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节
孙骈闻言闭嘴了，到姥姥家来抱猫睡觉从来都是她假期的一大享受，虽然她妈总觉得这样不太卫生，但挡不住孙骈对毛绒绒们的热爱，孙骈曾经想过，将来她要是有了属于自己的房子，肯定要在里面养上好几只毛绒绒每天陪着自己。 吃过晚饭之后，老头和老太太的屋子里照理来了一大群的乡亲们过来追看电视剧，孙骈看了半集，就实在是看不下去，这部电视剧不是她的菜。 拎着小板凳夹着收音机，孙骈出来到院子里纳凉，没一会田老太也出来了。 “我看你自从城里回来，就不是很开心的样子，怎么回事？”老太太问道。 “没什么，就是在人民公园那边遇到了付晓燕她们，然后又知道了一些事情而已。” 孙骈将白天发生的事情简单的说了一下，之后她又向老太太问道：“姥姥，肉联厂那边要是一直不开工，厂子会不会黄掉？” 曾经的孙骈是经历过下岗潮的，虽然那个时候她还小，但是从幼儿园到小学，身边的家长们讨论最多的就是下岗的问题，甚至就连她的前世的母亲，也是当年下岗浪潮人员中的一位。 所以孙骈太清楚失去工作对于一位工人来说意味着什么，只以付晓燕一家来说，除了付晓燕之外，付家还有两个男孩一位女孩，一家两个大人四个孩子，要是只靠付妈妈一个人的工资，别说生活质量了，孩子们能不能继续顺利的完成学业都是一个问题。 用大蒲扇一边给自己扇风一边赶着蚊虫的老太太闻言淡淡的叹了一口气，喝了一口水杯里自己煮的消暑茶回道：“唉，世道变了，小骈你有没有发现这一次回来，城里面的小商小贩变多了，人看起来也更杂了？” 孙骈闻言努力的回想了一下，点头表示还真有。 “多就对了，去年省内取消生猪肉的统购统销，今年除了主食之外，一些副食品的凭票供应政策也执行的并不那么彻底，基本上副食品商店那边给钱就卖，已经不在强调必须凭票了。而且最近这段时间，城里镇子上都自发的形成了一些小市场，人们可以只用钱就能在市场内随意买卖，粮食、禽肉、蛋奶、还有蔬菜水果，家里餐桌上的东西，在那边基本上都能买到。” “选择多了，竞争自然就开始了，适应不了市场的厂子，最后只能面临淘汰。咱们县市的肉联厂、食品供应站是最先受到这种冲击的，相信过不了多久，食品厂、国营饭店、百货大楼，还有皮毛、纺织、纤维之类的轻工业和手工业，这种对技术要求不高，要靠质量取胜的厂子，它们的生存空间一定会越来越小。” “姥姥个人觉得如同你同学父亲所在的肉联厂情况还不是最糟，因为人总要吃饭，更要吃肉，肉联厂那边的问题是累赘太多而不是竞争力不够，那种技术陈旧又没有能力革新的厂子才是更要担心的。” 孙骈听了这些话，简直忍不住在心中为她姥姥喝彩，老太太不愧是大商户出身，多年的耳濡目染熏陶下来，让她的商业嗅觉极为敏感。 孙骈是经历过后世才会知道这些，老太太却全凭经验和眼力，一语就道出了后面十几年的世道常态。 “姥姥，那姥爷和大舅他们……”既然老太太已经说出了手艺人未来的日子会越来越难过，孙骈自然就要为她姥爷和大舅担心，毕竟田家的男人们可是吃手艺饭的。 而且孙骈已经发现，现在不论是城里还是家属区那边，新婚的小两口们都更愿意去商场选择那些款式漂亮，色彩艳丽看起来洋气，价格也相对便宜的沙发组合柜之类的东西，选择让木匠打家具的人已经越来越少了。 “这个你不用担心，你姥爷年纪大了，我早就不想让他在做这种体力活，趁着这个机会，就让他退休好了，反正我们俩的棺材本也够日后的生活。你大舅那里早就动了心思，想要带着你姥爷的徒子徒孙们出去打工，他听村里打工回来的人说，南方和大城市那边给出的工资高，像他们这种有手艺会干木匠活的挣的更多。他想趁着自己还有力气的时候多赚一些，毕竟他三个儿子，盖房子娶媳妇够他喝一壶。” “我说他就是瞎操心，永福、永寿都在轮胎厂上班，只要结婚熬上几年总能分的上房子，永贵更是在市里教书，将来娶妻生子就是城里人了，这乡下一年都不一定回来几次，房子盖给谁住？不如多想想他和他媳妇，将来老了要怎么过。” “咦，永贵哥的工作定下了？在城里？是二高中还是哪个中学？” “是二高中，你表哥自己争气，被分配到那边去实习，表现出色就直接留下，一点都没让家里面费心。他们学校这一届，今年进了市里高中的就三个人，其它的绝大部分都分配到市内的各所中学，有些则是选择回到乡镇去教高中。” 说起那个自小就懂事的孙子，田老太太也是很骄傲的。 “太好了，永贵哥也算是心想事成了。”从小一起长大的表哥有了份好工作，孙骈也很为他高兴。 “你先别急着替你表哥开心，你们家小骥最近可是有些不对劲，你们最好多注意一下。”说着说着，田老太突然话锋一转来了这么一句。 “小骥，他怎么了？我回家听我妈说他学习挺好的，上一次县市联考的时候他还考了总成绩第七、八名呐。” “没说他学习，我让你们注意的是别的。那孩子最近总和你大姥爷家的长贵同进同出，两个人一起神神秘秘每天早出晚归也不知道在做些什么。我昨天特意去你大姥爷家问，他也不知道这俩孩子到底在鼓捣什么。长贵那孩子人不坏，但是他性子太浮躁，你弟弟又还没定性，他们俩凑在一起指不定就会弄出什么，还是得问一问才好。” 孙骈闻言立即就想回家，堵着她弟问一下这小子到底在干嘛，居然让老太太这么担心。 但是看看外面黑的伸手不见五指的天色，她只能忍下来，晚上抱着大黄在被窝里滚了一夜，第二天吃完早饭就往家里跑。 孙骈到家的时候家里面没人，这很正常今天又不是休息日，除了正在放暑假的孙骈和孙骥，孙家的其他人都在上班，而孙骥那小子，吃完饭就找不到人也很正常。 心里面有事的孙骈在屋子里面转了好几圈，最终也没到哥哥和弟弟的房间去，即便是那个房间房门大开，没关也没锁她就算进去翻找也没人知道，但孙骈却知道她不可以那么做。 孙骈就这么在客厅内，视线穿过那扇打开的房门，瞅着她弟弟的床铺，思索着中午见到那小子的时候，都应该问些什么。 还没等她想明白，那个一旦出门不到饭店不会来的孙家皮猴子，居打开大门回来了。 大半年过去又长了不少个的孙骥没想到他姐居然在家，进门之后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才说：“姐，你回来了。” 说完这句他就进了自己的屋子，在房间内的箱柜翻找一番，拿出什么东西放进书包内，关上想柜门就又想走。 “等等，你干嘛去？”孙骈赶紧拦住他问道。 “和长贵哥一起出去玩，姐，你别拦着，长贵哥还在楼下等着我。” “那就让他等着，我听人说你放假这么多天，都和长贵在一起，你们俩整天神秘兮兮的在做什么？” “这又是谁在传话？你听谁说的？” “你别管我从哪里听来的，有没有这事？” “有。”孙骥倒也痛快，直接承认。 “好，你俩做什么？为啥谁问都不说？” “姐，你不觉得你管太多了？我作业都写完了，成绩也没退步，爸都不管我做什么，你问那么多？放心，不是什么违法乱纪的事情，我还不想挨老爸皮带，更不想进出吃牢饭。”孙骥有些不耐烦的回到。 “唉，你这小子现在嫌我烦，没饭吃的时候追着我让做饭的时候咋不这么说？你人烦的姐姐宣布，今天中午没菜吃，你个臭小子，啃咸菜去吧。” “随便，反正我中午也没打算回来吃饭。姐，你晚上等着，我带你最爱吃的红烧羊肉回来，就是市里回民饭店那家做的带皮的。就这么说定了，快让开，我走了，人家在下面都等着急了。” 孙骥说完挪开他姐，一路小跑咚咚咚的下楼去，那速度快的孙骈望尘莫及。 “臭小子翅膀硬了敢敷衍我，咦，他说红烧羊肉？这小子哪来的饭票和钱？”深知弟弟饭量和手松性格存不下钱性格的孙骈十分的疑惑。 不过从她弟刚才的回答来看，他还是很清楚很有底线的，这就不用担心他会闯出什么大祸，姥姥应该也是这么觉得的，不然就不是和她说，而是直接告诉她父母了。 但是这小子做事躲躲藏藏不想让人知道，又是为什么呐？ 第125章 中午孙爸孙妈还有孙家大哥都在单位没回来，孙骈勉强热了一口家里面的剩饭剩菜，吃下去之后还是觉得不安心，她总想搞清楚弟弟和田长贵他们两位到底在做什么。 收拾好碗筷擦干净厨房，孙骈解开围裙换上连衣裙踩着凉鞋，打算出门打听消息去。 电厂家属区内还是那么热闹，尤其是山下的大广场旁边，每天从上午一直到晚上，总有人在这边聚集，从退休的电厂员工，出来聊家常的家属，还有放假疯玩的学生，基本上到八十下至八岁，各个年龄段的人都能在这边看到。 人多消息就多，家属区内的人都知道，这边就是厂区八卦集散地。 孙骈知道以前田长贵教大家伙跳迪斯科和霹雳舞的时候，就爱到这边来，所以别看他不是电厂的人，可是经常混迹大广场这边的人都认识他。 当然这边的人更熟悉孙骈，因为她可是厂区这么多年，第一位考出去的重点大学生。 “小骈，出来溜达？”一群正凑在一起研究毛衣新花样的大嫂大妈看见孙骈，纷纷出言与她打招呼。 “哎，吃完饭出来消消食，顺便找找小骥，那小子中午没回来吃饭，我出来看看他是不是又玩忘了。” “你弟弟？没看见他在这边，唉，也奇怪，最近这半年都没怎么看到小骥到广场这边来玩，就连轮胎厂那个教人跳舞的家伙，这阵子也看不见他了。” “听你这么一说好像还真是，以前总能看到那个轮胎厂的在篮球场那边教人跳舞，小骥跟在他身边学，现在两个人都看不到了。” “大约是因为我弟弟上了高中吧，你们也知道，高中学习忙。”孙骈找个借口含糊过去，然后继续往地坑篮球场那边走。 篮球场那边倒是依旧有一群人在打篮球，不管到什么时候，精力充沛的男孩们总是不少见的。 孙骈站在顶端看了几眼，随即就认出了里面的几个正在打篮球的大男孩，他们都是过去经常和孙骥玩在一起的小伙伴。 等到他们玩累了休息的时候，孙骈踩着台阶从顶端走下去，找到她最熟的那个孩子问道：“小军，孙骥中午没回来吃饭，你知道他干什么去了吗？” 被孙骈叫过来问话的那个孩子是孙骥的发小，两个人从小一起玩到大，小学同桌初中同班，后来孙骥考入市一高，小军的成绩不太理想，就报考了市区的技校，目前也在暑假中。 “小骈姐，我不知道呀，今年自从放暑假小骥就没和我们一起玩。”被孙骈叫过来的小军很乖的说道。 “那你们有谁知道他去哪里了吗？”孙骈又问。 几个一起打球的男孩子集体摇头，倒是有个小胖子突然说道：“我上次坐车去市里，倒是在车上碰到小骥了，他和那个教舞蹈两个人的一起，抬着一个大大的麻袋去市区。” “他们去哪里了你看到了吗？”孙骈闻言赶忙追着又问。 “那到没有，他们比我下车早，座到县广场哪里就抬着东西下车了，我一直到电业局。” “噢，这样。我知道了，谢谢你们了，玩去吧。” 挥别了篮球场这边的大男孩们，孙骈打算根据小胖刚刚提供的线索，到县广场那边去看看，哪里附近的情况她都很熟悉，绕一圈用不了多长时间。 不过厂区这边下午没有去市区的大巴车，都是从那边回来的，所以孙骈只好步行将近二十分钟，到省道边上去等车，幸亏她穿裙子没处放钥匙所以背了个小包，里面还有一些零钱，不然她还得先走回山腰，爬上楼去取东西。 一路坐车进城，然后在步行到县人民广场，孙骈十分惊讶的发现，只是一年的时间，这边居然大变样了。 以往县人民广场就是一个大广场，除了广场正中间摆放的女神石雕之外，广场的四周都非常空旷，基本上除了来回走动的行人，找不到其它什么东西。 而现在的县人民广场，看起来居然比火车站那边的站前广场还要热闹，一群摆地摊的小商小贩围着广场自觉的形成上下两圈，将中间让出来给行人走动。 这些小商贩们生意做的居然还十分规矩，别看摆的都是地摊，位置却都很整齐，左右的摊位长宽都不会差出太多，场面一看颇有秩序。 孙骈看着这一幕感觉无比熟悉，在仔细一想，这不就是后世她经常会去逛一逛的夜市流吗，只不过现在天还没有黑而已。 所以这边是自发的形成一个贸易小广场了？都没有人管的吗？广场管理处那边能允许大家就这么占地盘做生意？ 带着一脑袋的问好，孙骈在县人民广场这边逛了起来。 这里真的很有集市的样子，从针头线脑到一毛服装，从玩具纸笔，到各种餐厨用具，基本上除了菜市场上那些，其余的都可以在这边看见。 而且孙骈发现在这边摆摊的商贩们都很讲究，他们摊位的旁边都会放着一条玻璃丝袋子，用来存放各自的垃圾，而且除了他们自己的垃圾，如果他们的摊位附近有脏东西，他们也会主动捡起来丢进袋子里，总之就是都在尽量保证广场上的环境卫生。 走着逛着就连原本是过来找人的孙骈，最后都忍不住掏钱买了一对漂亮的发卡，可见这边各个摊位上的生意能有多火爆。 但是孙骈想不明白，她弟弟和田长贵到这边来做什么？ 逛着逛着远远的孙骈就看到两个十分熟悉的身影，他们两位穿着牛仔服套装，脑袋上各自带着一顶大大的遮阳草帽，一个脸上驾着一副咖啡色的蛤蟆镜挡住小半张脸，另外一位则扣着一副医护工作着经常会佩戴的白色大口罩，把整张脸蒙的只露出一对眼睛。 这二位面前也摆着一个摊位，贩卖的是磁带和明星海报，带着蛤蟆镜的那位举着一位港岛美女明星的海报正在卖力的推销，另外一位则蹲在地上，听从顾客的要求，从一大堆的磁带盒子里面挑出对方想听的那张专辑。 就算那两个人已经打扮的如同特务一样了，孙骈还是一眼就认出带蛤蟆镜的那个是田长贵，只露眼睛的那位就是自己的弟弟。 这小子，怎么到这边来摆地摊来了？ 孙骥正在和想要买东西的客人抬价，对方价格砍的太狠，两盘磁带就想要五块钱的优惠，休想！！！ 就在两个人你来我往杀抬的不可开交的时候，孙骥突然感觉有人在后面拍他的肩膀，回头一看，就见他姐目光冒火的瞪着他。 给吓傻了的长贵哥使了个眼色，示意他看好摊位，然后孙骥就拉着他姐来到广场上人比较少的地方。 孙骈一把扯下只露眼睛脸上的口罩，一看真是她弟，顿时就气不打一处来的问道：“你搞什么，居然出来摆摊？” “我就是想混点零花钱，顺便再用转来的钱生点小钱，仅此而已。”孙骥回到 “你缺钱吗？缺钱不会和家里说一声？再不行和我或者大哥说也行呀，都会给你的。你现在这么做，让爸妈知道肯定要生气，有这时间不如多做一些题，等你大学毕业想怎么赚钱都行。”经过一年多的大学压榨性学习，开阔了眼界增长了见识，越发感觉知识重要性的孙骈如此说着。 “姐，我长大了，不是小孩子了，我不想在随随便便伸手和你们要钱不行吗？我自己赚钱自己花，这总可以吧？没耽误学习，作业全写完了成绩也没退步，爸妈他们生什么气？” “你既然这么理直气壮，那为什么谁问都不肯说，还把自己包的和阿拉伯人一样？” “我只是不想让熟人认出来而已，怪麻烦的。” “哦，那既然这样我现在就回去告诉爸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