥缩着头,全都拍在了他的肩膀和后脑勺上。

    就在孙骥躲闪的时候,视线中突然看见了一双熟悉的黑色皮鞋,在一抬头他老爹和包拯一样的脸就映入眼帘。

    孙骥心下一颤,但还是强自撑着,他觉得自己没错,固执的是老爹、家人还有学校。

    “我们走的时候你们老师说,在摆地摊就要开除你。”这是孙叔明看到小儿子之后开口和他说的第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