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节
“真好。”他说,“可惜,是个梦。” 一滴透明液体打到他晃动的眼睫处,接着,又有第二滴打在他高挺的鼻梁上,一滴又一滴,他尝到苦涩的味道,好像整颗心都跟着难受了起来。 “我答应你,我答应你,你别睡……” “你别睡好不好?” 阮悠终于摸到他的脸,触感湿冷,全是她的泪水。 江峥衡微微勾了勾嘴角,渐渐的,这抹笑意凝在了脸上。 阮悠慌乱地叫他的名字,没有得到回复,她不放弃,一声又一声地叫着。 恍然间,似乎听见有其他人也在叫他的名字,不止他,还有人在叫自己。 她凝神细听,那声音越来越近,有简逸之,还有vera,也有其他更多人的声音。 她用尽全力去吻江峥衡的额头,呼吸散在他发间,闭上眼祈祷:“我们得救了。” 救援队找到二人后,迅速将他们送到了最近的医院。 阮悠没什么大碍,只是身子在雪地里埋久了,血液不畅,四肢麻痹,有些受寒,在床上躺了大半天,打了点滴,稍微恢复了些力气,便要下床去看江峥衡。 简逸之阻止了她,只说,他的情况比较严重,不是因为受寒,而是因为手上的旧疾。 她惊诧不已,慌忙去找医生。 医生告诉她,江峥衡的左手早年受过很严重的挫伤,平时应该是要小心将养,不能负担过多的。可他在雪地里又是抱又是背的,什么都用上了,还在雪中刨了许久,以致寒气入侵,现在整条左手肿的不行,可能要考虑动手术。 现在最大的问题是,瑞士这边的医院没有他之前的病例分析,也不敢茫然下手,当然,将病例表从中国调过来是一个方法,但最好的建议是回国找之前一直替他治疗的医生来做这个手术,才是最保险的。 阮悠听完,整个人都陷入了沉思。 旧疾?左手的旧疾,究竟是怎么回事? 她突然想起,自己刚回国时,几次将目光投向他的左手,都被他不动声色地移开。还有那次在超市也是,他从不用左手提东西…… 江峥衡中途短暂地醒过一次,第一件事便是问阮悠的情况,得知她无大碍后,医生接下来便告知他手术的事情,听完医生的建议,他表情淡淡的,只坚持回国做手术。 众人自然是尊重他的意见,只是这次度假他也不能圆满进行下去了。 简逸之留了助理在这边处理接下来的事,先陪江峥衡回国。阮悠的问题不大,按道理说是应该留下来继续调养,待身子好的差不多了再回国也不迟,可她坚决要同他们一起,简逸之也拦不住她。 回国的途中,江峥衡一直昏迷,再也没醒过。 简逸之在上飞机前就安排好了医院的事情,也和江峥衡之前的主治医生联系好了,待一回长泞,便将他立即送往手术室。 阮悠等在外面,心急如焚。 这感觉,像回到了当初阮仲林进手术室时的光景。 她枯坐了许久,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临近,抬头,是展叙。 她从未见过展叙如此慌乱的模样。 “怎么会弄成这样?听简逸之说你们遇见了雪崩,峥衡的手……” 他说到一半,倏地顿住。 阮悠感觉展叙可能隐约知道些什么,目光擒住他,问:“他的手是怎么回事?” 她记得当初离开时,他还好好的。 展叙愣了愣,面上有一闪而过的空茫,良久,他倏地笑了一声,声音里透着苦涩。 “他啊,从来都不在乎这些,只在乎,是不是有人抢他的东西……” 第80章 chapter 79 展叙此人, 从小是个不怕事的主儿。 偏他又不像一些叛逆青少年,譬如施樾之流。他总是将自己伪装得很好,见人说人话, 见鬼说鬼话, 在长辈面前,一张嘴更是甜得没边。 这样的人, 段位太高, 心思也深。 虽他见着谁都是一副笑脸, 可要细数起来, 能得他真心相待的人,少之又少。 江峥衡却是其中一个。 展叙后来常常在想, 江峥衡这个人,比我高比我帅还比我能打, 谁想和他当朋友啊? 可是,不得不承认, 缘分到了, 挡也挡不住。 那是高三即将来临前的一个暑假,开学前几天, 他在学校后巷的一家网吧打游戏, 没带人。 偏就这么巧,被三中那帮孙子给堵了。 那帮人和他一向互看不惯,平日里大大小小摩擦不少,如今自己孤身一人,怕是讨不了什么便宜。 当时, 施樾的人也在,可他们却是冷眼旁观。俗话说的好,一山不容二虎,展叙若倒了,那他们樾哥就是芜一当之无愧的头了。 三中的人不少,怎么着也得有七八个,几个回合下来,他已经招架不住,深知这样下去自己铁定要挂彩。 好汉不吃眼前亏,打不过就跑,以后总有机会收拾他们。 他寻了个空子,撒腿就朝学校的方向跑,那附近应该有学校里的人在,好歹也能替他挡一挡。 几乎跑掉了他半条命,终于瞅着前方一个人影,实在是跑不动了,抓着那人就不撒手,只知道大口喘气。 那人垂眸,冷冷清清的眸子睨了他一眼,手上还夹了根烟,燃到一半。 展叙与他对视,心下一惊。 好家伙,不是我们学校的啊?!学校里没这号人物啊? 可见他穿着气场,也不像是三中那群流氓混混啊。 眼见着那群人快追上来,他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腆着脸问:“哥们儿,是芜一的吗?帮个忙成不成?” 对方又看了他一眼,却是轻轻甩开他的手,理也没理他,便要往外走。 展叙有些急,慌不择言:“你要是帮我拦住后面那帮人,以后在学校里,我罩着你!” 那人停了步子,倏地笑了,眼底有嘲讽的意味,淡声问:“你拿什么罩我?” 展叙被他这抹笑震住,看清他眸中神色,突然产生了深深的自我怀疑,我拿什么罩他? 思考间,那帮人已经追了上来,将他们团团围住,加之言语攻击。 “我他妈还以为芜一的老大多牛逼呢?结果还不是跟只落汤流水的狗一样哈哈哈哈哈哈。” 一群人哄笑着。 展叙面上倒没什么反应,微微扯着嘴角,起笑一声,心下却已经恼怒到了极点。 众人见他不语,更为嚣张:“你们芜一的人是不是都跟你一样?男的孬,女的荡,没一个好货色……” 展叙闻言,用舌尖顶了顶上槽牙,正欲开口回骂,身旁一道声音比他先一步。 那道声音轻轻的,没有丝毫咬牙切齿的意味,只平淡的,缓慢的,甚至好笑的问了一句:“你说什么?” 展叙看了他一眼,不知为何,起了一手的鸡皮疙瘩。 “老子说,你们芜一的人……” 他后半句话没说出来,已经被人一脚踢翻在地。随即,未燃完的烟头在他手背上绽放开,一声撕心裂肺的□□回响在每个人耳畔。 其余乌合之众见状,纷纷冲上去。 接下来十分钟,展叙看得目瞪口呆,从来没想过,原来长得高打架是真有优势。 待那人轻轻松松地解决完一堆渣滓,他已经佩服得五体投地,鼓着掌迎上去:“哥们儿,练过啊?” 高个儿帅哥理也没理他,拨了拨因打架而稍显凌乱的发,眉骨挺立,微微渗汗,分外诱人。 展叙并不放弃,又道:“你是哪个学校的?改天请你吃饭啊。” 帅哥看了他一眼,忽然问:“有烟吗?” 展叙连忙双手奉上。 他接过,轻轻抖出一支,叼在嘴边,将烟盒扔回给他。 而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展叙若有所思地望着他的背影,忽生一阵感慨,真他妈酷啊…… 开学那天,他睡过了,一进教室,谭铭就挤眉弄眼地跟他说班上转来了一个牛逼的人物,是从英国回来的高富帅。 他嗤笑一声,高富帅?他还是高富帅呢。 至于牛逼嘛…… 他不以为然。 谭铭不死心,指着窗边最后一排的位置,道:“叙哥,你看,就是他。” 他踢了一脚谭铭,暗骂一声没见识,却还是不由自主地回头看了一眼。 顿时,愣住了。 好半晌,他才回过神来,结结巴巴地问:“他,他叫什么?” 江峥衡。 那是展叙第一次听到他的名字,却认为,那不是他们认识的第一天。 他觉得,这个高富帅他必须结交。 无论用什么方法。 展叙跟阮悠讲完这洋洋洒洒的一大段,只是在介绍他们的相识过程,却始终没有提到江峥衡的手,阮悠有些疑惑。 展叙笑了笑,在她身旁坐下。 他和江峥衡认识这么多年了,常常以为他是座“冰菩萨”,刀枪不入,百毒不侵,遇着什么事都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别人不来招惹他他自然也不会去动别人。可是,有一个人能让他破戒,令他疯狂,为之堕入地狱也心甘情愿。 “你当初离开,峥衡找了你很久……可是找不到啊,他整日都昏昏沉沉的,没个人样。” “你让他别抽烟了,好,他就不抽了,改喝酒了,经常泡在酒吧,喝得烂醉。” 阮悠握紧了手,双唇紧闭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