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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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秦初苧进了厅堂,坐着宽椅,勉强抿了口浓茶,还没琢磨透国公夫人对她为何转变了态度。 上座国公夫人道:“听宋灼说,我儿对你另眼相待。” 秦初苧以为是这个原因,顿时觉着无功不受禄,遂放下茶杯回,起身回,“也不算另眼相待。” “坐吧,比不搭理你强。”国公夫人的视线密密麻麻不漏分毫地凝视着她的面,她总觉着奇怪了些,但还是依言坐下,国公夫人又命人换了杯茶,“若喝不惯浓的,尝尝这杯清的。” 秦初苧是真觉出不对了,国公夫人也终于收回了视线,她慢慢放松身体靠在椅背上,甚至唇边还带了丝笑,“可有法子应付武安侯府?” 秦初苧点头。 “是何法子?说来听听。” 秦初苧犹豫片刻还是如实说了,当年侯府大姑娘,也就是秦仲清的姐姐,痴心国公爷,蒋仲仁想贪国公府权势,两人合伙做计,在春宴当夜引_诱已婚的国公爷至闺房,好在国公夫人及时,阻止了一场荒唐事。 当时只有几人知晓真相,京中只知侯府惹怒了国公府,却不知国公府因何而怒。之后,为保武安侯府名声,平息国公夫人怒火,侯府将秦仲清推出来代蒋仲仁受过,暗中将大姑娘送至尼姑庵,说是要关她一辈子,过了一个月,侯府对外称大姑娘因病去世。过了大半年,大姑娘在尼姑庵去世了,至此,京中再无人提她。 “可她当真死在尼姑庵了么?”秦初苧望着国公夫人一字一顿地说,“夫人可有想过她还活着?” 秦初苧在给武安侯府的信中写:大姑娘分明没死,我爹爹曾在柳州遇到过她,她说她用假死骗过了你们,若你们再试图伤害我爹爹,我就将此事真相宣之于众,听闻太后最厌恶这种事情,到时会将如何? “砰”得一声,茶杯碎地,国公夫人阴沉着脸走下座俯身靠近秦初苧,“此事是真的,还是你想借此事让我对付武安侯府?” 满身的威压逼得秦初苧垂下眸子,睫毛轻颤,“夫人,我只是猜测,夫人若是肯帮我,我感激不尽。” 猜测也是有根据的,当年在柳州,她爹爹曾在街上失神地望着一个女子,她问那女子是何人,她爹爹才将往事尽数告诉她,末了摇摇头说,“兴许我眼花看错了。” 若是没看错呢? 她只是诈一诈武安侯府,武安侯府若确信当时的大姑娘死了,她自然是无中生有,若是不确信,势必会派人去柳州印证,柳州远在边陲,没个十天半月是回不来的,且以不久前那群护院的架势,武安侯也怀疑被当年的大姑娘耍了吧。 “此计确实能保你爹一阵子。” 国公夫人直起身子放过了她,“听说你娘亲病了?” “是。” “依如今情势来看,你定不放心你娘亲独自在家,若你再诚实地回答一下一个问题,我便护你娘亲几日。” “夫人请问。” “当年武安侯府救驾的可真是蒋仲仁?” 秦初苧一愣,她可从未听过父亲说过这件事,可真的能作假,假的能成真,为了娘亲,她说,“在武安侯府,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便有可能不是蒋仲仁。” 国公夫人勾了勾唇,倒也不笨,难怪能留在我儿身边。 “带你娘亲来吧。” 秦初苧一出府门,就见秦夫人在马车旁候着,拐角处有几个缩头缩脑的人盯着,她当没瞧见,牵着娘亲的手进了国公府。 国公夫人立在门前候着,抬手招来随从,“这位秦夫人怠慢不得,你们好生伺候着。另外,派人去柳州一趟。”往前两步仔细打量起了秦夫人。 娘亲有了着落,还是在这么安全的国公府,秦初苧安心了,安抚好换了住处的秦夫人,同国公夫人道了谢,就回了宮观,走前国公夫人提醒,“一月之约,再过几日就过半了。” 秦初苧如临大敌,她确实在宮观十来日了,可世子爷修道之心不曾变分毫,更没踏出内殿一步,秦初苧终于对世子爷心中的姑娘绝了念头,再不指望这个了。 一时想不出更好的法子,坐下来给师父写信:计成了。 如今,她与师父联系成了日常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事情,恐累坏了鸽子,补写一句:我想要两只鸽子,换着飞。 没过多久,两只鸽子一起飞来,秦初苧欢喜不过片刻,猛然发现才来的鸽子瞧着有些眼熟,却又如何都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索性放弃。 秦初苧意识到她必须丢掉最后的颜面,真心地让世子爷喜欢上自己才有一线生机,哪怕世子爷说过不会因她舍弃修道,她也要试一试,遂和师父商议:师父,我朋友死灰复燃,还痴心她的心上人,到底如何才能让心上人喜欢上我朋友? 整整过了一日,师父才回信:下蛊。 甚是冷漠。 秦初苧不止一次觉着师父可能不算个太仁善的人,这次越发确定师父和仁善无关,更要命的是她有一瞬间的心动了。 秦初苧抿了抿唇:师父,下蛊不是歪门邪道么? 师父很生气:你拜我为师,入的就是歪门邪道。 秦初苧吓了一跳,师父分明不是什么坏人啊,而且根据信鸽来回的时间,她断定师父就在京中,京中及附近也并无什么邪派啊。 秦初苧认为师父在哄她:师父这么有智慧,通晓事理,哪能不明白为人的道理? 师父:算你不笨。替你问了旁人,有说兴趣相投,有说日久生情,有说嘘寒问暖,为师建议实在不行就下蛊。 下蛊理所当然地被秦初苧忽略掉了,兴趣相投倒是可以一试,她见世子爷常弹琴,遂向沈清平借了把琴,她琴技不好,以前弹起来简直魔音贯耳,故而需要多练练,于是一整夜宮观众人都沉浸在难听的琴音里。 第二天一大早,沈清平就把那把琴要回去了,“秦姑娘何必为难自己?” 秦初苧备受打击,也想知道琴音可打扰到了世子爷休息,小心翼翼问了世子爷,“世子爷昨夜听到什么了么?” “我已吩咐过了,谁再敢发出不知是什么的难听声音,撕了喂狗。”世子爷啪一下阖上道经。 分明声音轻淡,容颜如谪仙,说出的话偏带着凶凶的戾气,秦初苧起先还怕,如今已习惯了,她甚至还敢承认昨夜弹琴的是她了,世子爷听罢就抬手,“耳朵。” 秦初苧自认理亏地俯身过去,“对不住,叨扰了大家。我琴技确然不好,世子爷不若教教我。” 耳朵被捏着,丝丝地疼,秦初苧却纹丝不动,“尽世子爷捏,教我弹琴便好。” 好半响世子爷才松了手,两指空荡荡的,耐不住似地非要抓东西,他折身取了琴来,“坐下。” 秦初苧抿唇一笑,面上顿生许多神采,眼似桃花,又如月牙下垂,这般娇媚的笑落到世子爷眼里不到一瞬,世子爷垂头拨弄琴弦,“仅教一次。” “是。” 秦初苧坐在琴前,世子爷从其背后俯身,伸过来的五指,根根骨节分明,纤长有力,只随意一挑弦,乐声如行云流水而来。 只有一处不好,男人的气息犹如威压,铺洒秦初苧全身,秦初苧整个人都绷紧了,也按不住突突的心跳,手指更是不听使唤,胡乱一听,难听的琴音轰得她自己的脑子都要炸了。 “鸡爪子?”世子爷直起身子。 秦初苧深深地垂下头,有些丧气,“我本想练好了,为世子爷弹琴,或陪世子爷弹琴,这样殿里就热闹些了。” 半响没听到动静,秦初苧偷偷抬起头一瞧,世子爷负手站在她眼前,“也不是无药可救。” 衣角一转,令她让开半截凳子坐下,两指夹起秦初苧的手指放到两人跟前,“这不是鸡爪子,没必要抓灰拍土地拉弦。” 秦初苧被带着学了一日的琴,终于能弹出能听的声音,万分高兴,尝试与世子爷情趣相投,“世子爷,民女给你弹一曲?” “放开我的琴,退下。” 世子爷持着书卷的手一松,书页遮住了他大半个脸,似是倦了,秦初苧蹑手蹑脚地退出去,还是难掩欢喜,世子爷愿意教她弹琴,应是不讨厌她的。 接下来秦初苧决定陪着世子爷修道,她开始表现出了对修道十分感兴趣的模样,世子爷抱臂觑了一眼,“你已忘了你的目的,不若离开宮观。” 第13章 “世子爷求道之心甚诚,民女撼动不了,又居于观中多日,受益颇多,遂生求道之心,不成么?” “去别处求倒成。” 秦初苧忙道:“那我再慎重考虑下吧。” 落荒而逃。 兴趣相投是不成了,便是嘘寒问暖,世子爷一日听三次,也听够了,秦初苧这个美人计里的美人彻底没招了,给师父写信求救,师父却回:何不强迫他? 秦初苧吓得一哆嗦,对世子爷用强,不要命了吧? 回:心上人家大业大,我们不敢。 师父:败他家业,事成之后再还之。 秦初苧凝眉深思许久,世子爷当前家业乃是这座巍峨高耸的宮观,她没这个本事推翻,但在观中搞些破坏,让世子爷修不下去道,应可试试。 宮观平时安静,人却不不少,有些是为宮观做事的,有些是瞧观中甚好投奔而来的真心修道之人,还有一有些对修道不算有诚心,只是抱着亲近讨好世子爷的目的进观,若他们都跑了,世子爷会很难安心修道吧! 适逢近日朝堂情势有变,因三皇子与国公府以前有旧怨,方一朝得了势,便开始打压国公府,加之国公夫人在太后面前挨了训斥,一时间国公府气势低了许多。 秦初苧就借机同宋灼沈清平唠叨这个,其余人听得多了,琢磨得就多了,眼皮子浅的就觉着国公府快到了,也没必要讨好世子爷了,索性跑了十几个。 对于那些真心修道的,秦初苧故意抱着世子爷的琴,捏着世子爷的笔,含羞带怯地出了玄妙殿,娉娉袅袅地一路回了小院,连句话都不用说,那些道人见了心中不免嘀咕,如此个美人,整日在世子爷眼前待着,世子爷怎能不心动?这里到底不长久,还是早早离开的好,又跑了十来个。 其余人一见不得了,“小秦姑娘是瞧美色不成,另辟蹊径,准备让观里空无一人啊!”却又见不了世子爷,匆匆去张府求见张明年,张明年巴不得世子爷这就从宮观里出来,为此笑眯眯地说,“你多想了,好生哄着小秦姑娘,日后少不了你们的好。” 一群人稀里糊涂地回了宮观,思及张明年的话浑身一激灵,个个带着笑迎上去,一一问好,秦初苧微微笑着,心里觉着奇怪极了,张口却是,“你们可知世子爷修道那些仙草之类的放在哪里?” 一群人争先恐后地领着她去了,门却是锁着的,一人道:“钥匙在世子爷殿中,不知小秦姑娘瞧这些做什么?” 秦初苧浅笑:“我们把这些卖了吧。” 一人惊呼:“这是世子爷的!” 其余人:“告辞!” 当日又有几人来玄妙殿辞行,道童进去禀告世子爷,也将秦初苧要卖药材仙草一事说了,世子爷负手立在空荡荡的墙下,壁画上一鹤引颈长啼,他不恼不气,只徐徐说了声,“由着她就是了。” 秦初苧心虚地进殿要钥匙,一只薄耳被纤长的手指轻轻地捏了捏,不似以前那么疼,倒是痒得慌,惹得秦初苧猛地退了一步,一抬眼,世子爷面沉如水,一双眼深如黑渊。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有事更得少,明天多更。 谢谢小天使们的支持! 第14章 “你又不安分地做了什么?” “没做什么,就多说了些话。世子爷,那些走了的人中,有些只是贪恋您的权势,并非真心求道,真心求道的大概是瞧世子爷对我很好,有些误会了,想换个长久之地待着。” 秦初苧有些惶然地垂下眸子,听得一道淡声,“只解释这个?” 可她只做了这个,也说不出旁的来,思付着怎么让世子爷消了气,半响凑过去把耳朵一低,细腻光滑的脖颈莹莹如玉,世子爷手指一抬,顷刻蜷了回去,“不捏,你是在算计着毁了我的宫观?” “民女不敢!”秦初苧退了一步,低垂的视线瞧不见男人唇边挑开的一抹冷笑,“如今不说,日后也别说。” 秦初宁如坠云雾,尚还未明白此话深意,世子爷换了道漫不经心的声调,“进殿何事?” 秦初苧遂将炼丹药材库一提,炼丹房练就的所谓的仙丹至今不知去了哪里,库里药材甚多,不曾见世子爷及他人用过。 “外祖父曾修道过,常说心怀善意乃是修道的基本,不少道人都要做善事,不若我们也做些,将库中用不着的药材,有些可散给山下村民,有些卖给需要的人,如何?” 桃花状的眼弯了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