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节
· 两宫太后一前一后从养心殿出来。孝珍太后向来身着素净一些,端敬太后尽管已经不是当朝皇帝之母,但穿得竟比孝珍太后还明艳、华丽。 “孝珍妹妹,从前哀家掌管后宫时也不见这么多事,是不是你能力有限,管不住人呐。”端敬太后走上去,笑不达眼底。 两位太后站在一处,一个高而气势恢弘,眉间有厉色。一个却稍显孱弱,若不是身上有正宫太后衣裳衬托着,几欲被端敬太后的气势压过去。 “姐姐要慎言,毕竟今时不同往日了。” 孝珍太后冷声警告,却惹来端敬太后一声冷哼,围着她打量了一圈。 “宫婢就是宫婢,哪怕飞上枝头、披上凤凰羽衣,那日光下投下的影子,也是母鸡样。” “你!”孝珍太后动气,却不想牵动胸口咳喘了几回。贺舍姑姑忙拍了拍她后背顺了顺气。 端敬太后笑得更不屑了。 “你以为这回哀家放过你,是怕你吗?那敏才人岂是有那智慧,能想到在梁才人口脂中下毒的?”孝珍太后忍住病弱咳嗽,强撑道,“别忘了,而今的正宫太后可是哀家!你见了哀家,也是要行礼的!若不行礼,那便是不敬!” 端敬太后被震得哑口无言。她的儿子穆赦帝宫变被盛丙寅杀,而孝珍的儿子继位,而今她的地位已经今非昔比。“你,你……” 毕竟是在养心殿外,不宜争端,孝珍太后背过身背对端敬。“你若肯乖乖听话,在你的寿康宫中不生事,哀家也不会动你、苛待你。来人,送端敬太后回宫。” “奉劝姐姐,好自为之,莫要逼妹妹拔剑相向。” 赶走了咄咄逼人的端敬太后,孝珍松了口气,立刻孱弱了些。贺舍姑姑忙扶住她。“娘娘,这回就这么放过端敬太后,实在可惜了这次机会。” “亦无他法。证据都被她毁了,安公公也死了,深究下去也没有用,倒是怕牵进盛妃,到时候逼急盛丙寅,就不好。” * 解决完这一争端,梁才人在皇上心中的地位,后宫中人都看见了。那是叫一个维护呀!盛妃回到自己的长春宫,进门就打了一干“办事不力”的奴才,发了一顿火气。韩贵人的婢女说,远远从长春宫路过,就听见里头奴才求饶啜泣之声不断。 梁才人以前没少被盛妃欺压以打发时间,这回有了皇上庇护,恐怕往后这后宫中,有得一阵折腾了。就看那梁才人有几层功力,能折腾到个什么地步。 淑贵妃不喜争端,虽与盛妃速来不合,但二人到底都是暗暗较劲,没有这么硝烟弥漫、明枪明炮的来。 暂且收拾完了梁书敏这素来明里欺负她的敌人,梁荷颂微微松了口气。便以她的狗命,以祭恨文的在天之灵吧。 “皇上,您这是怎么了?”康安年见皇上脸色发白,忙问。“要不宣太医来瞧瞧?” “不,不碍事。你,你快去叫梁才人过来。” “是。” “算了,不叫了。朕,朕自己过去吧。” 这是梁荷颂与皇上厉鸿澈换身之后的第三日晚上。梁荷颂一脸苍白的到了双菱轩,屏退了左右。 厉鸿澈拖着病身,勉强能下床。“你大晚上,来找朕做什么?” 却不想梁荷颂白惨惨的脸,双眼可怜巴巴望着他,咬了咬嘴唇犹豫了半晌,似极度难以启齿。“皇上,臣妾,臣妾想尿尿……” 三天,她没敢喝水,但终究没办法逃避…… 厉鸿澈冷冰冰、阴沉沉的脸色,唰一变,又唰一下,更冷更阴沉。半晌,好似地狱一般的声音从他紧抿的娇粉红唇间传出。“自,己,解,决……” 梁荷颂湿漉漉的一双眼睛。“臣妾,臣妾不知道怎么……怎么尿……” 11.念首诗来听听 梁荷颂此话话音还未落,便立刻噤声。 厉鸿澈胸膛剧烈的起伏着,满脸阴云密布,双眼透过那乌压压的阴云看来,灼得梁荷颂浑身都疼,情不自禁吞了吞口水。 …… “站直。” “扶着。” …… 从双菱轩出来,梁荷颂脸上终于又恢复了血色。老呆在双菱轩未免不好,梁才人已经侍寝三日了。 “皇上似乎心情不错?”康安年跟在御撵旁,适时眼梢含笑道。 “朕有笑吗?”梁荷颂侧了侧头,问。 康安年弓着腰点点头。梁荷颂摸了摸嘴角,似乎真有那么一点弧度。可,她能不笑么?顶了皇上的身子不说,还让皇上亲自服侍自己嘘嘘。啧啧,谁说她梁荷颂蠢?大智若愚,才是真智慧。 皇上自诩胆识过人、文韬武略、明察秋毫各种云云,竟还当真以为她梁荷颂换个身子就连尿个尿都不会了。梁荷颂抬头看了眼天上稀疏的星子,又细又小,银闪闪的在墨黑的苍穹里挂着,却十分的璀璨夺目。 想想厉鸿澈方才表情,梁荷颂打心底的舒坦。让他骂她哥哥是奸臣,让他说她蠢。她虽不识字,但是除了读诵诗词,那些古书经史典故,她自小也听了哥哥念叨了不少。在这后宫中,她又不得宠,显露出来不是找死是什么。不过,似乎那些典故啊什么的,也没大用途…… * 第二日,丑时三刻,天还没亮。午门前的文武百官都得到了宫里传来的消息,皇上偶然风寒,不早朝了。奏章全数由通政使司进呈内阁学士处,票拟之后,再送乾清宫,以供圣上裁夺。 通传皇上圣谕的太监传完话,众臣纷纷散去。 “听说皇上今早没有早朝?”懿宁宫,孝珍太后问贺舍姑姑。 “皇上这几日身子抱恙,许是上回也是强撑着去的,这两日下来扛不住了。”贺舍便说便榜孝珍太后捏腿。孝珍太后做舜熙先帝贵嫔之时,双腿曾受过端妃,也就是而今的端敬太后杖打,落下了遇冷就腿疼的病根儿,几十年都美好。每到梅雨季节或是入冬,那疼得犹如刻骨似的。 当年任人宰割的宫婢,到而今后宫中地位最尊贵的太后,如何不说是一番可叹的造化呢。其中的辛酸和隐忍,又岂是三言两语能够说得清楚的。 “既然皇帝身子不适,哀家这作太后的也不能坐不理。贺舍,扶哀家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