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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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事不是这么论的。要照着这个逻辑再往前翻腾,他洪刚喜欢上别的女人的时候,家里还有老婆孩子呢。要这么一直追下去,就更不道德了。 所以,想着有的没的一点意义也没有。事实就是两人已经这样那样过了,鼓捣出孩子了。 林百川如今想的是怎么跟晓星说。可当爹的怎么开的了口。 可不管怎么难开口,林百川还得硬着头皮去。 白天都挺忙的,也知道外语的课程是不能耽搁的,就选了个晚上,吃完饭以后了去了。 苏瑾惊讶林百川怎么先到这边来了。按照一般的程序,老丈人是直奔丹阳,看了孩子之后,要回去了,路过他们门口的时候,问他们两句,日常关心一下就过去了。可今儿像是直奔自家的,他愣神之后,就赶紧的笑脸相迎:“爸,快进来坐。” 林百川没进去:“叫晓星出来,陪去出去走走。” 那这是有事了? 林晓星‘嗯嗯’着从屋里出来,“怎么了?怪冷的,有什么话屋里说呗。” “出来吧。吃完饭遛遛对身体好。”他这么说。 林晓星拿了大衣,给苏瑾使了个眼色,她也不知道这是啥意思。没事干了跑来叫自己遛食吗? 才是正月的初五,冬天还没过去。尤其是晚上,小风吹着,滋味可真不怎么美妙。 “爸!”林晓星停下脚步,缩了缩脖子:“有什么话你就直说。是不是我又哪里做错了?” 林百川摇头:“不是……我就是想跟你说,我跟你妈做父母都做的怪失败的。尤其是我这当爸的。别看你哥你姐不像是你那么桀骜,也不对我横挑鼻子竖挑眼,但这主要是你奶在呢。打小,你奶就在他们耳边说我的好话了。但其实呢,我自己这个爹当的好不好,我心里也有数。不过他们好在,有亲娘在。而你呢?是亲妈不在身边。”说着这么多乱七八糟的像是找不到逻辑,都不知道说了些什么。沉默了片刻之后,他才道:“我就想说啊,你要是心里还有怨气,冲着爸来。不管是当年也罢,如今也罢,主要的错都在我身上。你妈这些年,跟着我也不容易……可我们俩之间的事有点复杂,不是当事人还真就明白不了。要是硬过下去,有些事搁在心里它犯恶心,所以我们离了。这事上我们对你有亏欠。我跟你妈呢,是夫妻缘分浅嘛!我把你妈拖累成如今这样,离了婚,孤苦伶仃一个人……想起来,心里也怪不落忍的。就寻思着,她也才三十多嘛,要是将来能活八十多岁,那还有五十年呢,人这一辈子只能说是才刚刚开始。你成家了,范家她也回不去,影响不好。只剩下一个人……我就说,该找个了。找个合适的对象,成个家。”他说着,也不敢去看孩子的表情,就继续往下:“可找个什么对象呢?我跟你赵叔不是关系好吗?跟你们厂的副厂长洪刚……也是一个部队出来的老战友了……” 林晓星就明白了:“所以,你们就撮合我妈跟洪刚。可他才死了老婆!这事你们不膈应啊!” “膈应啥嘛。”林百川艰涩的道:“我们见过的死人比活人多。过的日子也是有今天没明天的,活着的时候且珍惜每一天吧……虽然说有点太快……但……” “但是什么啊?”林晓星咬牙:“你们也不怕人家死了的老婆走的不安宁……” “什么安宁不安宁的?”林百川就道:“我们都是坚定的唯物主义,不信那一套……不过你妈考虑你的情绪,说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说到底,你妈还是把你看的更重一些。又怕你在厂里不好做人。我就说了,我说实在不行咱就换个工作。”他说着,就停下来问了一句,“要不然,给你们换个工作?爸这张老脸还好使着呢。苏瑾不是发表过文章吗?省级的报社不行,但市级的还是行的。你呢?找个学校,教教书。也挺好的。” 林晓星跺脚:“你们别强迫我妈,我明儿问问我妈的意思,咱们再说。”说着,转身跑回去了。 可这一晚上都没睡着,第二天请了一早上的事假,然后跑了。 苏瑾只知道晓星的情绪不对,问又问不出来,今儿又直接跑了,就更悬心了,问林雨桐:“姐,你知道爸昨晚上找晓星的事吧。” 今儿一早,常秋云过来送羊奶,就跟老太太和林雨桐把事情大致说了。林百川找晓星,说的就是范云清再婚的事。 这事怎么跟苏瑾说? 说:你丈母娘要改嫁了!改嫁的还是副厂长。放心,你们以后也是有靠山的人了。 这得多难听! 人家背后还不定怎么讲究呢? 她就说:“没事,昨晚不是也没闹吗?” 那倒也是。 林晓星把范云清从办公室叫出来,两人去了范云清的宿舍。林晓星先问:“您真决定了?” 范云清拉着闺女的手:“你爸都跟你说了?” 说了。 林晓星点头:“……还想给我和苏瑾换个工作……” 范云清眼睛一亮:“你爸说的对!要是能换个工作,就先换个工作吧。我跟你们洪厂长,其实也是老战友了。我们认识十多年了。但别人不知道啊,还以为我们是在他老婆刚死之后就好上的。这传出去,我是不在乎这些……但你……你在厂里,只怕会受一些闲言碎语。”她叹一口气,“我是没想到你就这么轻易的给答应了。之前还不好意思跟你说,又专门找你爸,叫他跟你说。其实,我该亲自跟你说才对。之前你跟我说,叫我找个人,重新组建家庭,找自己的幸福。我还当你当时是心血来潮……没想到我闺女知道疼妈,说的都是真心话……” 林晓星却听的有些糊涂:什么叫‘好上了’?不是爸爸给介绍的吗?什么叫做‘专门找你爸’?不是自家妈对婚事有犹豫,爸爸才来做自己的工作的吗? 她勉强的笑了一下,打断对方的话,试探着问了一句:“你……跟我们洪厂长……什么时候好上的?” 范云清不好意思的抿嘴笑了笑:“不是说了吗?我跟你们洪厂长是老战友,我们认识都十四五年了吧。那时候,他受伤了,在后方医院里,我负责照顾他。后来他对我产生了好感,还给我写过情书。每天一封……这事,也没几个人知道。那时候他也不知道我已经嫁给你爸了。我明确的跟他说,我结婚了……他非不信,以为我找借口拒绝他呢?还是坚持给我写情书。我当是都不敢声张,你爸又在一线战场,这事就跟医院的一位大姐说了。后来那位大姐就把我调离开了……再后来,听说,当年他因为这事从一线部队去了后方……到底都没拉扯出我来……这么多年了,我觉得见他挺不好意思的。之前为你调动工作的事,找过一次你们赵厂长,意外的碰上了他。他看我那眼神……我就知道,他其实没忘了我,心里一直还是有我的……可是,都是有家室的人了……我知道了他有家,他也知道我是真的嫁人了……能说什么呢?他只问我这些年过的好不好……听说我离婚了,他倒是给我送过几回东西,我都没收。这不是上次被审查……那么快放出来,也是他偷着找了他的老战友了。这个我当时并不知道。直到去年入了冬了,他老婆死了。我才听他战友的老婆提了一句,说你这人不讲究,人家帮了你那么大的忙,可你呢?人家老婆的葬礼你都不去!我这才知道的!以前为了你表姐的工作,我都不好意思找他。可见他肯这么帮我,我心说,就去谢谢人家。要是时机合适,顺便提一下你表姐工作的事。”她隐晦的摸了摸肚子,更不好意思了:“……那天我是晚上去的,也没空手,拿了瓶茅台……他呢?刚死了老婆,情绪不好。就说,老战友了,一起喝一杯。酒一喝下去,这就不免说起了当年写情书的事……” 他说:“……我跟我老婆是包办的婚姻,不光是包办,她还是童养媳……是没有感情基础的……后来,革命了,上了战场了,受伤了,以为要死了,可睁开眼就看见你。那时候真当是天使……这么多年过去了,我都忘不了那一眼……连你鼻子上出了个红痘痘的位置我都记得……”他伸出手,点在了她的鼻翼上。 手指带着薄茧,如同是火星子点燃了干柴,浑身都烫了起来。 范云清收敛心神,这些事却是不能对孩子开口说的。 她就是想告诉孩子,她不是随便的就决定结婚了,能结婚,是因为两人有一定的感情基础。 他也说的对,两边的孩子都已经成家立业了,革命也胜利了。怎么就不能追求自己的幸福了。 林晓星看着她:“所以……你们是旧情复燃了?” 什么旧情不旧情的?那时候自己对他谈不上感情。不过是如今又遇上了,想起年轻时候的事而已。 她没解释,只道:“妈妈希望你……能祝福妈妈。正月十六的婚礼,妈妈希望你能去参加。” 林晓星脑子里一团浆糊,听她说起那些过往好像走到如今是顺理成章的事,可为什么心里这么别扭,这么恶心呢。 她起身:“……我知道了……”除了知道,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然后往外走,“我得回去上课,最近的课程很紧张。” 游游荡荡的回去,连大声哭都不敢,蒙头搁在被子里,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苏瑾一进门,看见她这样就吓了一跳,把门关严实了才低声问:“这是怎么了?” 林晓星趴在苏瑾的身上就哭,把事情说了之后又道:“……她要是那么理直气壮,为什么不来直接跟我说……叫爸来说就算了……可她没想到,爸把所有的责任都往他身上揽,说是他促成这婚事的……可我今儿去,她自己反倒是给撂了……她咋就那么理所当然呢。哪怕是真觉得不好开口,跟我舅妈说不行吗?叫我舅妈跟我说不行吗?非得叫我爸跟我说……” “爸那么说,是不想你受到伤害。”苏瑾叹了一声,“妈……这不是也顾忌你的想法吗?要是觉得难堪,要不,就换工作……” 苏瑾擦了眼泪:“我能因为我爸我妈的事,叫你迁就吗?当年毕业,你要是想去报社,就不会来厂里了。” 这倒也是。 进了厂,他就是想学一点实实在在的东西。如今学俄语,厂里又这么重视,可以说起点非常好了。要是真去报社……别的不说了,工资就低一档,更别说各种的补贴了。 苏瑾当然不愿意换工作:“这不是怕你在厂里难堪吗?” “谁叫她干下那难堪事了?”林晓星哭的打嗝,“当妈的把事都做了,我这做闺女的还听不得几句难听话了?谁爱说啥说啥去?!平时说我的人少了吗?也没见我掉快肉。说吧,说着说着,我就习惯了。” 正月十六,洪刚跟范云清把婚礼办了。 这时候,就是领导结婚,也是不用个人送礼的。 送礼都是以科室单位的名义送一些小礼品,比如镜子相框这些东西。商量好买什么,然后派人去买,回来平均下来,看每个人应该掏多少钱。 林雨桐是跟着财务科一块送的,四爷是跟着技术处一块送的。 宣传科找苏瑾和林晓星要,讨了个没趣之后,也不要了。 婚礼是在大礼堂举行的,工会通知大家都去,吃个喜糖。 林雨桐和四爷宁肯在家玩孩子,也不去凑这热闹去。 她不去,庄婷婷还专门跑来叫她:“瞧热闹去吧!我跟你说,那洪红绝对不是省油的灯……” 很多人都已经知道,跟洪刚结婚的就是范云清,那个以前的妇女主任。 洪红说的更难听,说范云清以前来厂里工作的时候,就跟她爸勾勾搭搭的,还说她妈是被他们给气死的。 这性质就相当恶劣了。 然后一说范云清,那林家范家的这点恩怨,就又被翻出来了。 洪红跟人家说了:你看她多恶毒,骗人家林师长说老家的人死完了,抢了人家的丈夫。现在呢,离婚了。又来祸害我们家!这不,我妈生生给害死了。人家这也是吸取教训了,第一次没害死林雨桐她娘最后导致功亏一篑,现在嘛,这不是永诀后患了吗? 林雨桐还罢了,说起来成了跟洪红一样的受害者了。 只是林晓星的日子不太好过,风言风语的,不消停。 结婚之前都闹成这样,那这结婚的时候得闹成啥样? 好多人都奔着瞧热闹去的。 林雨桐就说:“你看了回来跟我说是一样的。我就不去了。”又不是闲的蛋疼。 这事其实把老太太气的够呛:“天下男人多了去了,干啥找到晓星的眼皮子底下。还不够犯恶心的!” 不过,林雨桐看晓星的反应,她八成还不知道范云清有孕的事了。要不然绝对不会反应这么寡淡。瞧着吧,肚子又瞒不住,以后还有的闹呢。 不过跟着洪刚,林雨桐接触的倒是不多。就问四爷:“是个啥样的人?” 四爷就说:“普通的男人。” 普通的男人? 见了年轻漂亮的女人都不免多看两眼的普通男人。 说到底,还是因为范云清年轻,也漂亮,瞧着也知性。各方面来说,比乡下他那老婆好了太多了。林雨桐见过洪刚的老婆,本来就比洪刚大,再加上乡下这些年的日子难过,瞧着憔悴的很。脸上瞧着老相,头上的头发也都花白了。儿女又都大了,穿的自然也就跟老太太一个样了。灰色的偏襟大袄,黑色的大裆裤,腿上打着绑腿就算了,下面还是一双小脚。可能牙不是太好,拔了两颗,正好是下面的大门牙,说真的,瞧着比林家老太太都显老。 可反观范云清呢? 十六七的年纪生了林晓星,而晓星今年也才十八岁。三十五上下的年纪,年轻着呢。本来出身就好,会打扮!之前穿军装,一身穿上温婉里带着几分英气。如今到地方上工作了,穿起便装就更会打扮了。之前她来厂里,林雨桐远远的看了一眼。高领的白毛衣,外面穿着天蓝的小立领西装棉衣,下身就是黑裤子,裤子下面带着点小喇叭的形状,一双黑色的高跟鞋。手上的手套和脖子上的围巾都是大红色的,叫人瞧着就鲜亮的很。虽是齐耳短发吧,但人家不跟一般的妇女一样,用卡子把头发卡在耳朵背后,而是卡子头顶上,露出光洁的额头来,如此一打扮,瞧着凭空又小了几岁。再加上人又白,又会保养,说是三十岁都有人信。 “这可真是……男儿本……色啊……”林雨桐除了这么叹一声,还能说啥呢。 庄婷婷是笑着闯进来了,“你是没去,热闹大了去了。” 怎么个热闹法啊? 洪红穿着孝服,抱着她妈的照片,哭她妈去了。 当着那么多人,够难堪的了。 范云清晚上回去,是一阵一阵的犯恶心。洪刚气的在家转圈圈:“……都是她娘给教坏了。” 他的两儿子在他找回老家之前,就结婚了。带出来就得拖家带口。都安排进厂里怕人家说三道四,最后费了一番功夫,把人安排回县城,在县城的酒厂找了个工作,安排进去了。就是俩儿媳妇,也在年前安排到了供销社工作。只这一个闺女,她娘舍不得。说是对不住孩子。孩子出水痘没钱也没条件看大夫,给孩子落下了一脸的麻子。死活非得带在身边。这不,就安排在厂里工作了吗? 这孩子骄纵又浅薄,以为老子是个副厂长就了不得。人家那结婚对象不也是她给搅和的吗? “再不能这么惯下去了。”洪刚给范云清递了一杯水,“怎么样?好点了吗?” 范云清一脸的嗔怪:“难受着呢?之前还挺乖巧的,也不害口。今儿这是怎么了?差一点在婚礼的时候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孕吐……多尴尬啊!” 洪刚赶紧道:“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也不是谁的错。”范云清很大度的样子,“孩子们对父母再婚,一时半会接受不了,也能理解。我现在担心的是,她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接受这事?要是总在厂里这么闹,我担心你的领导威望受到影响……所以,你还是得跟孩子好好的谈谈。你看晓星,我叫她爸跟她说了,这孩子今儿虽然没来,但也没闹起来。你是不知道晓星的脾气,那真是一点就爆。这一点,把老林像了个十足。你想想老林的脾气,你就知道晓星有多倔了。不过这次,没把你我的面子往地下踩,说实话,我挺欣慰的。你都不知道,在洪红闯进来的时候我都顾不上看这个闹腾的,眼睛一个劲的盯着大门口,就怕晓星也跑来……好在,有惊无险,闹起来的只有这一个……不过孩子也大了,也懂事了。你好好跟她说,告诉她,这么闹,叫人家看了笑话不说,对你这个当爸的前途是有影响的……别看孩子嘴上硬,但到底是骨肉至亲,肯定心疼当爸的……” 洪刚连连点头:“你不生气就好。我明儿叫找这丫头谈谈。” 谈确实是谈了。洪刚插着腰在办公室里转圈,手指着站在那里满脸不逊的洪红:“……你看看你像个什么样子?再婚怎么了?还不允许老子再婚了?谁规定的,死了老婆就不能娶第二个了?谁规定的等老婆死了多久才能成亲?那些封建糟粕不要跟我说!你想不通,这个可以有!念着你娘,这都是你的好。谁把亲娘忘了,那得是白眼狼王八蛋。可你想不通,就能那么去闹腾吗?死了的是你娘,可活着的这个是你爹。你顾着你娘,你怎么不想想你爹……被你闹的下不来台,丢尽了这张老脸。”他将脸拍的啪啪的响,“你看看你,再看看你范姨家的晓星。人家那孩子怎么就那么懂事呢?不哭不闹,对父母做到了足够的理解。心疼她妈,说了不妨碍她妈妈寻找幸福。你听听人家孩子说的话,再听听你说的话!满嘴的污言秽语!你说的那些个难听话,真当我跟你范姨不知道?你范姨不计较,那是她大度,她心眼好。可你呢?人家那话是怎么说的,自己心里装的是屎,看见别人也就是屎。肮脏的是你的心,不是我们……我这当爹的哪里对不住你?给你安排工作,好好的将你嫁出去看着你成家。可你呢?争气了吗?你看看人家晓星,会弹琴会跳舞,广播念的多好。如今人家还学外语,做翻译。你再看看你,在车间你偷懒耍滑,在文化宫你消极怠工……”掰着手指头算了半天,“厂子建起来没两年,到现在你换了三个科室了。不成器的东西,还好意思闹?学着点人家,长点心……” 洪红不是晓星,也成不了晓星。 要是晓星,这么难听的话早就原地爆炸了。 但洪红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