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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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爷将折子压在最下面,“急不得,慢慢来吧。” 正说话,苏培盛急匆匆的进来了,“万岁爷,七爷求见!急!” 可别又是儿子犯事了。 事实上四爷真是想多了,七爷进来跟四爷耳语了一番。 四爷的眉头马上皱起来了,“你不要做过多的安排,朕会看着办。” 七爷没多问,直接就告退出去了。 林雨桐这才急道:“怎么了?” “把孩子先送畅春园……”四爷握了握林雨桐的手,“是弘昼叫老七送的信,咱们得出宫一趟。” 应该会是见弘昼吧。 这么长时间,只发回来消息却不见人,这事回京城了?要见自己和四爷,怕是出了大事了。 林雨桐一点也没耽搁,甚至没有亲自去送几个孩子,只交给弘旺又叫了弘时两口子,叫他们把孩子送过去就行。她换了衣服又叫人包了两身最家常的衣服,这才跟四爷在前面汇合。 上了马车,直接就走。 这马车外面瞧着跟十三爷的一模一样,从园子里出去保证没人知道里面坐的是谁。 其实进出园子并不容易,检查是必不可少的一关。但十三爷是为数不多的不需要查的人之一。只要看见十三爷的车架,没人阻拦,一路畅通而过。 出了园子,苏培盛就问:“爷,朝哪儿走?” “周五爷的宅子。”四爷低声吩咐了一句。 周五爷? 反应了半天苏培盛才明白这说的是谁,马上报了一个地址给扮作车夫的侍卫,“要快……” —————————————————— 第957章 重返大清(62)三合一 弘昼以周宏周五爷的名义置办的宅子,实在是不打眼的很。可位置却也未必就真偏僻。从大街上一条窄巷子里穿过去,就是一条稍微宽点的胡同。胡同不长,四五十米远的样子,顶头就是一堵墙,这是一条死胡同。也就意味着进来容易出去难。弘昼的这个宅子,在胡同的最里面,门是黑漆的门,带着岁月的斑驳。门帘不大,并排能进去两个人的宽窄。站在门口,林雨桐一眼扫过去,这里的环境就一眼看清了。对面好似住着一对老夫妻,大门半掩着,老妇人坐在院子里纳鞋底,看见自己一行人还好奇的打量了两眼。林雨桐收回视线,抬头看了看天,这个时候,天还很热,可那妇人却在太阳底下坐着做针线活。她再往后一点,就应该能在院子里的树荫下,再朝后一步,就是屋檐投下的阴影。为什么不在阴凉的地方呢?因为坐在那两个地方,半掩的门就挡住了视线。 这里只怕是被人监视了,门全打开,怕太刻意。门半掩着,就得选观察的角度。 林雨桐心里有数,收回视线的时候又看了一眼堆在对门门口的那堆青砖。青砖不是新的,是新拆下来的。痕迹很明显。前儿下了一场不小的雨,按道理这背阴处的砖石上肯定有痕迹的。但是这些却都没用。反而能从胡乱堆的砖堆缝隙里看到下面的地面上潮湿的痕迹。地面是湿的,砖是干的。也就是这东西只怕是昨儿才拆下来的。再想想一眼可看到院子里,林雨桐恍然,这东西只怕是刚进门的照壁。因为遮挡视线直接给拆除了。 她不动声色的在四爷的手里点了几下,两人同时戒备了起来。 以弘昼的机灵劲,不可能看不出这里被监视了。要明知道被监视了,就更不会叫人传消息给他皇阿玛。这孩子虽然不靠谱,但是这点分寸还是有的。 这中间一定是出了什么不知道的变故了。 因为巷子不能进马车,两人是一路步行进来的。穿的是最普通的衣服,走在到处是污水的巷子里也没露出别的神色来。林雨桐谨慎惯了的,没叫苏培盛和侍卫跟的紧了。她手里拿着一把扇子,是女儿家都用的团扇,这样的天拿这个一点也不突兀。扇子坠着上吊着一块小小的圆镜子,既当扇坠,又能整理仪容。如今京城就流行这个。林雨桐不叫苏培盛等人跟着的时候,就顺手在街边的小摊位上花了二十文买的。有些还吊着小梳子等小物件。 她不动声色,似是随意的把玩转动着手里的镜子。 苏培盛坐在墙根下一副歇息的样子,猛的眼睛被刺眼的光一晃,他瞬间就睁开了眼睛。然后就见胸前有亮光闪过,连着闪了三下。 他状若无意的站起身,走了两步从胡同里退出去。有几个孩子在巷子里玩,他拿了哨子叫了一个五六岁的小小子过来,露出和善的笑,“会不会吹啊?会吹就吹两下,给你糖吃。”另一手掏了一把糖出来。 孩子嘴馋,果然乖巧的吹了两下,苏培盛把糖塞给这孩子,这才迅速离开。得赶紧报信去。 林雨桐听到哨子声,朝四爷笑笑,还不忘挑眉。 四爷就笑,眼里的意思是,就你机灵。 有什么办法呢?谨慎惯了。自己和四爷出门,不可能叫自己两人冒失的前去。必然是几批人探路,确保安全才行。可是能这么干吗? 弘昼回京没有进宫,而是传了密信。这说明什么?说明确实有难处。见面并不方便。在这种时候,一批一批摊子,还都是身上明显带着军伍标签的探子来来回回的,真当人家是傻子。叫弘昼这么长时间的努力前功尽弃还是小事,再把小命给搭进去。 于是林雨桐不叫这些人贸然探路,就自己跟四爷过来。但临行前,怕真的万一出意外,把传递信号的方式都规定好了。只看信号行事就行,出不了岔子。 这一进来,前面几家门都关着,半个人都没见。正是饭点的时候,也不见烟囱冒烟,一户是如此,户户都是如此,安静的听不见任何声音。没有鸡叫狗叫,没有孩子的吵闹,什么声音都没有?这不奇怪吗?门不是从外面上锁的,这就证明屋里有人。谁家过日子过的静悄悄的? 两人肯定就戒备起来了。对门的门倒是开着,可这监视的也太明显了。 这会子什么都不能多想,就只想着,千万别是弘昼出事了。 四爷上前敲响了大门,黑漆斑驳的大门马上就从里面打开了。是个二十来岁的黑壮青年,看到四爷和林雨桐的时候明显愣了一下,“你们找谁?” 四爷刚要说话,弘昼的声音就传来了,“谁来了?”人从照壁后探出头来,然后眼里闪过一丝惊愕,“阿……阿……爹……”他从照壁后闪身出来,这才看见林雨桐,“娘?你们怎么来了?” 果然!送消息给四爷的并不是弘昼。 有人知道弘昼干嘛去了,这人还假借弘昼给四爷传信。 林雨桐脑子转的飞快,脸上却一片寒霜,迈着大步过去,“你个逆子!”她大骂弘昼,然后粗鲁的伸手拧着弘昼的耳朵,“还敢问我们怎么来了?你说我们怎么来了?刚成亲你丢下媳妇就跑了,能耐了是吧?你有啥不称心如意的?你个混账行子。”说着,另一个手在弘昼的脊背上又拍又打,“这半年你给我死哪去了?”骂着声音里就带了哭腔,紧跟着就是嚎啕大哭,“你知不知道我跟你爹为了找你,费了多大的心思?三天两头的打发人来瞅瞅,看看你回来了没有?昨儿才听说你这边有动静,我跟你爹你半夜就起身出门了……你个没良心的,撇下爹娘撇下老婆孩子你就知道跟在外面胡混。”说着还看了一眼愣在那里的开门的黑青年,很没有好气,“说!干什么去了?这都是什么人?看着也不像是好人。是出去打家劫舍了还是坑蒙拐骗了?” 弘昼愣愣的,这人谁啊?要不是知道这是自家皇额娘,真以为是哪户庄户人家出来的泼妇。在腰上的软软肉又被掐了一次以后,终于反应过来了,“疼疼疼啊!娘!” 林雨桐的手跟针扎一样的收回来,“疼啦?哪疼了?打疼了?胡说!就没用劲。”说着就要撩开弘昼的衣服瞧,恨不能把裤子也当场扒下来的样子。 弘昼赶紧躲了,“在外面呢娘!给儿子留点脸吧。” “你还要脸?”四爷呵斥了一声,朝外看了一眼,见对门的都出来瞧热闹了。他一副家丑外扬的样子抱拳致歉,然后过去顺手将把这边的大门给关上了。转身抬脚就往院子里去。 院子里的大树下,放着几个小板凳,边上有一些藤条,还有编了一半的竹筐。 四爷过去就往板凳上一坐,拿了编了一半的竹筐就开始编,弘昼瞧着他阿玛黑着脸,但手却格外灵活的编着竹筐,几乎用了全身的力气才叫他没露出异色来。 不光皇额娘会撒泼,竟然皇阿玛还会干这粗活。 长见识了。 可跟着就紧张了起来,他们怎么这么巧的就来了呢? 都存着心事,偏又没办法说话,连个眼神交流都不能。弘昼心里急的跟什么似得,想要说话,但看着阿玛兀自坐在那里不动,他也不敢说话。这里大概是个什么情况,他相信皇阿玛心里有数。只得默默的在一边将整理好的藤条递过去,父子俩配合默契,看起来挺像是那么一回事的。 林雨桐却在一边骂:“你个兔崽子,就知道在外面疯。你媳妇有了身孕你也不管。我跟你说,这回逮住你你可休想再跑……” 媳妇有了? 他不确定这是皇额娘随口说出来的还是真的吴扎库氏有了? 然后他就看见他阿玛轻微的点头,这就是说真有了。激动的差点将手里的藤条给扔出去。就听见那边皇额娘兀自在叫骂,“你小子是不是在外面有了别的女人,养了相好的还是娶了外室了?” 林雨桐指着窗台上的一双绣花鞋,桃红色的鞋面上绣着一对绿鸳鸯,鲜亮的很,“小五,我可你说,你要真敢,我今儿非打死你不可。” 弘昼嘴上应着没有,不是的。脚下却没动,看着自家皇额娘拿着藤条,一间房间一间房间的找自己的‘相好’。他心里明白,这是看着院子里还有没有藏着别的什么人。 他是从来都不知道,自家皇阿玛和皇额娘还有这样的一面。 这一闪神,林雨桐就出来了,手里拎着一个十四五岁的姑娘,这姑娘满脸尴尬,还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怒色。小麦色的肌肤,一双眼睛亮闪闪的,被林雨桐拉扯着出来看着弘昼就带着几分怒色。 林雨桐将人往前一推,“说!这是谁?你这样对的起你媳妇。” 弘昼低着头不言语,四爷手里的藤条就拍打在弘昼的屁股上,“你娘问你话呢?咱们家就是普通的庄户人家,你要是敢在外面胡来,今儿就打断你的腿。” 弘昼捂着屁股龇牙咧嘴,“……那媳妇又不是我想娶的……” 林雨桐一愣,抬手又抽了弘昼一下,“说的什么混账话,没想娶人家,你洞房也入了,孩子也怀上了。”说完就看那小姑娘,又骂弘昼,“这姑娘是谁?你给我说清楚。告诉你,除了你媳妇,老娘谁也不认。想进我周家门,门都没有!” “谁稀罕进你们周家门?”这姑娘一开口就带着几分泼辣,“你他进我们王家们,以后就是我们王家的上门姑爷,跟你们周家不相干……” 林雨桐手指着弘昼,一脸怒气,心里却琢磨着,这事诡异啊。这些人是知道弘昼的身份呢?还是不知道呢?要说知道,能哄的自己跟四爷上门,大好的行刺机会,偏偏没用。他们这监视就是监视,有没有杀意,存不存在生命的危险,林雨桐觉得自己不会感觉错。弘昼被监视着,这是肯定的。但更多的恶意,这么长时间的接触,真没感觉到。 就是那开门的黑青年,只一脸尴尬的站着,还是弘昼示意,他才去端了茶水过来。 可要说不知道吧,那四爷手里以弘昼的身份给四爷送来的密信又是怎么回事? 有两种可能:第一,弘昼暴露了,但却不自知。一定是漕帮更上层的布置了这次的事,弘昼本身也身在局中。第二,那就是送信的人跟漕帮压根不是一码事。这人在京城,不光知道弘昼不在京城,还知道需要要命的事。比如弘昼的去向,比如传递迷信的手法渠道,甚至破译了一部分密码。他假传这样的消息,目的尚且不明确。但好处却是显而易见了。万一自己和四爷露了马脚,轻则坏了弘昼的差事,给漕帮提个醒。重则对方当场识破,起了杀心。不管是哪种结果,对他好像都不是坏事。 到底是那种可能,林雨桐暂时下不了结论。 这边她的表情严肃,那边黑青年已经拉着那姑娘教训了,恍惚听见他叫那姑娘师妹,“……你怎么能这么说话……到底是……亲爹娘……回头他不给你好脸你可别又哭哭啼啼……” 这边四爷已经问上弘昼了,“怎么回事?不要爹娘老婆孩子就是看中人家姑娘了?” 林雨桐气的抚着胸口,一副接受不了的样子。 弘昼到林雨桐跟前一边顺气,一边道:“您别气,不是那么回事……我是跟人在南边做点生意,他们都是我结识的生意场上的人,娘啊,我跟你说,这半年我赚了……”说着,就附耳跟林雨桐说悄悄话,一副财不露白的样子。 林雨桐听见弘昼低声道:“……儿子混进漕帮很顺利……一个月前听到觉得有人在调查儿子怀疑儿子的身份……侧面打听过了……有人给漕帮送信,说是五阿哥混进了漕帮……具体是谁倒是没说……” 见那师兄们朝这边看过来,林雨桐一副惊讶的样子赶紧道:“这么多,这可比种地来钱快的多……” 弘昼嘿嘿笑,“能儿子赚了大钱,都给娘花用……” 四爷瞪眼,转脸却对着林雨桐:“被听他花言巧语,骗你还骗的少了……” “我愿意!”林雨桐怼了四爷一句,拉着弘昼亲香不够的样子,“瞧瞧都黑了瘦了……钱的事啊……”她警惕的看了一边的师兄妹,声音低下了,跟弘昼耳语,“要是危险,马上就脱身,什么都没有你要紧……” 弘昼一边给林雨桐整理不怎么乱的头发,一边低头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道,“……这次进京的不止儿子一拨人……现在看,他们这是存心试探……” 林雨桐见那姑娘的余光往这边瞄,心道,还是得找机会跟弘昼当面说。于是马上将头一歪,“去去去!不要你给我添乱,头发是越弄越乱了……” 这边说着话,那姑娘又冷冷的哼了一声,好似看不惯林雨桐那种儿子有钱就变态度的市侩样。 四爷将筐子编好,往边上一放,顺手在衣襟上擦了一把手,就站起身来,严肃的看弘昼,“再问你一次,跟不跟我和你娘走?” 弘昼深知这话是什么意思,皇阿玛和皇额娘是真不想叫自己继续下去了。 但问题出在哪里自己清楚。不是自己那边出了问题,问题是出在京城了。只要好好处理,这次的危机可平安度过。 四爷轻哼了一声,转身就走,走了两步扭头呵斥拉着弘昼依依不舍的林雨桐,“慈母多败儿!这会子想管教了,晚了!你是走不走,你走你也永远别回去了。” 林雨桐骂了一句死老头子,又拉着弘昼嘱咐了再嘱咐,最重要的就是要说,别忘了捎银子回家。这才跟在四爷后面,一路出了巷子。 苏培盛急急的过来,四爷低声道:“叫哈茶奇过来,将朕跟你主子娘娘拿下,再派人将这里围起来,凡是可疑的人,都先抓起来……” “那五阿哥……”苏培盛赶紧问了一句。 “一样!”四爷说完,就不停留,一副跟苏培盛只是擦肩而过的样子。 没走出十步,就有人高寒了一声站住,扭脸看可不正是哈茶奇,他用两根手指做出下跪谢罪的样子,脸上却凶神恶煞,“说你们呢?站住。” 林雨桐配合着大叫,然后就有人吵嚷着,各种声音都有,说什么接到密报,这里有逆贼接头等话。 等四爷和林雨桐换了一辆马车坐进去,隔着帘子,能看见从那条胡同里抓出来的一长串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弘昼和那黑脸的汉子连同那个姑娘一并在里面。 这些人办事还不错,知道没叫弘昼的脸露出来,人一遮挡,又刻意将头摁的很低,头发也弄的乱七八糟,这德行就是耿氏见了,也得好好辨认。 街对面的一处酒楼的雅间,窗户只开着一条缝隙,被押解的人过去,窗户就合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