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节
她死死的拽住衣角，再睁开眼时，目光坚定，汹涌而来的情绪也随之慢慢平静下来。 她嘴角勾起笑，站起身，跨步走出屋子，站到屋檐下，抬起头，看向头顶的蓝天白云。 第二天，她准备好了礼品，和廖嫂子隐晦的打听了水东村的位置后，就锁了门带着林新往水东村去了。 这个方向应该是水东村了，凌红纱站在路中段，犹豫了一会儿，有点后悔没有找辆牛车送他们去水东村。 她只听廖嫂子说不远，很快就到了，却忘了这个不远和她的不远完全不是一回事。他们是吃过早饭赶路的，走了快半个时辰，林新倒没怎么样，她这具身体倒有些受不住了。 此刻他们正坐在路边的石头上休息，林新手里拿着小手帕，靠在凌红纱身上正在努力的为她擦汗。凌红纱笑了笑，很是配合的让他擦完。坐了一小会儿后，两人继续赶路。 午时前，终于到达了水东村，他们站在一扇老旧的木门前，隐约能听见屋子里面不时传出说话声。大约现在正是午饭时间，凌家的房子又靠近村口，到没有什么人注意到这里情况。 凌红纱伸手推开木门，坐在屋里吃饭的一位妇人注意到门口站了一名女子，手里拿着个包袱还带着一个孩子。 刘菊立刻脸色一变，“噌”的一下站起身，饭桌上的其他人顿时都看向她，再然后视线跟着刘菊转到站在门口的凌红纱和林新身上。 “爹娘，你们可要为我做主啊。我嫁到家里十来年，孩子都生了三个，没有这样欺负人啊……大水你这个没良心的…...”刘菊瞪了外面的人一眼，立马放声哭诉。 好你个凌大水，外面的女人都带着孩子找上门了，这杀千刀的！看着越走越近的两人，她此刻的心里恨不得冲过去大闹一场。但想到前两天刚闹了一场，凌大水半分脸面都不给，还说要休了她，现在她也只能先忍着了。 “这……”李秋兰拿着筷子的手抖了一下，筷子啪嗒一声掉到桌子上，她不敢置信的看着越走越近的女子，一遍又一遍的看着那日思夜念的脸。 凌大牛转过头，看着李秋兰，颤着声音唤了一句“老婆子，是不是……” 是不是，是不是，我们女儿回来了！ 凌大水张了张嘴，半天都没有合上。 几个孩子面面相觑，听着刘菊的话语，心中惶恐的看着大人脸上变来变去的神情。 “我回来了”凌红纱看着众人，微微一笑，缓缓说道。 第10章 凌家二 随着第一声鸡鸣声响起，水东村的村民们开始陆陆续续的起床，吃过早饭，背着锄头前往田间劳作。 “大牛家的，你们家红纱真回来了。”一个微胖的妇人眼神闪烁，往前快走了几步，用手肘轻轻撞撞前面的妇人，满脸好奇的看着大牛家的。 被叫做大牛家的妇人身形瘦高，面色黑黄，听到身边妇人的话，犹豫了下，木着脸点点头。 这李霞是水东村出了名的爱打听，她们往常来往也不多，她不太想理会，只是这人跟的太紧。 说实话，到现在为止，她都有点不敢相信，十多年前卖掉的女儿竟然还能回来。她翘了翘嘴角，想笑，大约是她的嘴角因着常年的忧愁苦难早早刻上了两道深深的痕迹，即使笑起来也带着愁苦的味道。 微胖的妇人还有心想要打听几句，但看着快到的自家的田地，已经站在田边的男人已经开始朝她瞪眼，她只得讪讪作罢。 心中想着还是晚点上门去看一看，红纱这孩子她都好多年没有见过了。看看这大牛家的，被卖的女儿还能回来，怎么还一脸不高兴，真是奇了怪了，等会儿和她好好说道说道。 凌红纱吃过早饭后，带着林新坐在堂屋面色平静的看着凌家人一一过来打过招呼，然后陆陆续续的去田里做活，包括两个十多岁的侄子。 “姑姑”五岁的侄女叫红菱，此时她正仰着头，睁着圆溜溜的眼睛，好奇的看着凌红纱。 凌红纱笑着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原身离家时，大嫂家还在为聘礼折腾，现在孩子都有三个了。不过想到昨日她进门时，刘菊干嚎着把她当成别人的场景，她嘴角浮起讽刺的笑容。凌大水曾经当做珍珠捧在手中，也不过十来年，已经成了鱼目了，这保质期也太短了些吧。 在她踏进门的那一刻，震惊的父母，目光躲闪的兄嫂，无措的孩子。她的眸色暗了暗，本来，她这么急着过来，不过是为了试探前日听廖嫂子说起凌家人时体内突如其来的情绪，她怀疑原主还未完全消失。 却没想到，她苦笑一声，自己差点要翻船了。当时她刚说完话，凌大牛和李秋兰一脸不敢置信的走了出来，随即，她的身体好像脱离了自己的控制，铺天盖地的情绪瞬间包裹着她，甚至，想要操纵这具身体。或许是原主留下的执念吧，她叹了一口气，对家和亲人的执念，在那一刻全部释放了出来。也幸好，那股奇怪的情绪没有持续多久，最终还是消散了。 “小新，来，我们去干活。”凌红纱站起身，将桌子收拾好，顺便将院子打扫了一下，看了看天色，准备煮午饭。厨房很小，她将淘洗好的米放进锅里，犹豫了一下，她又多加了一把米。田间劳累，想来大家肚子都饿了。 李秋兰跟着丈夫和儿子归家时，看见家中的方向炊烟袅袅，楞了一下，和丈夫面面相觑。往常他们一家人去地里干活，中饭都是李秋兰提早回家做好了再给他们带过去的。今日，几个人默契的一同归家，路上各自陷入了思索，此时看到炊烟，几人越走越慢，只是再长的路也有尽头。 两个半大的少年越过他们，快步走到前面，进了屋，喊了一声“姑姑”。 “你们回来了。”凌红纱正端着菜从厨房里出来，看到兄弟俩身上还带着泥，就说“洗洗手，可以开饭了。” “知道了，姑姑。”两个少年嬉笑着跑到水井旁，打了一桶是水上来，洗干净手脚。 “爹，娘，你们回来了。”凌红纱开口平静的叫了一声。 “嗯”凌大牛闷闷的应了一声，沉默的走到桌子旁坐下。 凌大水跟在他爹身边，含糊了一声，没有抬头。 李秋兰走近厨房帮女儿把剩余的菜端出来。 等所有人都上桌了，刘菊嘴角含笑的从外面进来了。 一家人围坐在木桌前，桌子是四方桌，不小，但人多，有些挤。桌上所有人都沉默的吃着饭，大约是多了自己和林新的缘故吧。 “吃完午饭，我们便回清平县了。”凌红纱打破沉默，淡淡的说道。再见到他们之前，她不过是准备带着新林露个面，让他们知道凌红纱回来了，就回去的。想不到后面出了状况，又加上昨日下午下了一场大雨，挡了他们回去的路。 “啊”李秋兰惊讶出声。 她想出声留这个离家多年已然陌生的女儿，但嘴巴张了张，到底没说出声。她向来不善言辞，再加上凌红纱的态度淡淡的，她心中又是愧疚又有些胆怯。于是，她转过头，将视线投向身边的老伴，目带哀求的看着他。 “我送你们回去。”凌大牛停住筷子，这时节，正是农忙的时候，他想了想还是开口，是家里对不起这闺女。“你还能回来，我和你娘很高兴。” “这……”李秋兰想开口，看到老伴制止的目光，到底没有说话。 “不用了，现在正是农忙的时候，你们也抽不开身。这里到县里也不过一个时辰，离的不远，我们自己回去就行。”凌红纱淡淡的回绝。 “妹妹难得回来，原本应该多住几天的，恰好碰上农忙，大家都是至亲，我们也不多留了。现在妹妹住在县城里，以后有的是机会回家。”刘菊笑着说道“爹，地里的活离不开你，但妹妹一个人带着孩子回去，我们也不放心，要不我去送他们回去，正好认认门，以后好去接妹妹回来。”这小姑子身上的料子可比他们好多了，还能租县城里的房子，手里肯定有钱。 凌红纱抬起头，看着刘菊，声音平静无波的说道“别叫的这么亲热，我们没那么熟。这条路，没有你，我走的更安心。”说着伸出朝林新伸出手“我们走。” 刘菊脸上的笑容瞬间僵在那里，桌子下的腿碰了碰坐在一旁的凌大水，示意他说话。凌大水只当什么都不知道，依旧埋头吃饭。 两个半大的少年已经知事，家里关于这个姑姑的事，他们偶尔从别人的只言片语中听到，想到那些传言，此时都红了脸，低下头去，连嘴里的菜都失了味道。 凌大牛的眉头皱成一个深深的川字，似乎想说什么，最后还是作罢“我送你出村”说着站起身，跟在他们身后。 李秋兰脸色发白，跟着慌乱的站起身，走在他们后面，一同出了屋子。 “红纱，你不要怪你大哥，你大哥不是故意的，他知道错了。真的，他知道错了……”李秋兰走在凌红纱身边，苦着脸来回几句话不停的为儿子解释“他真的知道错了，他后来去找你了，只是没有找到，他真的后悔了，你原谅他吧……” “好了，别说这些了。”凌大牛看着女儿平静的脸，脸长开了，但五官却没有什么变化。但他深刻的知道，这已经不是小时候的女儿了“等忙好了，我们去县城看你。” 凌红纱点点头，走之前，还是忍不住开口“你们多保重身体”。 “哎”李秋兰的眼泪一下就下来了，哽咽的说道“你要好，要好……是娘没本事，是娘对不住你……” 直到走出去很远，转过身，她都还能看到站在村口的小小的两个身影。她抬手擦了擦留下的眼泪。这泪水不属于她的。 风一吹，泪痕就都干了，但眼泪流过的地方，总归是不一样的。 第11章 访客一 巧的是，凌红纱这边脚刚踏出了清平县，后头，就有人上门来了。 杨家康纵身一跃，跳下马身。先去客栈定了房间，打听了凌红纱的住处。清平县不大，像花婆婆那间风水不太好，还闹鬼的房子已经被租出去的消息，还是能引起不少人注意的，自然也有人打听了租房者的信息。 客栈的掌柜笑眯眯的接过银子，大方的客人，他喜欢。 “这个，我还真知道。”掌柜的走到门口，给他指了路。 杨家康道了一声谢，朝着掌柜指的方向去。 不多久，就找到了地方。 只是，他的视线往下扫了一眼大门上挂着锁，代表着主人不在家，他又扫了一眼院墙，估量了一下高度。接着转身往前走了几步，脚步停在廖嫂子家门口。 廖嫂子正弯着腰给前院的菜地除草呢，听到敲门声，一抬头蓦然看到门口站了个面带凶相的大汉，惊的心跳都快了几下，拍了拍胸口，直起发软的腰身，她还在心里嘀咕：这是来找自家男人的？但看着又觉得不像。 她站在原地和气的问“这位兄弟，有什么事吗？” 杨家康拱了拱手“这位大嫂，我想打听住在这隔壁的凌娘子什么时候在家，我有事寻他们。”大约看出廖嫂子一脸的防备，他又接着说“这家的孩子和我有些渊源，此番，我是特地上门来和凌娘子道谢的。大嫂放心，我是南陵人，暂住县城里的客栈，不是什么歹人。” 南陵县隶属青阳府，但青阳府下面的各县口音大同小异，这口音听着是像他们青阳府的，但口音是可以模仿的啊。 虽然这么想，但廖嫂子脸上的防备还是稍稍去了一些，上下打量着站在前面的男人一番，总觉得这人看着不□□生。 “凌娘子出门走亲戚了，你若不急，明天再过来。” “多谢嫂子。”杨家康拱了拱手离去。 廖嫂子走到门口看着离去的身影，疑惑更重了，寻常人走路，谁的身板会挺的这么直，还有那走路的架势，看着就和他们不一样。还有那张脸，看着不像好人啊！凌娘子好似说过，下午就会回来。她现在倒想凌红纱早点回来，好将这事告知她，生怕这男子是来寻仇的。 结果，下午突然下了一场大雨，雨一直下到傍晚才小下去。 第二天，廖嫂子一早就去凌红纱家门口看了看，见锁还在。不免忧心，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了。 “呸呸呸”莫想有的没的。 廖嫂子朝正往巷子里跑的小虎叫道“别走远了，就在巷子里玩，等会看到你凌姨，喊我一声。” “知道了~”小虎边跑边答应。 “这孩子……”廖嫂子转身回家料理家务。 等到下午凌红纱到家时，小虎正和几个孩子在巷子里玩耍，一看她，就跑过来“凌姨，我娘有事找你”他歪着脑袋煞有急事的加了两个字“很急！” “好，我知道了，你玩去吧。我等会儿去找你娘。”凌红纱摸了摸他的脑袋，心中思忖是什么急事。 “小新和我们玩”小虎看向林新，伸出手邀请。 林新对着小虎摇摇头，看了不远处还在玩闹的孩子，拒绝了。 “小新刚才走了很远的路，有点累了。明天你来我们家玩。”凌红纱解释。 “哦”小虎点点头，跑着去找小伙伴了。 凌红纱刚到家喝了口水，想给林新换身衣服就过去廖嫂子那边的。 不想廖嫂子已经知道她回来了，放下手里的事就马上过来了。 “嫂子，什么事，让你这般急？”凌红纱放下手里的茶杯，疑惑的说道。 廖嫂子快步进门，看到林新正乖乖的坐在桌子旁边，双手抱着茶杯，小口小口的抿着。 她把凌红纱往门外拉了几步，然后压低了声音说道“昨天早上，你走了没有多久，就来了个男人，上我们家来问你们什么时候回来。那人面相看着就不像好人，一看就不好惹的。我这不担心吗，一看你回来，就赶紧过来了。” 男人，不太好惹，凌红纱过了一遍脑子，记忆里找不出这么个人。看到廖嫂子脸上的紧张和关切，她拍了拍廖嫂子拉着她的手“那人可有说找我们什么事？” 廖嫂子想了一下，看了还在喝水的林新一眼“他说和你家小新有什么渊源来着。” 一听和小新有关，凌红纱不由的皱起眉头，难道是小新家里人找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