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4节
每一个剑招，都呈现给观剑之人一片不同的风景。 “师父！” 看到苏劫，林心瞳停下了手中的剑，脸上挂着欣喜的笑容，她跟苏劫这一别之后，她一直挂念着苏劫，因为她知道，当年苏劫前往的秘境十分危险，一连两年没消息，她当然担心。 “嗯？你是……易云？” 林心瞳看到易云，吃了一惊，两年时间，易云变化太大了，从一个孩童，变成了一个朗朗少年。 林心瞳身段高挑，两年前易云身高只到林心瞳的鼻尖，而现在，易云却隐隐的比林心瞳高出半分来了。 “林姑娘，好久不见。”易云腼腆的一笑，一别这么久，他经历了太多的事情，现在再看林心瞳，他难免有些再见故人的感慨。 “嗯？你是谁？” 就在这时候，一个尖尖的女性声音响起，易云回头一看，见到一个身穿红色宫装的中年妇人，缓步走了过来。 在这宫装妇人旁边，还跟着一个白发长者。 林心瞳看到两人之后，稍稍行了一礼，“心瞳见过姑祖母，六叔公。” 两人都是林心瞳的长辈，也是林家的高层。 那宫装妇人，深深的看了易云一眼，原本苏劫带个记名弟子或者药童之类的少年来玉竹殿，她就已经有些奇怪了，毕竟玉竹殿是林家女眷住的地方，苏劫来见心瞳，一般不会带外人。 既然带了，就意味着苏劫跟这小子关系不一般，现在看来，连林心瞳也认识他，这就更让她惊异了。 “他是我的一个朋友。” 林心瞳淡淡的解释道。 “朋友？”宫装妇人重复了这两个字，微微蹙眉，看易云的样子，就不像是大家族出身，不提其它，单单易云手上戴着的那枚空间戒指，就属于大路货的类型，林心瞳怎么会跟这样的人交朋友？ 虽然心中不满，但是宫装妇人也不好说什么，现在林心瞳身份敏感，除了那件事，其它任何事情，她都会顺着林心瞳的心意。 “姑祖母、六叔公你们来我这绿竹小轩做什么？”林心瞳淡淡的问了一句，似乎对这二位的到来不怎么欢迎。 “我们过来看看心瞳你啊，怎么不愿意看到姑祖母呀？”宫装妇人亲切的拉起了林心瞳的手。 在林氏家族里面，支持申屠家族联姻提议的长老们大概占了一半，宫装妇人和他旁边的老头，都是其中之一。 在他们看来，申屠家族和林家的联姻，是双赢的结果，虽然说近些年来，申屠家族和林家一直因为种种利益而争斗，双方有些宿怨，但在利益面前，这些小小的宿怨都不算什么了。 主要出一个绝世女帝，对林家来说诱惑太大了。 一旦天生阴脉治愈，那林心瞳未来的前途，将不可限量。 相对那个上古女帝而言，申屠老祖，包括十年前横空出世的荒族牧童，都完全不够看了。 那绝对是站在这个世界最巅峰的人物，在这片世界的浩浩历史长河之中，怕是都找不出几个人来，能跟那绝世女帝比肩。 除了家族利益，这对林心瞳而言，也是一件大好事，原本林心瞳寿元不到五百年，注定修为在圣贤之前止步，如此悲情的命运，将会从此逆转。 她不但成为主宰整个天元界的人，而且从此有数十万年的漫长寿命，可以开创属于自己的纪元，这也实在让人艳羡。 要知道，对申屠老祖那等级别的人来说，寿命甚至比力量更有吸引力！ 那是至少几十万年，甚至可能上百万年的时间，这样的好事儿，去哪里找？ 这宫装妇人就是可惜自己年老色衰，又不是天生阴脉，否则的话，她是一万个愿意嫁到申屠家族，得到这天大机缘的。而且本身，嫁到申屠家族也不是什么接受不了的事情，好歹是跟林家在伯仲之间的大家族，资源、传承都不缺。 至于申屠南天，如果林心瞳不喜欢他，那就保持距离就好了，武者习武，很多时候一次闭关就是数年数十年，等林心瞳到了圣贤境界，年年闭关就行了，眼不见为净，有什么接受不了的？ 可偏偏，说一千道一万，林心瞳也不愿意自己的命运被安排，这让宫装妇人无法理解，难道林心瞳宁愿五百年后去死，也不肯放下她所谓的傲心，去接受这样一份别人求都求不来的大机缘么？ 虽然很多家族长老赞成此事，但又不能用强，以至于事情就这么拖着，许多长老都开导过林心瞳，然而也是无用。 宫装妇人清楚，家族的大多数长老，跟林心瞳的关系都不怎么融洽。 因为林心瞳一出生就是绝脉废体，哪怕天赋好，谁又会去在意一个活不到五百年的人呢？ 林心瞳年幼时，在家族中很受冷落，甚至被嘲笑讥讽。 但却有两个人，对林心瞳关爱有加，一个是林家老太君，另一个是苏劫。 林心瞳对这两人感情最深，如果老太君肯开口劝林心瞳，那效果绝对不一样了。 可是偏偏，两年来，老太君都犹豫不决，一方面，老太君想着，如果申屠家族真能炼制出那灵丹来，她倾向于让林心瞳接受与申屠家族的亲事，毕竟她不想自己最疼爱的曾孙女不到五百岁就死去。 而另一方面，她又不愿意让林心瞳违逆自己的意愿，所以老太君一直摇摆不定，反正对修武者而言，两年时间根本不算什么，她想等等再看。 老太君不表态，那么另一个人就是苏劫了。 苏劫的态度至关重要，宫装妇人知道苏劫要来见林心瞳，所以大清早的，她就赶来了，她是怕苏劫说了什么不该说的，火上浇油。 第三百八十四章 林心瞳的意愿 “苏长老，好久不见了。” 看到苏劫，宫装妇人笑吟吟地说道。 苏劫何尝不知道这两个老家伙跑过来抱着什么打算，无非是监视他了。 苏劫只是淡淡的应了一声，没再说什么。 而就在这时候，苏劫突然心中一动，他转过身去，却看到不远处，有一群莺莺燕燕的女子走了过来，其中大多数是妙龄少女，而在这些妙龄少女的中间，赫然有一个银发锦衣的老太太。 这老太太手持龙头拐杖，头上戴着一根金玉簪子，虽然满脸皱纹，但脸色还是健康红润。 宫装妇人和林心瞳的六叔公立刻上前迎接了，易云自然明白，这个银发锦衣的老太太，便是林家的老太君了。 除了几个太上长老之外，这老太君便是林家权势最重的人物，特别在林家内务方面，更是如此。 不过，虽然林家老太君如此位高权重，但是却不给人半点气势的压迫感，易云当真觉得，眼前这个老太君就是普通富贵人家的老奶奶一样，和蔼可亲。 “心瞳，你这次闭关可久啊……” 老太君慈爱的看着林心瞳，林心瞳甜甜的一笑，说道：“原本心瞳今天就想去给老祖宗请安的，没想老祖宗却亲自来了。” 对林家老太君，林心瞳敬爱又敬重。 这是当年最疼爱她的长辈，在林心瞳在家族中受了许多冷落的时候，老太君一直对她关爱有加。 如果老太君有什么意愿，她一定尽力去达成。 看到林家老太君都来了，苏劫一时间有些尴尬，他本来今天是跟林心瞳私谈的，想问问林心瞳的想法，结果他还没进林心瞳竹屋的院门呢，这就连续来了这么多林家重要人物，连老太君都被惊动了。 苏劫虽然是林心瞳的师父，但在林家家务事上，他毕竟是个外人，尤其在老太君面前，他有些话就不便说了。 倒是林老太君猜到了苏劫的想法，主动开口说道：“心瞳，今天你师父也在这里，有什么话，你直说便是，这事儿已经拖了两年，长老会那帮老家伙们，争论不休，申屠家的人，这两年也是烦不胜烦，也许……该有个决断了。” 林老太君这一席话说出来，林心瞳的姑祖母和六叔公都竖起了耳朵，他们可是知道，在林心瞳面前，林老太君哪怕只是轻轻点个头，都顶他们说十万句、百万句。 这老太太的态度太重要了！ 这个时候，苏劫也不适合开口了，他只能看着林心瞳，一切交由林心瞳决定。 苏劫的心理也很矛盾，他更倾向于让林心瞳拒绝这门婚事，他为了林心瞳的天生阴脉，奔走这么多年，阅尽古籍，一直没能得到解决方法，而现如今，他一直不喜欢的申屠家族却宣称已经找到方法了，他情感上有点不能接受。 可是……他又担心林心瞳拒绝了这门婚事，自己也救不了林心瞳，那样的话，林心瞳怕是只能年轻轻死去，苏劫当然不想看到这样的结局。 林心瞳抿了抿嘴唇，沉默了。 所有人都看着林心瞳，易云也关注着林心瞳的表情，猜测着她心中的想法。 “先进院子吧。” 林心瞳淡淡的说了一句，带着老太君、苏劫等人，进了竹屋的小院。 小院不大，布置典雅，院子正中，有古色古香的藤椅，林心瞳先请老太君坐下了，然后苏劫、六叔公、姑祖母跟着落座。 林心瞳沏上了一壶茶，轻声说道：“心瞳从懂事的时候，就知道自己天生绝脉，将来注定夭折。老祖宗疼爱心瞳，以至于心瞳幼时练武，用家族的丹药、舍利，都是最好的那部分，那时候，却有年长一点的堂兄堂姐们心里不舒服，他们说我已经是注定要死的命，却还要浪费家族的资源，如果这些东西给他们，他们会如何如何，那些姑姑、婶婶们，看心瞳的目光也总有异样，背地里说心瞳是小灾星，是受了诅咒才有这种体质……” 林心瞳说到这里，声音始终平静无波，但是易云、苏劫却心中酸楚，可以想象，在老祖宗不在的时候，一个年幼的小女孩，自尊心最强的时候，被这样嘲讽讥笑，对她幼小心灵的刺激可想而知了。 易云知道，当时林心瞳成长时候经历的辛酸，绝对不止她说的这些。 自己初见林心瞳的时候，只道她是高高在上的天之骄女，如一朵高山雪莲，不食人间烟火，何曾想过，她会有这样的童年？ “孩子，苦了你了。”老太君叹了一口气，爱怜的摸了摸林心瞳的脸庞。 林心瞳轻轻的扶着老太君苍老的手，继续道：“小时候，心瞳每次伤心的时候，老祖宗就跟心瞳说，天生绝脉并非不能医好的，说是如果心瞳能续上自己的绝脉，就能成为整个天元界最强的女帝。” “从那个时候开始，心瞳便已经在心中发誓，此生一定续上绝脉。” “我不甘心被命运这样安排，我不甘心被他们看着，甚至是盼着死去。” “这个念头，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开始生根、发芽，一直成长，慢慢的，它成了我此生最大的执念和追求。” 林心瞳说到这里，易云又想起了在云荒荒人谷的时候，林心瞳说过的那些话。 当时，他只是感觉林心瞳冰清玉洁、信念坚定，明知道事情不可为而为之，却不知道林心瞳为何会如此。 就在这时候，林心瞳的姑祖母忍不住了，开口说道：“心瞳，你既然都想明白了，你还在犹豫什么？现在机会就摆在你面前，只要你点一下头，你年幼时的执念，不就达成了么？到时候你成绝世女帝，千秋万代，那是多少人羡慕都羡慕不来的事情！” “你小时候，姑祖母对你的关爱的确不够，可是……家族那么多小孩，哪个长辈，又能把每个小孩的感受都顾及到呢？姑祖母在你年幼时对你冷落，现在却三番五次的腆着这张老脸来见你、劝你，我知道，你心里对姑祖母这样势利的人，是半点好感都没有，充满了鄙夷和不屑，只是嘴上不说罢了。” “可是姑祖母说的，也是道理啊，心瞳，我现在也不提家族什么的了，我知道你不爱听那些，那姑祖母就问你，命跟清白比起来，你说哪个更重要？” 这宫装妇人也是苦口婆心，坦诚相言，易云不得不承认，以她现在不讨喜的身份，能说出这样的话来，也是相当中肯的。 命跟清白比，哪个重要？ 相信九成九的女孩子，会选择前者吧。 林心瞳点头，“姑祖母说的没错，这些道理，我在两年前回家族，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就已经很明白了。” “可是……我不想。并不是因为多么讨厌申屠家族，也无关乎申屠南天值得商榷的人品，只是因为……我不想用自己的身体，去换一条被人精心铺好的武道之路。” “我年幼时的立志，不但包括续上绝脉，也包括了续上绝脉之后，去探寻武道巅峰。” “习武之人，武道之路自在心中。习武亦是与天争命，原本就是千难万难！” “续上天生绝脉难，可难得过超越绝世大帝么？然而在绝世大帝之上，却依旧有人达到了。” “武者修武，原本就是披荆斩棘，在原本无路可走的险峰之上，强行开辟出一条道路来，我若是靠出卖我自己的信念和身体，去换这样的一条路，那么也许我能成大帝，那又如何呢？那在我心中，便已经埋下了失败的种子，卖掉的信念，也再找不回来了，那我在大帝之后，大概不会再有突破了，应该都无法达到当年那绝世女帝的境界。” “这不是我想要的，我的人生才刚刚起步，虽然我的生命在你们看来十分短暂，可是对凡人而言，已经是无比漫长。我下定了决心要去抗争命运，现在，我的抗争只是刚刚开始，我还有将近五百年的时间可以利用，我为何现在就要放弃？” 林心瞳这一番话说出来，所有人都安静了。 易云深吸一口气，林心瞳的话，真的让他有些震撼，此女心志之坚，几乎可以说是他生平仅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