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妾身不愿意
“行了行了，你们俩这正殿收拾好了没有？可仔细了，这都是殿下从大洪寺带回来准备送人的，你们手脚麻利一点，仔细别碰坏了。”范非直了身子就呵斥道。 连玥这才看到，正殿的地上摆了一溜的箱子，都敞开了口，里头放着些字画瓶盏的，便好奇地问道：“公主殿下这是要准备回来常住了吗？”不是说执意要走，诚和帝正在挽留吗？ 范非抱了绣球花，不经意地扫了连玥的发髻一眼，眼神定了定，才又眉开眼笑：“这都是殿下收藏的东西，说是好久没见着姐姐妹妹们了，正好下个月就是殿下的生辰了，提前将这些东西都运回来，到时候送给贵人们，也是个心意。”一面引着连玥往偏殿走。 连玥点点头，在那些看着就价值不菲的器物上扫了一眼，就跟着范非进了偏殿，只见欧阳铎正坐在偏殿的宝座上和面前一个坐在小杌子上的妇人说话。 这妇人看起来也有四十多岁了，一身靛蓝色的宫装，看起来素雅清淡，又给这妇人增了几分稳重。妇人容长脸，虽然年纪大了一些，眼角都有纹路了，但能够从妇人的眉眼中看出，年轻的时候，这妇人也是个清秀小佳人。 见到连玥，那妇人立马站了起来给连玥跪了下去：“奴婢叶莲房给太子妃请安。” 原来这就是那个忠心耿耿的莲房姑姑呀。 连玥连忙紧走几步，亲手扶起了莲房姑姑：“姑姑快快请起。这么多年，姑姑代太子爷照顾着庆城公主，我做为庆城公主的嫂嫂，还要感激莲房姑姑呢。”顺势就将刚才没有送出去的玉镯子套在了莲房姑姑的手腕上。 莲房姑姑忙要摘下来：“这么贵重的东西奴婢受不起。” “姑姑收下吧。”欧阳铎发话了，“这也是太子妃的心意。” 看起来倒是对连玥这一番举动很满意。 连玥知道自己赌对了，冲着欧阳铎微微一笑，低了头就端坐在欧阳铎身边，听欧阳铎问莲房姑姑话：“……这么说来，兰章是铁了心了？” “太子爷也知道公主殿下的性子，像极了孝贤皇后，做什么都是一根筋，谁都拉不回来。说是要住下来也行，必得出宫建府去，否则就还要回大洪寺。”莲房姑姑将方才的玉镯子不动声色地藏进了衣袖里，抬了头细细地打量起坐在太子欧阳铎身边的太子妃。 太子妃今日倒是应景，因是新婚认亲，又要祭太庙告祖宗，便穿了一身正红色的宫装，梳了高发髻，待了太子妃凤冠，发髻上还插了一支凤穿牡丹金步摇。 莲房姑姑认得那金步摇，是孝德皇后的爱物。太子爷竟然将这东西给了太子妃，想来是对这太子妃很满意了。 早就听说这太子妃长得国色天香，今日一见，果然传言不假，虽说这容貌没有到传言中的倾国倾城，但也是秀丽无双了。 瓜子脸，弦月眉，丹凤眼，珠润鼻，樱桃唇，微垂着头，一脸端庄的笑容，瞧着倒果真有一些太子妃的气象。 “出宫建府？”欧阳铎皱了皱眉，一手无意识地在桌几上敲了敲，“天启国自从开朝以来，可没有公主未嫁人就出宫建府的规矩。昌华姑姑是因为到了年龄了，才不得不出宫建府了。” 莲房姑姑也跟着附和道：“谁说不是呢？就因为昌华长公主未嫁人就出宫建府，圣上在朝堂上和大臣们吵了足足一年，那些礼部的老大臣，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如今公主殿下再闹出这么一出来，老大臣们还不得将金銮殿给掀翻了。别的不说，如今大公主还好好地住在宫里呢。” 莲房姑姑一脸忧心忡忡：“佑元十年的事儿，闹到现在。朝堂上对圣人这么宠着公主殿下，已经是颇有微词了。公主殿下在这皇城中一个人住了两座宫殿，已经是史无前例了，再若要出宫建府，那些文臣该要骂公主殿下祸国殃民了。” 欧阳铎的两道长眉已经拧了起来：“姑姑不用操心，这事儿交给本宫来办。兰章虽然固执，但也不是听不进去劝的。” 莲房姑姑答应了一声，又道：“太子爷和太子妃殿下略微等等，公主殿下一晚上没睡，这会儿正在歇晌，马上就起身了。”又怕连玥等不及的样子，忙道，“太子妃殿下要不要尝尝千羽宫的点心？奴婢听说，太子妃殿下匆匆从太庙赶回来，这晌午饭怕是没用好吧？” 连玥颇有些不好意思：“父皇说，晚上要留了大家用家宴，想来要闹到很晚。我可是第一次参加皇家家宴，不如留着肚子，看看这皇家的家宴上有什么好吃的。” 一句话让莲房姑姑就笑开了：“太子妃殿下真会说笑。”端庄中不失风情，太子爷果然娶了一个好太子妃。 莲房姑姑暗暗点头，又笑道：“太子妃殿下可不要被这皇家的家宴给唬住了。听着名头好听，其实菜都不好吃，晚上的家宴设在了华坤宫，那里离着御膳房远着呢。等菜做好了送上来，也不热了。到时候太子妃殿下还要顾及着身份，也不能吃好。太子妃殿下要是不嫌弃，千羽宫这里倒是有个丫头做了一手好汤面，太子妃殿下尝尝？” 欧阳铎就笑道：“是哪个？上元回来了？” “上元嫁给了状元郎，都是状元夫人了，哪还能做这样下人的活儿。”莲房姑姑笑得与有荣焉，“是上元的小妹子霜降，去岁跟了公主殿下。上元特特写了信来，说这小妹子将她的本事样样都学了去，来伺候公主殿下最是合适不过了。还说要在公主殿下身边待上几年，等到了年龄放出来嫁人，就算嫁不了状元郎，也能嫁个好人家的公子哥儿。” 连玥顿时就来了兴趣，抢在欧阳铎前面问道：“莲房姑姑这一说，我还真的有些饿了。” 莲房姑姑微微笑着点头：“太子妃殿下稍等，奴婢这就吩咐下去。”又吩咐了范非跟着到外间去帮着白露和立春收拾东西，自己下去吩咐人去了。 偏殿里就剩下了连玥和欧阳铎两个人。 连玥饶有兴趣地问道：“庆城公主身边的丫头都用节气命名？”一面又忧心忡忡，“庆城公主现在身边缺人使唤，会不会将端午和重阳给要回去呀？”她已经习惯了有端午和重阳在身边。尤其是端午，将清平园的上下都打理得妥妥当当的，要是没了端午，她一时还真的不习惯。 “兰章不是小气的人，送出去的人，是不会再要回去的。”欧阳铎饶有兴趣地打量着蹙着眉头的连玥，嗯，还是笑起来好看，都能让人恍惚了神色。 有了欧阳铎的保证，连玥渐渐放下心来。想来就算庆城公主要人，欧阳铎也不会放人的，不是对重阳有意思吗？庆城公主但凡善解人意，就不会夺了自家兄长的心头肉。君子不夺人所好嘛。 “我们要等到什么时候呀？”连玥有些无趣，一只脚一直在光滑如镜的地面上滑来滑去，像是在做一个有趣的游戏。 欧阳铎便盯着连玥的那双脚看，嘴角带了一丝笑意：“再等等，我记得兰章是有起床气的，小心她被你吵醒了，和你这个嫂子打架。”不知不觉中，连自称都从“本宫”变成了“我”。 连玥和欧阳铎都没有察觉到这个变化，反而是连玥注意到欧阳铎又在打趣她，微微有些不满，撇嘴问道：“殿下，妾身要是真的和庆城公主打起来了，殿下帮谁？” 都说婆婆和小姑子是最难相处的，现在她上头的正经婆婆没了，小姑子却蹦出来了。 虽然她并不是真心要嫁给欧阳铎，也不太想做这个太子妃，但是在其位谋其政，只要她一天是太子妃，这小姑子庆城公主就一天都绕不过去。 欧阳铎怔了怔，哑然失笑：“兰章才十五岁，还是个小孩子……” “小孩子也是妾身的小姑子。”连玥也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大了胆子，今天就想跟欧阳铎较真儿，“小孩子闹腾起来更是不讲道理的，妾身身为嫂嫂，自然要让着小姑子。可要是哪一天，庆城公主忽然无理取闹，欺负了妾身，殿下帮谁？” 连玥来势汹汹，咄咄逼人，打得欧阳铎措手不及。 欧阳铎可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在欧阳铎的印象中，连玥端庄有礼，虽然有时候有些莫名其妙，但是还是谨守太子妃的本分的。 兰章更是聪明可爱，这两个人碰在一起，压根儿就不会有任何的冲突，怎么问题到了连玥这里，反而复杂起来了呢？ 连玥低了头，一只脚又在滑来滑去，继续着这个无聊的游戏：“殿下方才对妾身说，想要劝了庆城公主留下来，要是公主不愿意住在宫里，要妾身帮着殿下，将公主劝到太子府居住，是也不是？” 欧阳铎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忽然想到连玥低了头，根本就看到他的动作，便叹道：“是。” 连玥便忽然抬起头，一双丹凤眼雾气朦胧，带着委屈，带着几分小心翼翼，带着点忐忑，又很是大胆地看向了欧阳铎：“殿下，妾身不愿意。” 嗯？ 欧阳铎的双眼眯了起来，充满了危险的味道：“你说什么？” 连玥顿时被自己的大胆给吓着了，可事已至此，逃避也不是办法，她把心一横，闭了眼，道：“殿下，妾身不愿意让庆城公主住进太子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