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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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听到“是”。这样,他便不用内疚。 单於蜚在洛氏集团的大厅,给了他想要的答案。 他已经记不得自己后来敷衍了事说了什么,只见监控里的单於蜚放下手机后静静地待了一会儿,然后将装着汤圆、配料的盒子都打开,胡乱混在一起,草草吃了起来。 红糖冰汤圆是甜点,是零食,单於蜚吃的时候却像匆忙解决晚饭。 为了给他送这份夏日甜点,单於蜚大概连晚餐都没有顾得上吃。 他按住眼窝,试图将从胸口翻涌而上的心酸压下去。 那个晚上,他不仅没有感激单於蜚,还情不自禁将单於蜚与贺岳林放在一起比较,认为贺岳林才能帮助自己,而单於蜚只会不痛不痒地送一碗红糖冰汤圆。 可单於蜚送出的何止是一份红糖冰汤圆? 单於蜚送到他面前的,是一颗赤诚的心,是能给予的一切。 他却不屑一顾,甚至肆意践踏。 “洛先生?”安保队长善意地提醒:“您已经盯着监控看了一下午了。需要找什么,我们可以帮您找。” 他摇头,站起的一刻,手脚登时发麻。 今年的秋天迎来了十数年不遇的大降温,才十月,大街小巷的树木就掉光了叶子。 摩托厂家属区破败如常,筒子楼间充斥着家长里短的骂声。 单家早已无人居住,洛昙深站在门口,轻易将木门推开。 “吱呀”一声。 屋里断电断气,客厅光线不足,有些阴暗。 他走去单於蜚的卧室,看着曾经躺过的床,蹲在地上,手指触到落满灰的床沿。 “我明天就要订婚了。”他说。 家里只剩下大件家具,生活用品几乎都已经处理掉了,他回想了一会儿过去的事,打开木柜,看见角落里放着的玩具。 小皮球、仙女棒、火箭、卡车…… 全是春节游园时,他套圈套到的。 单於蜚收了起来,直到最后也没有扔掉。 没扔,可也没带走,只是不要了。 他愣怔片刻,似乎想起了什么,慌张地几步走到书桌前。 抽屉紧闭,但没有挂锁,只要抬手一拉,就能拉开。 但他听着自己渐快的心跳,手指却使不上力。 呆站了不知多久,他深吸一口气,闭上眼,将抽屉拉了出来。 书还躺在里面。 他抿着唇,拿起书,翻开。 照片,也还在里面。 玩具、照片,单於蜚仅有的关于他的物品,全都好好地留在这间失去人气的房子里。 没有丢弃。 只是不要了。 作者有话说: 下章开始就是文案里的第三阶段,有个时间跨越。我休息一天,明天不更。 第79章 一辆黑色商务车停在高耸的铁门外,黄角树繁盛的枝叶上传来聒噪的蝉鸣。 一名身着黄色病号服的女人被两名黑衣男子架了出来,头发凌乱,面容憔悴,手脚不停挣扎,喊着字句模糊的话。 不过认真辨别,还是能听出她在骂什么—— “瘟神!瘟神!我不去!你们回去告诉他,他有本事就弄死我!” 秦轩文维持着礼貌风度的笑,冲商务车做了个“请”的手势,道:“明夫人,先生已经过去了,我认为您最好配合一下,别让他等得太久。” 女人睚眦欲裂,似乎愤怒至极,眼中的畏惧却将不忿压了下去。 “扶明夫人上车。”秦轩文朝身边的人说道,转身却收起笑容,眼神轻蔑冰冷。 被推上车的女人仍在叫骂,“秦轩文,你凭什么这么对我!放开我,我不去!” 秦轩文叹了口气,侧身道:“是先生的命令,我只是执行而已。再说,这又不是第一次,您其实不用这么慌张。您如果实在有异议,一会儿不妨当面与他交流交流。” 听到“当面”、“交流”这些字眼,女人筛糠似的发抖,“你,你……” 秦轩文冷笑,“您在害怕吗?” 女人疯狂摇头,“我不怕,我有什么好怕……你干什么?你走开!” 秦轩文只是逼近了两步,并未对女人做什么。他生了一张俊美的脸,唇角自然上扬,随时面带微笑,但眼里没有温度时,笑容看上去就阴沉虚假。 很多人说,秦助理是一头笑面虎。 “你就是他的一条狗!”女人牙齿打颤,看上去张牙舞爪,实则不断往后缩,“连眼神都和他一模一样!” 秦轩文懒得再陪疯子辩论,摆手,让人关上后座的车门,自己坐上副驾。 商务车沿着鲜有人迹的小路驶离,后视镜里死气沉沉的铁门、坟墓一般的建筑渐渐变小,直至再也看不见。 那里,是位于原城市郊的一所精神病院,住在里面的却不是普通精神病患者。 他们中的绝大多数人都有显赫的身份,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被关入其中,真正的疯子反倒极少。 不过在那种地方待得久了,即便并非真有精神病,也会被逼成疯子。 而疯子的话,没有人会相信。 疯子就像牲畜,能被人随意拿捏,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秦轩文在后视镜里将自己打量一番,想起疯女人方才对自己的评价,有些想笑。 ——连眼神都和他一模一样? 要真一模一样,那倒是值得高兴。 先生大多数时候眼神冷淡,但其中不乏温柔良善,不像自己,是真的冷心冷情,心狠手辣。 女人在后座并不消停,一路骂骂咧咧。秦轩文无所谓地听着,突然问:“明夫人,您这一路说了那么多次‘他’,既然您如此恨先生,为什么不直接说先生的名字呢?” 女人一窒,内心的惊恐通过筋肉的颤抖、神情的凝固暴露无疑。 秦轩文笑,“连说出他的名字,您都不敢吗?他已经让您畏惧到这种地步了?” 女人脸色惨白,冷汗如豆,“不,不……” “为什么害怕呢?”秦轩文语速缓慢,低沉的嗓音具化成了一条阴湿的蛇,吐着信子缠上女人的胸膛、脖颈,“您可是他的母亲,亲生母亲。哪有母亲这样害怕儿子?” 女人抓掐着自己的脖子,“别说了,你别说了!” “要不这样吧?”秦轩文半眯着眼,“我教您,帮您说?我说一个字,您跟我学一个字?” “不!” “‘他’姓单,叫……” 女人尖叫起来,“别说了!” 秦轩文却维持着一贯的语调,从容道:“单,於,蜚。明夫人,这可是您给先生起的名字啊。” 女人撕心裂肺地吼叫,秦轩文皱了皱眉,示意两位保镖让她安静。 这时,手机震响,秦轩文接起,态度恭敬,“先生。” “我们很快就到,嗯,明白。” 挂断电话,秦轩文瞥一眼后视镜,“先生已经到了。他那么忙,您还让他等待,良心不觉得过意不去吗?” 女人已经畏惧得说不出话。 “算了。”秦轩文摇摇头,遗憾道:“您根本没有良心这种东西。” 柳淳公墓。 昔日原城条件最差的公墓经过改造规划,已经旧貌换新颜。 此地风水本就不错,只是远离原城市中心,周围乡镇经济条件差,交通不便,才少有人问津。这几年路修好了,周边也开发起来,自然成了殡葬宝地。 天气炎热,单於蜚身穿黑色衬衣与西裤,静静站在一处墓碑前。 除了腕表,他身上没有一件符合如今身份的装饰品,就连手工衬衣,也没有任何装饰性的纹路。 单慈心的忌日快到了。 这几年,他已经不怎么回到原城,但单慈心和单山海的忌日之前,他总会赶来待上片刻。 “她今天会来看您。”单於蜚看着墓碑上的照片,平静道:“也顺道看看爷爷。” “我知道,你们都不愿意见到她。” “但我……必须带她来忏悔。” 不远处站着数名保镖,干燥的风从林间掠过,抖落一片“沙沙”声响。 “今年是第三年。”单於蜚顿了顿,又道:“一共十八年,还剩十五年。” “请原谅我的偏执。” “那十八年里她作的恶,我要她用十八年来忏悔。” 照片里的单慈心温柔得近乎哀伤,似乎不太赞同。 他转过身,眯眼看向远处,夏日的阳光落进他黑沉沉的眸子,就像跌进黑色的深海一般,瞬息间消逝无踪。 半小时后,秦轩文将明漱昇带来了。 和过去两年相比,明漱昇似乎“听话”了许多,连挣扎都是微乎其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