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节
接触到各色各样的人物，除了文化差异的冲击，还有心灵冲击。 她认识一个印度人，有点种族歧视，但是她一直坚持做慈善，非常奇怪。 有一回她就说了：“做慈善，拯救的不光是贫穷的人，更是富人。一个王朝的毁灭往往是因为财富的倾斜到了不可挽回的程度，只有不断地去增加轻的那一边的重量，去平衡这个天枰，倾斜，但是不会倒。” 第64章 就像当初方如初所说的，学习、社交、睡觉只能选两样，真正进入学习以后，一旦她有一点社交活动，就要牺牲睡眠，参加一回party，要是有个作业，她一晚上都不用睡了。 她学的建筑设计，第一学期就是修基本功，除了画图画图画图还是画图，学建筑真的是可以学出一个全才了，真的是什么都要学，甚至还带他们去工地上课。 方知浓也调侃自己是搬砖的，陈旭阳就不明白她为什么要去学建筑。 的确，学建筑的就是乙方，就是得求着甲方爸爸的，受挟制性还是挺大的，只要甲方爸爸一个不乐意，就是得改方案，要是甲方爸爸不满意，这个工程你就是没得接。 不管怎么样，建筑就是围绕着资本打转的，依靠着资本为生，很多人都会选择去做甲方爸爸，而不是乙方儿子。 方知浓也自己想过为什么会想学建筑设计，可能是很喜欢建立起一栋一栋家的感觉，以前她小的时候有一间房，后来有了弟弟，她要带着弟弟睡，大了以后，她出去上学，家里就没什么她的位置，方知浓拼命打拼想要拥有属于自己的一个家，也许没有家人，可是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就是安心的。 小的时候胡思乱想天马行空，总会想以后要建个什么样的房子，怎么布置，所以方知浓更喜欢建民宅。 她手里握着八十万，方知浓希望用它做一笔长久投资。 平时只要有空他们三个就会一起去纽约聚一聚，纽约毕竟是最繁华的都市，波士顿和费城相比还是很小农村。 方知浓也考虑过在美国买房子投资，但是美国的房地产从2006年开始就不是太景气，纽约地区还好一点。美国的年轻人对房子的追求不如中国，他们更乐意租房子。 所以在美国炒房子大概是没什么出路，而且方知浓希望的是源源不断地收钱，而不是在几年后一次性收到一笔钱。 纽约市里的公寓她还是买不起的，所以她就考虑起了纽约周边的民宿，在国内民宿还没有兴起，但是在国外，已经有booking、airbnb了，方知浓就考虑在纽约外围一点的农村买一块地，自己建造。 美国农村土地还是很便宜的，只是她是外国人，需要缴纳更多的税，方知浓选了交通比较方便地段，也是瞧着那边风景好。 方知浓也不过学了半年多点，多数经验还是跟着程华学来的，放假以后也跟着程华跑了几个工地，大概也是清楚了施工流程。 方知浓第一回 自己亲自设计，想了很多种风格，真的是什么都想要。 她非常苦恼地和程华说起这件事情，美国白天，国内已经深夜了，程华居然还能第一时间及时回复，果然是设计狗的日常。 程华说：很正常的，你第一次自己设计，脑子里想法太多，什么都想要，但是一旦你什么都要，这就是一件失败的作品了，有舍才有得，舍不弃，就得不到，必要的时候要把自己的大脑清空，什么都想不到才好…… 方知浓和程华聊了一会儿，思路逐渐清晰，一看时间都两点多了，国内也凌晨了，赶紧让他去睡觉，程华今年也三十四五了，这些年亦师亦友，方知浓都有些操心他的终生大事，也谈过几个但都没成。 看他这个样子如何能成，大半夜还在工作的。 但想到同为设计狗，方知浓也有些戚戚然，系里的那几位中年教授已经谢顶了。 方知浓做了一份调研，如果出去旅游，希望住什么样的房子。和想象中像家一样的房子不一样，出门旅游，如果住的还像家里，那我旅游个屁。 有些人就只喜欢住酒店，干净卫生方便，有些人希望房子够特别，并且里面的风格是平时不大能够体验的，更希望这是一份不同寻常的入住体验。 方知浓用周末的时间去实地考察，每天尽量减少自己的社交时间，抓紧做完作业赶自己的建筑图稿。 “嘿，cathey，这么晚了你还在画图？”男人端着咖啡走过来，这一栋楼里住的大部分都是建筑院的，这边是大家公共学习的地方。 方知浓抬起头，揉了揉眼睛，招呼道：“嘿，jack，你不也是？” 这是她的直系学长，中文名刘睿，今年好似是大四了，正在为考研究生做准备，因为都是中国人，平时也会有共同的活动。 刘睿在她旁边坐下，咖啡的味道真他妈的香。 “你这是在赶作业？”刘睿看了一眼她的图稿。 “不是，这是我一点私人设计。”方知浓也没有遮掩，就这样给他看了。 刘睿端详了一会儿：“这是民宅？” 方知浓点点头，就着他咖啡的香味喝了一口自己的冷咖啡，道：“自己的一点想法。” “很棒了，cathey，你才大一，已经有了自己的idea，不过这里，你这样设计很显然不利于排污……”刘睿指着一处。 方知浓眼睛酸涩得很，也知道自己画图时间过长了，有点想回去休息了，“谢谢，我会考虑一下的。” 在第一学期结束以前，她在纽约的私宅终于开工了，一点一点设计出来，跑材料市场，不断商量磨价，找施工团队，美国五月份就开始放暑假，方知浓没有立即回去，她的室内设计打算运用一些高科技的系统，她之前和一位计算机系的同学聊过，他对此很感兴趣。 大二开始，专业课增多，原以为大一已经是艰难模式，发现大二就是炼狱模式，忙的时候监工的事情都只能让沈陈韵去看一看。 有好几门课程都是研究生导师，如果你在大二大三有他们的课程并表现不错，大四的时候考这些导师的研究生相对会容易一些。 别看这些导师一周也需只有一节课或者两节课，作业是烦死人的，突然闲一下，突然又有三四个作业要同时交。 方知浓实在来不及，就把自己设计的纽约民宿的设计图稿给交了上去。 虽然方知浓知道自己的设计也许不一定能拿a，但是也不会没有等级。 “在上这一门课之前，我非常严肃地和你们说过，我拒绝抄袭、模仿，电脑有时候真是灾难，你们可以搜到很多资料，然而你们在搜的同时，别人也会搜。我不大会用电脑，但是很不幸，有人画的图，是曾经你们学长交给我看过，向我申请研究生所用的，当初我觉得这张设计非常的奇怪，当第二个人再度往我面前送这张设计，我仍然会说不！”外国老头瞪着老大的眼睛，语气非常地坚决而不屑。 大屏幕上清楚地放着两张设计图纸，非常地相似，虽然有些地方做了改动，但很显然大致的结构是一样的。 方知浓脸哄地一下红了起来，不是羞耻，而是气得，她的这张图纸是上半年三月份的事情了。 勃朗特并没有指名道姓，显然是想留有一番颜面，但方知浓知道，如果她不解释清楚，她这门课程绝对不会有分数。 “勃朗特先生，请容许我自我辩护，这绝对是我的设计图，虽然拿我以前的设计图交给你我很抱歉，但是这是我三月份的时候画的，这是我在纽约……”方知浓毫不犹豫地站起来。 勃朗特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打断道：“证据呢？你说你是三月份做的，我也能说这是我去年的作品，很不巧，我收到这份设计的时候就是三月份，也是一个中国人，我不知道你们私下里是否有交易，但是现在，我只相信我眼前看到的！” 勃朗特·凯斯勒是mit建筑与城市规划学院的三大擎天柱之一，世界闻名的建筑设计师，这个犹太老头的固执也是举世闻名。 他说完就若无其事地开始他的课程。 方知浓被旁边的女孩拉着坐下来，但是一整节课她脑袋里都是这件事情，她脑海里翻转了好几个人，考研，刘睿…… 方知浓脑子里就是一团火，还有一点理智所在，刘睿已经不在mit了，现在也不可能把他揪出来打一顿，但是她得面对勃朗特啊！ 下了课以后，勃朗特脚下生风，一眨眼就没有了影子。 平时和方知浓关系还不错的，都来询问她怎么回事，也并不大相信她会抄袭。 “cathey，怎么回事？” “cathey，这里面发生了什么？” 方知浓也非常想弄清楚，挤出一个笑容：“我也非常想知道，伙计们，我没事，非常好，我会有办法的。” 她没有解释什么，她也没有急着去找刘睿。 校内网上很快就有了关于她的讨论，隔着屏幕和网线，在现实生活中不能说的话，在匿名的id下面没有什么是不能说的。 【中国人不是一向很喜欢山寨吗？我觉得非常地正常。】 【ok，抄袭狗，他们国家本来就没有原创意识。】 其他院系的中国朋友都发来问候，方知浓都没有解释。 勃朗特看了看课表，今天有一节公选课，他准备好材料，慢慢踱步过去，今天的天气很不错，令他有些愉悦。 走到教室里，教室里有很多人，勃朗特并不意外，但是讲台上有人搬了电脑在弄投影，他再度对照了一下教室，并没有错。 “勃朗特来了！” 台上的女孩子笑容灿烂地看向他：“勃朗特先生，在上课之前，我想请你听一下我的辩护词！” 第65章 堪称建筑学院的年度大戏，当方知浓在公选课上公开向勃朗特介绍自己的设计达到了高潮，她还反驳勃朗特的电脑无用论，勃朗特这个老顽固很不喜欢用电脑，他的时代还停留在上世纪。 最最最令人震惊的是，勃朗特居然没有反驳，在听完之后，一脸深沉地继续上课，然而讲错了三次，课后勃朗特还亲自去找方知浓。 能让这个固执的老头做到这个份上，多少人败在他的固执之下。 刘睿可能以为她这个只是私人设计，殊不知她电脑里都是有三维图的，并且在企鹅上也和程华讨论过。 所有的设计行业，抄袭就好像是喝水一样的事情，服装设计行业更为明显一点，而建筑设计的抄袭，更难说一些，东方之门之后，多少地方流行起了大裤衩式的建筑，可谁会去打官司。 设计讲究灵感，而灵感，你随便看一点东西，脑子里都会留下一点印象，会不自觉地受以前的认识影响，撞灵感也是很可能的。即便是抄袭，抄袭几个元素也没办法，所以在设计界抄袭这种事情是很难判定的。 而且在建筑领域，人称借鉴。 也许由于修改和使用材料的不同，真实看到反而没有设计师的图稿那么鲜明，刘睿在“借鉴”她的设计时，也做了一些整改，勃朗特为什么会觉得不行，方知浓的设计虽然有些稚嫩，但胜在新颖以及浑然一体的建筑风格，刘睿不知道地形就自以为是地改掉了排水的构造和门口的构造。 改了以后，风格就很违和，方知浓在许多处也是有小心机的，在勃朗特这样的大师面前就藏不住了，刘睿的回答在勃朗特看来非常的牵强。 而今天，方知浓给了他一份满意的答案。 勃朗特虽然固执，但也不是冥顽不灵的，和方知浓道了歉。 “曾经交给我的那个中国学生，是个非常会偷懒的人，他总是把自己的东西和别人的东西修修改改，然后交给我，我说过我要他脑海里的东西，这给我造成了很不好的印象。”勃朗特非常痛恨这种行为。 方知浓想到了一个词，套路。 中国的建筑公司基本上就是这个套路，程华不愿意进大公司也是这个原因，在建筑公司里，他们不会看你的idea有多好，他们要的是效率要的是尽可能节约成本，他们不会去管什么创意什么新颖。 上到项目经理下到设计师助理，都会有一个文件一个文件分类好的方案，只需要根据不同的项目稍加改进，就总是可以循环利用。 而刘睿也运用了同样的方法来应对勃朗特，勃朗特是最受不得稀泥的人，对他的评价一降再降，而中国人的名声真不是太好，由于思维的局限性，中国人觉得你都可以上mit了，干嘛要学设计。 勃朗特就这件事情对她道歉：“在这件事情上，我承认我对你有刻板印象，我很抱歉，但是，cathey，想要扭转我对中国人的印象，还远得很。” 方知浓也没有得意忘形，解释清楚，至少扭转了勃朗特对她的印象。 作为道歉，勃朗特给她详细讲了她这份设计的不足之处，方知浓受用良多，这也算是开小灶了吧。 最后勃朗特有些支支吾吾地问：“你电脑上的图，怎么做的？怎么还转动？” 一周以后，方知浓就被勃朗特喊过去做计算机3d模型，她建模速度非常快，而且做出来的图也比他几个研究生做的细致美观。 方知浓做完模型也不走，有时候就故意磨蹭听他给研究生讲解，给他打扫办公室，勃朗特也默认了，她就厚着脸皮经常到勃朗特的办公室找事情做。 但对刘睿，他已经毕业了，并且也没有用方知浓的设计进行商业活动，所以也没有办法对他实行什么惩罚措施，圈子里谁不说看错人了。 大家都是在美留学生，mit和哈佛的圈子里头大家都相互认识，刘睿虽然爱钻营，但对大家都挺热情的。 “虽然我一直觉得他这个人功利心很强，没想到还会做错这种事情来，真是人不可貌相。” “还好cathey化解了，不然外国人又要怎么看我们。” 在外留学也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光鲜亮丽，黄种人没有那么讨喜，虽然不至于会被排挤，就是很难融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