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皮文学网 - 玄幻奇幻 - 畸骨在线阅读 - 第110节

第110节

    维吉利在心底回应道。

    【你一定要表现得好像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异样吗?我不得不说,你的癖好愈发的低级了。】芙格冷冷地说道,【你正在惹恼希斯图,他非常不高兴——你抢了他的活儿。】

    沉默而庞大的影子无声无息地浮现在维吉利意识中的另外一个角落。

    维吉利在现实中耸了耸肩膀——哪怕知道作为人格的另一部分,希斯图并看不到他的动作。

    【哦,拜托,我们之间共享情绪,我当然知道那个大个子有点儿不爽……好吧,是非常不爽。但是,你看,我只是觉得他还是有点儿太虚弱了,为什么不把自己剩下的那几块残渣也送给红鹿当个零嘴呢?既然已经变成这个模样就不要在逞强了。顺便说,如果只是做家务的话,我也可以做得很好。在这点上我还是有自信的。】

    “叮——”

    计时器适时响起,维吉利轻快地戴上了手套,用架子将高汤锅里已经被煮成红彤彤的龙虾取出来放在了切菜板上。

    “哇哦,完美。”

    他用指节敲了敲那满身盔甲的小东西,发出了一声稍显夸张的咋舌声。

    紧接着他便用小刀撬入龙虾后颈处的甲殻之中,稍用些巧力,便将那肥厚,晶莹,雪白而极为富有弹性的龙虾腹肉取了出来。接下来他的动作也愈发熟练,没有费多大力气,更没有浪费更多的时间,维吉利便像是专业的厨师那样将龙虾的肉和甲殻分离开。即便是以厨师界内行人的角度来看,维吉利这一系列的操作也称得上是完美无瑕。

    【你看,我早就说过,我可以搞定这些的。】

    维吉利得意洋洋地在心底嘀咕。

    在他的意识中,之前还在芙格身后,已经渐渐浮现出身形的希斯图已经不见了。但芙格的轮廓却变得更加清晰了一些。

    【等等——】

    一阵不安的情绪掠过维吉利的意识,他有些惊讶的发现那不安来自于芙格。也正是因为这样,维吉利破天荒地听从了芙格接下来的吩咐。

    【你处理龙虾的手法……算了,你先处理钳子和腿部。】

    芙格说。

    维吉利非常轻松地见龙虾那巨大的钳肉和腿部那容易被人忽视却分量十足的虾肉取了出来,整齐地摆放在盘子上。在盘子的另一边摆放着已经变得空空荡荡的龙虾壳,失去了内容物但依旧完美,能完整地重新拼成一只威武鲜红的龙虾。

    【你的动作很快。】芙格语调微妙地说道。

    【那是当然的,我说了我也许挺适合做个家庭主夫。】

    【手法非常的纯熟,我敢说就算是专业的厨师里也很少有人能够做得比你更好——但这也是问题的所在。】芙格传递给维吉利的那种紧绷的情绪变得更加浓厚了一些。

    【所以?你在紧张什么?拜托,你今天给我的感觉可不太对劲。】维吉利在心底说道。

    即便只有意识形态,但维吉利莫名有种被芙格严厉打量的错觉。

    【我觉得事情不太对,你刚才处理龙虾的手法与希斯图太相似了,不,不是相似,而是一模一样。】

    维吉利熬煮龙虾酱汁的手顿了一下,他的瞳孔倏然缩小。

    不需要芙格再过多解释,维吉利也能明白他的态度为什么会变得这么警惕——

    【你觉得这是……人格自融?】

    维吉利在心底低语道。

    芙格沉默了一会之后才回应:【不,希斯图还存在……】

    【可是他很虚弱。】

    维吉利关掉了火,他盯着盘子里冒着泡的奶黄色酱汁,呼吸有点儿快。

    【你应该冷静点,一切都还没确定……我会想办法搞清楚这是怎么回事的。】

    他听到芙格的低语,然后皱起了眉头。

    正当他准备开口继续探究下去时,一股忽如其来的寒意袭击了他。

    装满酱汁的铜盘被维吉利失手打翻在地,发出了一声巨响,但维吉利却压根无暇顾及到厨房里的狼藉。他的大脑一片空白,身体控制不住地发着抖。

    他的眼睛睁得很大,感觉就像是头颅里有一股压力正在从眼球后方推挤着他那脆弱的视觉器官。

    在维吉利的视野里,一阵并不存在的白光迸发开来——

    “啊啊啊啊啊啊——”

    那感觉就像是要肉眼直视核弹的爆炸,过于强烈的光线和热度仿佛能够融化人的眼球。

    维吉利惨叫起来,他用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但他很快就意识到白光并不来自于现实,而是来自于另外一个空间……连他也不敢过多窥探与逗留的不存在之地。

    只是一瞬间,维吉利的人格便已经不受控制地从肉体的主导地位脱离了。

    “呕……”

    一声干呕从他的喉咙里挤出来,一直到几秒钟之后,有着柔软卷发和绿色眼眸的青年才像是癫痫患者一般探出颤抖不已的手,死死抓住了中岛的边缘。

    “该死的。“

    从他的嘴唇中溢出的一丝诅咒带上了一丝英国腔。

    芙格顶替了忽然消失的维吉利,毫无缓冲地占据了这具身体。

    他以惊人的意志控制住颤抖不已的身体,然后便毫不犹豫地朝着房间冲去。

    是加尔文——

    刚才那种让他毫无抵抗之力,几乎快要让维吉利濒死的冲刷只可能来自于加尔文。而在这个星球上,恐怕也只有加尔文能够引发这么强烈的,作用于灵魂的精神海啸。

    而当芙格踉踉跄跄,以这具身体能够做到的最快速度冲到加尔文的房间前,再用肩膀撞开那轻飘飘的木门之后,他看见的却只有空空荡荡的床铺。

    “不。”

    芙格那总是没有太多表情,几乎像是戴了什么面具一般的脸上出现了裂缝。

    他猛然扑向空无一人的床铺,羽绒枕头上还有凹陷的痕迹,皱皱巴巴的被子还有带着些许体温的床单,无一不在证明就在不久前,这张床上还有人在甜美的酣睡。

    可就是这么短暂的一瞬间而已,加尔文不见了。

    在加尔文曾经沉睡的位置,一股特殊的香气萦绕不去。那并非是花香,果香,亦或者是人类熟悉而喜爱的任何一种香,而是一种像是闪电与月亮,岩浆与大海之类的东西交织在一起混合出来的气味,它是极度干净而又尖锐的,当芙格闻到那一抹香气时,他的鼻腔与肺部就像是被透明的刀子轻轻划开一般刺痛起来。

    事情很糟糕。

    芙格盯着自己的手指,他接触到床单的皮肤开始变黄,变硬,就像是被看不见的火焰灼烧了。

    【红鹿……】

    芙格闭上眼睛,他强忍着那种仿佛源于灵魂内部的恐惧,开始呼唤起那个人的名字。

    【接下来的事情应该由你处理——我们得尽快找到加尔文。】

    【我想他现在的状态,会非常的危险。】

    【无论是对其他人……还是对他自己。】

    仿佛像是要印证芙格的低语一般,一根羽毛突兀地自从半空中徐徐落下……

    它的表面弥漫着一层雾气一般的微光,如同阳光射过草坪上的洒水器是的,细小到肉眼无法分辨的水珠反射出七彩的虹光。

    它荡荡悠悠地飘落下来,在接触到现实中的物体之后,便在须臾间破碎,消失。

    那股特殊的香味变得更加浓烈了。

    第132章

    凯瑟琳,降临派的下级修女以及外围成员,将自己那部年久失修的老福特开进了车道。

    车库的门嘎吱嘎吱艰难地向上提起,天色已暗,夕阳残留的光线看上去是血红的,它们照亮了车库内部那乱七八糟的杂物。

    凯瑟琳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后视镜,镜面反射出她的脸,是一张憔悴而冷酷的脸。

    有那么一刹那,凯瑟琳几乎被后视镜里出现的那双冰冷的双眼吓到了——那双眼睛更像是那种反社会人格或者恐怖分子会有的眼睛。

    但很快她便回过了神,她有些慌乱地从手包里找出了化妆镜,这一次她在镜子里看到的人依旧是她再熟悉不过的模样。

    她松了一口气,顺口嘀咕了一句“圣子在上”,但她很快就因为自己的这句话而嗤笑了一声。

    哦,天啊,在那个教会里混久之后就连她这样的人也难免染上一些奇怪的口头禅。

    她在心底嘲讽地想道。

    不得不说,凯瑟琳作为一名低级降临派修女是合格的,但这并不代表她真的就像是她在哄骗那些新教徒时所声称的那样虔诚。事实上,凯瑟琳对于所谓的降临派和那所谓的圣子从来都没有任何信仰之心。

    在她看来,降临派也好,圣子的神迹也好,还有他们为了招揽信徒,收敛他们的钱财和灵魂做的那些事情都是一些该死的狗屁……但这些狗屁却能帮她支付信用卡的账单和那应该下地狱的助学贷款。

    所以凯瑟琳相当敬业地将虔诚的降临派修女这个职位扮演了下去。

    “每个人都需要活下去。”

    凯瑟琳摸出了一根香烟咬在齿间,含糊地嘟囔道,就像是在说服自己一样。

    夕阳已经彻底地沉到了地平线之下,可凯瑟琳却只是待在车里一根一根吸着烟。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的她有点儿心慌意乱。

    是因为刚才她在镜子里看到的那双镶嵌在自己脸上的冷酷眼睛,还是因为她在今天刚刚说服了一名年轻的单身妈妈带着她的孩子住进降临派设立的姐妹之家?

    “那个孩子有着一头漂亮的金头发……”

    凯瑟琳忍不住喃喃自语,然后怔住。

    她已经可以隐约察觉到,那孩子的金头发对于她来说可能不是一件好事,那些隐藏在幕后的事情让她有些不太舒服,但她还是强迫自己忽略掉那种不适的感觉。

    她与那对母女之间并没有什么深厚的联系,所以……即便真的有什么事情发生,那也不是她的责任。

    凯瑟琳想道。

    她指尖的烟已经燃到了尽头,差点儿烫伤她。

    “哦,他妈的——“

    刺痛让凯瑟琳瞬间从那种混沌而沉重的情绪中清醒了过来。

    她用力抹了一把脸,想起自己几秒钟之前的想法,差点儿冷笑出声。

    这个世界上的问题这么多,该负责的人也不应该是她这样为了账单和信用卡疲于奔命的普通市民。

    这样想之后凯瑟琳感觉好多了,她将车勉强停进了车库,然后抱着刚从超市买回来的日用品,有些狼狈地下了车走向房门。

    “咔嚓——”

    钥匙滑入锁孔,门非常顺滑的打开了。

    凯瑟琳皱了皱眉头,她隐约觉得有什么地方似乎一点儿不太对劲,却又找不出端倪。

    而她的注意力很快也被另外的事情转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