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3节
喜丫愣了下，只因皇后娘娘说这话时的目光很认真，好像在说真的一样：“娘娘除了做皇后娘娘，还能干嘛。如果不是皇后娘娘，”喜丫声音变得极轻：“那娘娘能去的地方就只有冷宫了。” “冷宫？”萧真失笑，说：“还不错。” 喜丫呸呸了二声：“娘娘就爱乱说话，奴婢去给您拿点吃的去。”说着出殿，刚出了殿门口，喜丫脸上的笑容便落了下来，如果皇后娘娘不再是皇后娘娘，她会跟吗？她从来没有想过这种问题。 一回了宫，日子似乎又回到了平静安逸的生活。 沐完浴，萧真吃了喜丫做的点心，便打算拿起书来看，这还没看几页，就听得一句‘皇上驾到——’ 声音还没落，明黄的身影便走了进来。 喜丫赶紧行礼。 萧真没有行礼，而是合上书，抬眸平静的看着皇帝。 皇帝一声冷哼：“皇后对朕是越来越不尊重了，如今连礼都废了。” 萧真起身，对着他施了一礼，起身时问道：“皇上突然来我宫里，不知道是有何事？” 一个我字，让皇帝又有些闹心起来，自他们大婚之后，‘臣妾’二个字她几乎很少自称，偶尔有几次称呼，也是顾全他的面子而已，是她自己要嫁给他的，可嫁给了他之后，却从不自称臣妾，她到底是什么意思？ “为什么丞相突然返回去找你？”皇帝冷声问，一回宫，他便命人将丞相送回丞相府，并宣御医速度去看他的双腿，不想宫人告诉他，丞相大人不见了。后来陪着皇后回来的御林军告诉他，丞相大人竟然又折回了山里。 萧真早知道皇帝会来问她这个问题，便道：“我曾在十多年前救过丞相大人的命，或许是这个原因，丞相大人便折了回来。” “你救过丞相的命？”这个答案皇帝还真是想不到的：“那为什么你们现在才相认？” “我也是昨晚才想起来的。皇上来这里就是问我这事的？” “当然不是，这并不重要。朕来是想让你去请小神医给丞相看一下他的腿伤。”说着，皇帝一脸的凝重，甚至隐隐担忧。 韩子然的腿方才还好好的呀，但见到皇帝如此沉重的表情，萧真思附着韩子然的腿应该是旧疾复发了：“皇上差个人去叫小神医便行。” 皇帝冷哼一声：“世人都知道小神医是你的人，朕若是请得动还会来叫你？”说起这个皇帝就气，兵权落在萧真手中的那几年，他一句话没有人会理，可不想他拿回了兵权，这些萧真训练起来的人也一个个不听他的话，就连这个神医世家的小神医也是如此，想到此，他怎么看萧真怎么的烦。 “我这就去蔡府。”萧真没有任何的迟疑，毕竟韩子然是当今的丞相，朝中之事离不开他。 看着皇后娘娘离去，一直跟在皇帝身边的许福说道：“皇上，其实娘娘一直是在帮着皇上的。” 皇帝冷飘了许福一眼，后者不再敢多说一句话。 京城的天气晴好，远远望向帝王山，山顶是一片阴云，那边还在下雨。 萧真的目光从那片阴云收回，落在前面的方漆大字‘蔡府’上，叹了口气。她与皇帝大婚的那日，也是小神医与她决裂之时。整整二年，他们没再说过一句话，哪怕见了面，她想上前打个招呼，他也是对她视若不见。 敲了门。 开门的管家一见是萧真还以为自己看错了，擦了擦眼之后，确定真的是萧真，赶紧拜见：“小的见过大将军，不不，小的见过皇后娘娘。” “管家快请起，我孤身一人而来的，不用如此行大礼。小神医在吗？”萧真扶起管家来。 “谢娘娘。”娘娘还是大将军时常来这里，因此管家也不见外：“娘娘快请进来，小神医在后院晒草药呢。” 熟悉的一景一物。曾经，她视这里为她的家，只要她受了伤就会往这里跑。 老神医是她恩师的随身影医，而小神医则是她的随身影医。老神医为了保护恩师而死，从此之后他与小神医相依为命，可现在，二人却形同陌路。 一进院子，草药的味道便扑鼻而来。 几个篓子旁，一个穿着朴素的少年正在整理着所晒的草药，不时的翻动着，又时不时拿起在鼻子底下闻着。他的侧脸轮廓分明，高挺的鼻梁，深邃的眼眶，合在一起的五官看起来颇有几分桀骜不驯。 将地上的草药都收拾了起来，少年整理好直起身子，便看到了正望着他出神的萧真。 四目相对时，萧真挤出一个笑容：“小神医。” 蔡望临冷冷打量着萧真，声音显得阴阳怪气：“哟，这不是皇后娘娘吗？锦衣玉食的皇后娘娘怎么会来到我这个破地方？” “望临？” “这名字是你叫的吗？”蔡望临怒道。 “丞相大人的旧疾复发了，你去看看他。” “你谁啊？我们蔡家不欢迎陌生人。” 萧真无奈，温声道：“望临，我知道你一直对我嫁给皇上的事耿耿于怀，可朝中少不了丞相大人。” “跟我有关系吗？” “当然有关系，朝中还有很多大事要丞相大人去处理……” “跟我有关系吗？”蔡望临走近萧真，冷冷的瞪着她：“朝中也有很多大事需要大将军去处理，可大将军干嘛去了？” “望临？” “这名字不是你该叫的。” 萧真沉默了半响，叹了口气：“到底要我怎么做，你才会原谅我？” “我不会原谅你的。当你抛弃了我们的那一刻，你就不值得我们原谅。” “我没有抛弃你们。”萧真想解释，可不知道怎么解释，不管是小神医，还是那些离开她的兄弟们，她都没有抛弃，她怎么会舍得抛弃呢？ “那你回来，回到我们身边。”蔡望临逼近萧真，嘲讽的眸光紧锁着萧真的眸子冷声说，“你不是没有抛弃我们吗？那你回来。” 第751章 不见不散 “望临，我……” “你不愿回来？” “不是的，我。” 蔡望临双手突然纂住了萧真的衣襟，略微带点琥珀色的黑眸一点点浮起怨恨，声音颤抖而压抑：“你背叛了我们，你背叛了我们。” 萧真一愣，望着这双充满了恨的黑眸，这个她一直保护在羽翼下的少年，一直视为亲弟弟般的少年，她没有想到他对她的怨恨竟然会有如此的深。 “我们这些兄弟跟着你出生入死，我们视你为唯一，我们的亲人一个一个的死去，剩下的我们相依为命，我们立过誓的，这一辈子都会在一起，可你抛弃了我们。”小神医双手颤抖，满脸因怒气而泛红，他真的恨这个女人，真的恨，她给了他们信仰，给了他们家园，却又一手将他们四分五裂。 萧真发现自己在这样怨恨的眸光中说不出话来，小神医如此恨她，那其它的兄弟呢？那些生死相依的兄弟们，是不是也这样恨着她。 “我们说好的啊，我们说好在一起的。”小神医声音沙哑，隐隐哽咽。 “我并没有抛弃你们，我怎么舍得抛弃你们。我，我只是换了一个身份。” “身份？这个身份有那么重要吗？因为你这个身份，我们天各一方，因为你这个身份，他们被皇帝命令这辈子都不许进京，更不可以来找你。” “什么？你说什么？”萧真惊讶的看着小神医，皇帝防着她，所以她的人都被调往各处，但她不知道皇帝还下过命令不许他们这辈子都不能进京，更不可以来找她。 “呵呵，你别说你不知道。”小神医冷笑。 萧真沉默。 “究竟我们这些兄弟在你眼中算什么？你成为了皇后之后，你竟然一点都没有关心过我们的去向吗？” 萧真垂于腿侧的双手缓缓握紧。 “说啊。”小神医狠狠的摇晃了纂着她的衣襟，吼道：“你倒是说啊。” 带着萧真进来的老管家一直没有离去，看到主子这模样，用袖子轻试着眼角的眼泪，主子从小就特别依赖老神医，自老神医去逝后，已早将皇后娘娘视为唯一的亲人，他视娘娘为母，为姐，为兄，甚至于看姑娘家时，也会拿娘娘来比较，娘娘决定嫁给皇上那时，他也为娘娘高兴，可皇帝的一道旨令，这份高兴便成为了怨恨。 “你说啊，你说啊。”小神医哭道：“你说啊，你到底有没有关心过我们，到底有没有？” 萧真闭起双眸，沙哑的道：“我没有。” “为什么没有？我们出生入死这么多年，我们早已经是这世上最亲的亲人了，我，吴印，赵介，这个世上，只就剩下我们四个人，可你呢，只想着你自己。” “对不起。” “对不起有用吗？对不起有用吗？” “望临？你不要这样。”这样看着她心里痛。 “我不要怎样？你可知道，我已经找不到他们了，我找不到他们。” “找不到谁？” “吴印和赵介，我找不到他们。” “他们被皇上派去了边境执行任务，怎么会找不到他们呢。” “他们不在那里。” “什么？” 小神医看着萧真的眸光越来越冷：“我本来想去找他们的，可边境那边的人说，吴印和赵介根本就没有去过，跟随着他们的亲信也没有去过。” “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你是真的不知道还是假的不知道。” 萧真的心有了一点点凉意。 “身为你的副将，他们在将士中的威信与威望不输于你，他们的功勋随便拿出来就够燃起战士们的热血，你以为皇帝会让他们活着吗？” 萧真双眸猛的睁大，厉声否认：“不可能，不可能。皇上不可能这么做的。” 小神医嗤笑一声，放开了她，后退一步，就如看一个陌生人一般看着她：“这话你觉得说服得了你自己吗？若是换了以前，这个问题你早该想到的。你没有想到，只能说明我们的性命和存在在你心中早已不再重要。” “这不可能的，皇上不是那种人。” “那种人是哪种人？他夺了你的权，夺了你的兵，你现在在后宫与软禁有何区别？他连碰都不愿碰你一下。” 萧真的面色一白。 小神医突然大笑起来，笑得眼泪纵横：“这就是我们的结局，我们最亲的人抛弃了我们，我们一直守护 的人猜忌着我们，到头来，我们不过是被人丢在知葬岗的一堆白骨。” “别说了。”萧真身子一个踉跄，一手紧紧的捂住胸口，这里痛，实在太痛了：“吴印和赵介会没事的，他们一定没事。” “我找了他们二年，都没有找到。”小神医朝着萧真即是吼又是哭道：“他们若还活着，肯定会来找我，肯定会来带我一起走的，他们不像你这么没有人性，这么没有兄弟情义，他们肯定会来带我走的，他们不会让我在这里受这种孤独的苦。” “望临，不要这样说我。”这些话如刺如刀，刺得她心痛苦不已，萧真几乎拿不出说话的力气。 “我偏要说，我们的悲剧是你造成的，是你抛弃了我们。你走，你走，我不要看到你，你滚，你滚啊——”蔡望临用全部的力气朝着萧真吼道：“我不想看到你，我再也不想看到你。” 萧真不敢置信的看着他，这个她看着长大的少年，少年琥珀色的眼中都是痛苦，都是怨恨，那么的浓，浓到无法化解。 “娘娘，”管家过来哽咽道：“要不，您先回去？” “怎么会变成这样？”萧真喃喃的往外走，怎么会这样呢？这世上她本该最亲近的人，一个个都变成了这样，是她做错了吗？可她真的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