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节

    她也看向胡村长，道：“村长，劳烦你给做个见证。我家三个儿子，可是大儿子二儿子成亲的时候，都是另起了新房，又给了聘金操办了酒席的，我这会也不单独算了，两人便都算是四两银子。而到了我山海这里，他成亲没新房没聘金就是今儿的酒席我也没出钱，所以这四两我得先补给他！”

    “我身上这么些年一共就攒下五两二钱的银子，扣下这四两，还剩一两二钱。小如的压箱钱从这里面扣，剩下的一两二钱正好他们兄妹四人平分。另外就是家里的锅碗瓢盆，鸡和猪，另还有地，我和小如的那份都归山海名下，其他的全都一分为三，他们三兄弟一人一份！若他们怕我撒谎手头银子的，只管去我屋里翻，多翻出一文来，他们只管拿走，我保证一句话都不说！”

    这个分配已经很公平了。

    胡村长微微点头，看向周高明周河源两兄弟：“你们怎么看？同意吗？”

    周河源立刻道：“我没意见。”

    周高明却不满：“山海怎么没房子，那中间的三间房还是正房呢！”

    陈氏也道：“山海娶何秀婉没要聘金是没错，可今儿的酒席，难不成也是何家出的钱？再有，娘是说手里只有五两二钱，可私下到底补贴了山海多少，这谁又能知道？”

    胡村长拧眉，这陈氏也太难缠了些。

    王氏已经气的，要不是有周山海拉着，简直要冲上去撕烂陈氏的嘴了：“我补贴了多少，我补贴了他金山银山呢！这家里有多少钱，旁人不知道，我不信你们也不知道！我手里要真是有钱，我会一直拖到现在不给他娶媳妇啊，你……你真是，周高明，你是不是死的？你们要是嫌这钱少，那正好趁着亲家也在，咱们正好断绝母子关系，从今往后我不指望你们养老，这分家你们一文钱也别想要！”

    这话可就严重了，陈氏吓得立刻闭了嘴，周高明也白了脸。

    断绝母子关系，真要是这么干，人家不会说王氏什么，但肯定会说他们夫妻不孝的。别说分家一点儿家产分不到了，只怕从今往后村里都没人搭理他们了，这么不孝的人，谁能看得上啊！

    这样一想，周高明和陈氏便看向胡家村的村人，竟发现所有人都在对他们指指点点，声音大大小小竟全都是在谴责他们的。

    他们这是……已经惹了众怒了？

    “不会说话就不要说，你娘说分家的事呢，哪有你说话的份，闭嘴！”陈家人再也没法沉默了，出声训斥了陈氏，又赶紧跟王氏赔礼：“亲家你别生气，孩子嘴太快了而已，我骂过她了，你别往心里去，气坏了身子多不值得啊！”

    王氏冷哼一声，没接话。

    她是真的寒心了，难得的手里有多少钱就说多少钱，结果竟还被冤枉！

    胡村长便继续道：“那就这么定了？周高明，周河源，你们确定没意见了？”

    周高明也只能摇了摇头。

    周山海却道：“我说过不要，那必然就不会要一分一毫。既然娘和村长都觉得一分为三好，那么便这样，我的那一份全都给娘。娘年纪大了，辛苦了一辈子，老了也该吃点儿好的穿点儿好的，儿子暂时没那能力，先用这个抵了，待日后有能力了，再另行孝顺。”

    “哇……呜呜呜呜……”王氏再也忍不住，又放声大哭起来，“都说我偏心，可我……我又偏了你什么呢，媳妇你自己娶的，席面你自己置办的，你还……还这么孝顺……我不对你好，难道要对那狼心狗肺的好吗？”

    不仅王氏感动，胡家村看热闹的人，凡是那有儿有女的都感动不已，有人一边感动还一边难过着，自家的儿女不孝啊！

    可家丑不可外扬，不能骂自家儿女，眼见着周高明周河源一声也不敢吭，大家便都指着他们议论去了。

    不止周高明周河源两口子没脸，就是陈家人和魏家人也没脸，周山海冷眼瞧着他们灰溜溜的模样，道：“既然大家都没意见，那便立刻分了！分了家，我也好把媳妇儿迎进门！”

    胡家村人这才发现穿了红裙盖了红盖头的何秀婉就站在周山海身侧呢，是啊，这周高明周河源也太不是东西了，在周山海成亲的这当口闹的这么难看，拜堂都要误了吉时了。

    一时指指点点更甚。

    周河源魏氏受不了，魏家人更是恨不得能找个地洞钻进去，因此就在大门口很快的说了他们要哪些东西，由周小如领着，取了他们那一份的东西和三百文钱，连中午的席面都没留下吃，直接去了西边的小院。

    他们都走了，周高明陈氏自然也不能还留，也很快取了属于他们的那份，带着不情愿的陈家人去了东边的小院。只是想着他们今儿过来都是出了礼钱的，结果连中午的席面都吃不上，陈家人便没忍住埋怨了陈氏几句。

    陈氏自己也想留下吃席面呢，她可是知道今儿有好些野味的，野鸡野兔子都肥的很，她本还想偷偷藏一些的，结果王氏看着不许她动！

    现在都已经分家了，这会儿若吃不上，回头只怕就更吃不上了！

    分家没占着好，反倒是还被村里人指指点点的说道，现在更是连点儿吃的都吃不上了，陈氏最后一次过来拿锄头的时候，就没忍住冲到门口，对着笑呵呵接周山海散喜糖的胡家村人道：“你们就乐！乐！那何秀婉可是六指的不祥之人，那可不仅仅是带累我们一家人，说不定还会带累了我们整个胡家村呢！你们就乐，别回头哭都哭不出来！”

    恶狠狠的说完这话，她扭头就跑。

    而胡家村的村民们，却真被震住了，先前都没想到这茬，这会儿……

    胡村长更是眉头皱的几乎能夹死苍蝇，这就是他一直怕的事儿啊！

    周山海面上笑意不减，却是半分害怕的模样都没有。

    很快，胡大牛就帮着说话了：“你们怕啥啊！别怕！海哥刚刚为什么敢说分家一点儿家产不要？那是因为海哥才娶的嫂子，那可不是什么不祥之人，从前是不祥，但现在那就是有大福气的人！海哥可是得到高人指点的，说娶了嫂子，日后就是坐着不动都能有金山银山的！”

    胡伟想着先前那次打猎，今儿可是要吃到野鸡和野兔子了，他艳羡的道：“可不是！没有什么不祥，嫂子嫁给海哥，给咱们胡家村带来好运气还差不多呢！前几天我们去打猎，半个下午打了平常几天才能打到的猎物，当时我还不明白为什么，现在可想明白了，那都是嫂子带来的福气啊！”

    就连稍微稳重的胡默也点了头，道：“是，那些野味今儿中午大家都能吃到，就是那天我们半个下午打的，我真是头一回半下午打到那么多猎物。海哥就说了，打到猎物和我们无关，原来是和嫂子有关啊。”

    胡家村人将信将疑的，何家村来的何三几人却深信不疑。

    何材更是道：“你们要是不同意周山海娶何秀婉，那就赶紧说，我那天就去提亲慢了点儿，要不然现在何秀婉就是我媳妇儿了！”

    何三何磊也忍不住点头，只他们还没来得及说话，王氏已经抹干眼泪跳起来了：“你们给我趁早死了那贼心！何秀婉是我儿媳妇！都进我家门了，你们还没死心，信不信我真去砸了你们三个的家？我告诉你们，那天我的话可不是随口说说的！”

    胡家村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就都有些信了。

    总不能两个村子的人都出来撒谎，而且听王氏那话的意思，之前何三几人是真去提亲了的！一个不祥之人谁会去提亲？

    怪不得周山海那么大方说什么都不要呢，合着是娶回个福星了。

    这是真的吗？

    那倒要好好看看了，要是周山海真过上好日子……那他们是不是也得接触接触福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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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章

    周山海笑着拉住王氏，道：“娘，你放心，他们不敢的。”安抚住了王氏，转头看向何材时，他脸色就沉了沉：“何材，今儿是我大喜的日子，你要是再乱说话，我就当你是皮痒了。”

    皮痒了要干吗？

    当然是欠收拾了！

    何材可是见识过周山海是怎么打何三的，顿时缩了缩脖子。

    何三也吓的够呛，他刚刚也想说来着，毕竟人嘛，哪个不想什么都不干就有金山银山花啊！亏得他没说，不然周山海记上的可就是他了。

    “海哥，别跟他一般见识，今儿你大喜的日子，赶紧的把新娘子迎进去拜天地嘛！”他嘿嘿笑着打圆场：“兄弟们可是一大早就跟着你忙前忙后了，你还不赏口席面吃，叫兄弟们也沾沾福气啊？”

    “来！都给你们留着呢！”周山海自然没真怪上何材，无非是做做样子，何三这么说话更是说对味了，他立刻就招呼了一把。

    糖和果子有胡默几人在散，他这边便走到何秀婉身边，冲她伸了手。

    何秀婉犹豫了下，便将手放入了他掌心。

    先前他们已经拉过手了，这会儿再拉也没什么，反正已经出格了。

    乡下虽然因着穷娶妻的规矩少些，但成亲当日新娘子是新郎官手拉手领进屋的，胡家村人还都是头一回见。大家不由得就多想了，这果然是娶了个福星啊，瞧，多重视啊！

    桃花站在胡村长身后，眼睁睁看着周山海拉着何秀婉进了门，而很快就被看热闹的村人给彻底挡住，再也看不见了。她抽抽鼻子，忍住了眼泪。

    胡村长偏头看了眼孙女儿，道：“你回去！”

    桃花瘪了瘪嘴，转头要走，脚抬起后却又落下：“爷爷，那个何秀婉，山海哥娶了她，真的会过得越来越好吗？”

    胡村长声音冷淡：“桃花，这和你无关。”

    “爷爷……”桃花终于忍不住露了哭腔。

    胡村长到底疼她，因着人们都去看热闹了，左右无人，他便叹着摸了摸孙女的头，道：“桃花啊，他会过得好的，所以你别再想了，好吗？”

    桃花点点头，却又忍不住道：“爷爷，若是他家条件好些，若是他正干些有本事些，你……你会同意……”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意思，周山海媳妇都娶进门了。

    胡村长又叹了一声，打算哄哄孙女：“若他真是那样，当然会。”

    可他不是啊！

    桃花的眼泪终于下来了，不过却没再停留，转头大步跑开了。

    ·

    拜天地，拜高堂，夫妻对拜。

    将这古人娶妻的流程走了一遍，周山海跟何秀婉就进了洞房。只是乡下人家穷，何家这老屋正房就只有三间，在外面正厅里拜了堂，转个身就是东侧间的新房了。

    新房实在是小，看热闹的人一挤，看着端坐在床沿盖了红盖头的何秀婉，周山海莫名就有些紧张。不过红盖头不能不掀啊，他不自在的搓了搓手，上前捏了红盖头的一角，在无数人的催促声中，猛地一下掀开了。

    何秀兰到底听了何秀琴的话，将何秀婉脸上的浓妆洗了，这会儿的何秀婉脸还是素日正常的肤色，但唇上口脂却盖住了原本唇色，变得嫣红诱人。而眉毛秀气修长，长发挽了髻，鬓边还插上了朵月季花，因着底子好，即便是这样简单的打扮，也依然很漂亮。

    何秀婉平日是习惯垂着头的，只是今儿是成亲的日子，还有那么多胡家村人来看热闹，想着两个妹妹都说自己长得好，她便鼓着勇气没把头垂下去。能不能带来福气自己知道，但长得漂亮却是事实，周山海因为娶她费了太多心，她如今便是拼了命也得给他长长脸才行。

    也不知道她有没有成功？

    她抿着唇，飞快的抬眼看了周山海一下，又偷偷往他身后也瞥了一眼。

    怎么没成功，大约是穿了红衣又是在这样气氛下的缘故，明明人还是三日前那个河边耍无赖要他娶的人，但怎么看着好像更漂亮了？

    漂亮的……周山海都有一瞬失了神。

    还是他身后看热闹的人先出了声，年轻的小伙子吹口哨，妇人们却大胆的多了。这个说：“哎哟，新娘子怎么这么漂亮啊！”，那个说：“可不是，何家村竟还有这么漂亮的姑娘，早知道我也给我儿子提亲去了！”，还有的说：“山海真是有福啊，娶了个福星回来不说，还是个漂亮的福星！”

    胡伟和胡大牛都看傻眼了，他们怎么不知道何家村这个不祥的何秀婉这么漂亮啊！

    何三白了他们一眼，岂止你们不知道，我也不知道啊！在何家村时何秀婉几乎从不出门，而出门也是永远垂着头只能看见头顶心，当然也没人认真去看她，所以竟不知她还是个美人胚子！

    要是早知道何秀婉这么漂亮，那就是拼着被周山海打一顿，他也要抢一抢啊！

    何磊更是后悔，早知道何秀婉这么漂亮，就是有不祥的名声，他也想娶回家去！这么漂亮的媳妇儿，每天早起睡前各看一眼，感觉那一天都会极快活！

    何材对美色倒是没那么热切，只不过也觉着周山海真是走了狗屎运啊！一个能给他带来大财运的媳妇还长得这么漂亮，平常人寻其一都寻不到，他倒是幸福，一次得了双重好处！

    “来了来了，饺子来了！”王氏急急忙忙推开人挤了进来，在看到何秀婉的长相时，她也愣了下，不过随即就是高兴了。真没想到，这何秀婉居然还是个漂亮姑娘，那岂不是以后她要有漂亮小孙子了？肯定的，她家山海长得那么好，何秀婉跟她家山海的儿子，自然长得也好！

    何秀婉接了碗，夹了个饺子咬了一小口。

    王氏忙问：“生不生啊？”

    “生。”何秀婉道。

    “好好好！生！生！生！”王氏笑得满脸褶子，接过了碗，回头就拍周山海：“出去陪客去！”

    周山海应了声，看了眼何秀婉，跟着王氏出去了。

    因着何家客人少，所以坐席便是打算在外间正厅和院子里各摆几桌，不过周家没长辈族亲，王氏的娘家也不在此地，陈家和魏家贺喜的人走了后，已经用不着去院子里摆了，只在正厅摆两桌便足够了。

    送嫁的何家人四个，陪客的是何三几人，胡默几人。再来就是村长被请了来，那一桌本也就只请了三四个人，连着周山海，两桌的客人都凑不满。

    周山海不由想，这喜宴真有些寒酸啊！

    酒是普通的镇上打回来的散酒，但菜却厉害了，除了正常喜宴都有的一应菜色，周家的席面上还有用大海碗装的野鸡肉和野兔子肉，因着客人突然变少，全都是装的满满当当一大海碗。

    因这边吃饭，看热闹的人本是想走的，总不好人家吃饭还在旁边干看着。可这一扫眼看见周家的席面，看热闹的人中好些就走不动路了，这么好的席面，真是一辈子出去坐席也没吃过啊！

    不是说周山海这新媳妇能带来福气吗，要是今儿来周家出礼，那是不是就跟这边搭上关系，能沾一沾福气了？有那嘴馋的，立马就信了这说法了，肯定的，肯定能沾上这福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