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节
话音刚落,办公室里出来了几个人,都跟着去了公司的二楼。 他们尚未跨进正门,便听见一阵质疑声:“我自己是你们的老客户,我舅舅是你们的股东之一,为了给我儿子补习,我前后花了多少钱啊?” 主管赔着笑说:“太对不起您了,赵同学报名的时候,我不知道您是家长。” 谈话进行到了这里,接待室的玻璃门开启。 夏林希第一个进门,目光落到了客厅——她看见主管一身休闲打扮,脸上带着一副谄媚的笑。而在主管的斜对面,坐了一个中年妇女,头发盘得十分细致,脖子上戴着天鹅项链,颧骨高高向外凸出,瞪着双眼瞧了过来,一副色厉内荏的模样。 “这就是夏老师吧?”那位妇女自我介绍道,“我是赵同学的妈妈,今天放学接他回家。” 夏林希马上说:“您好。” 语毕,夏林希想了一下,那位被提到的赵同学,大概就是早晨语文课上,坐在最后一排的男孩子。 她还没明白前因后果,就听到对方的妈妈说:“夏老师,你最好解释一下,为什么我儿子告诉我,你上课的时候让他出去,还说要是他的分数足够高,根本不用听你讲课?” 她这一句话刚抛出来,接待室就陷入了沉寂。 宽敞的接待室内,摆放了四座沙发,一张玻璃茶几,地上铺了软毯,走路没有声音。 夕阳余光照进窗户,镀上一层斑斓剪影,夏林希径直走过来,站在了窗户的旁边,也离学生家长很近:“对不起,您可以问一问别的学生,我当时并不是那个意思。” 主管在一旁帮腔道:“是啊,赵女士,我们的夏老师,是名牌大学的学生,她的素质一定过关。” “我管你是哪里的学生?”赵女士撇开了手提包,并拢双膝朝向另一边,“还有啊,我儿子的手机里,存了很多夏老师的照片,都是今天上课拍的,没有一张和学习有关……” 她伸出一根手指,以居高临下的态度,指向一旁的夏林希:“这样吧,我就坐在这里,你给我一个解释。” 暮色四合,天光更暗,夕阳沉沉下坠,车流依然不减。夏林希瞥了一眼窗外,望着四处奔忙的人群,心想自己也是为了挣钱,能忍一时是一时,尽量不要惹是生非。 她努力保持心平气和,到底还是脾气上来了,最终仍然回应了一句:“您让我给出一个说法,还不如让赵同学解释,那是他自己的手机,我不可能逼着他拍。” 夏林希加重了语气,强调“不可能”三个字。 茶几上放着星巴克的纸杯,里面大约装了半杯咖啡,赵女士端起了那个杯子,喝完一口咖啡便说:“夏老师,你年纪也不小了吧,觉得自己刚进社会吗?就能听人家说好话,一点意见都不能提?” 夏林希偏过了脸,看到接待室的门开着,门外还有几个同事,此刻依次站在那里,就好像凑热闹一般。而在他们之中,也有庄菲的身影。 夏林希退让道:“没有,您请说。” 主管也丧失了耐心:“赵女士,您看改天再聊成吗?这眼看着都天黑了。小夏确实还年轻,但她真的有实力,高考理科全省第五名……” “我们就事论事,”赵女士道,“不能因为她考试的分数高,就看不起自己的学生吧?” 夏林希一声不吭。 她不知道现在几点了,从口袋里掏出她的手机,才想起来自己没开机——为了防止蒋正寒定位,她一整天都是关机状态。 夏林希低头摸手机,对面的赵女士又说:“把你的脑袋抬起来,我和你说话呢,要家长供着你是吗,哪儿来的臭毛病?” 主管眼见形式不对,硬着头皮站了起来:“您看这样成吗?我给赵同学转班,保证去最好的班级,绝对是一等一的名师。” 夏林希补充了一句:“一定比我教得好。” 一定比我教得好。 她说这一句话的时候,语速变得缓慢了不少。 夏林希是想让赵女士听清,然而这在赵女士的耳边,却有一种推卸包袱的意思。 “学生叫你一声老师,你还真把自己当老师了?”她端着咖啡杯站起来,一手拎着自己的皮包,“我花钱买你们的服务,我还不能提意见了?!” 夏林希答道:“我一直在听着。” 赵女士张大了嘴,快人快语道:“我刚才问你话,为什么不回答,端着一副架子,脸色也臭的很,你家里死人了吗?” 最后七个字一蹦出来,夏林希的脸色白了一点。 这大概也是儿科医生越来越少的原因。 她心想假如自己有了孩子,她一定不会溺爱他们,更不会骄纵他们,凡事要问青红皂白,而不是以一副护犊的姿态,表现的像一个市井泼妇。 主管似乎见过类似的家长,所以有一套自己的方法,他不断搭上赵女士的肩膀,准备把她请出接待室。 然而或许是因为,夏林希十分年轻,看起来很好欺负,大学生出来兼职,显然没钱没背景。赵女士为了撒气,干脆打开咖啡盖,最后指责了一句:“板着一张脸给谁看呢,我说一个脏字了吗我?你自己讲,我说一个脏字了吗,我和你说一句脏话了?我告诉你,我送儿子去了那么多辅导班,我第一次看到你这种人。” 言罢,半杯咖啡往前一泼,全部洒在了她的身上。 门外有人惊呼出声。 七月底的傍晚,天色依然昏暗。夏林希站在窗前,脑子空白了一瞬,等她再次反应过来,就气得有些发抖。 她穿着一件白衣服,其上满是咖啡的污渍。 她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从茶几上拿了几瓶橙汁,依次把它们全部拧开,似乎要一个一个泼回去,然而此时此刻,主管扶着赵女士,两个人早已走远。 夏林希安静几秒,松手放开了橙汁。 今非昔比,她没有谈条件的能力。 盛夏的黄昏即将谢幕,她的好戏也要落场,看热闹的同事们散开了,庄菲还讽刺一般地问:“大小姐,你要辞职吗?” “不辞,”夏林希道,“我缺钱。” 五分钟之后,她拎包离开了公司。 从公司的高楼望向地面,恰巧能发现夏林希的身影,她穿着一件被泼了咖啡的短袖,独自一个人走在回家的路上,背影是一如既往的好看,但在庄菲眼中,没有从前那么刺眼了。 夏林希万幸的一点是,蒋正寒今天回来得晚。 她到家的那一刻,天幕已然漆黑一片,她换了一双拖鞋,拎包走进了书房。不过手机刚一打开,就接到了顾晓曼的电话。 顾晓曼没有别的事,只想和她聊一聊盈亏,但是白天没有打通,此时她忽然接听了,顾晓曼有一些惊喜,也就多说了两句话。 通话长达二十分钟,在打电话的过程中,夏林希拉上了房间窗帘,脱掉了她的衣服和裤子,然后跪在了衣柜之前,翻找一件合适的睡裙。 然而当她挂上手机,她才想起来这是书房,柜子里只有蒋正寒的衣服,没有一件是属于她的。 恰在此时,门外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 蒋正寒回来了。 他其实是提前回家了,右手拿着家门的钥匙,左手还拎着一个电脑包。脚步跨过玄关之后,他看了一眼客厅,并没有发现夏林希。 他大概等了几秒钟,夏林希就从书房出来了,她光腿穿着他的衬衫,长发散在胸前背后,结结巴巴道:“你回来得好早。” 作者有话要说: 哎,怎么能光腿穿呢!我要教育一下夏总 第95章 蒋正寒放下手上的东西,目光没有离开夏林希。 夏林希的身后是墙壁,蒋正寒站在她的面前,两只手撑在她的旁边,她似乎也就跑不掉了。 她听见他出声问道:“你在书房做什么?” “刚刚和顾晓曼打了电话,”夏林希向他禀报了实情,“然后我听见你回来了。” 蒋正寒没有细想,误会了她的意思,他一手搭着她的扣子,往下一颗一颗地解开:“你听见我回来了,特意穿成了这样么?”扣子解到一半,他想起来什么:“等我十分钟,我去洗澡。”言罢他低笑一声,把她按在墙上亲。 夏林希伸手推他:“没有……”她严肃地解释道:“我随便拿了一件衣服,你不能这样误会我。”而后说了一句:“我现在又累又饿,我们一起做饭吧。” 她是真的很疲惫,小腿往上的地方,恰如灌铅般沉重。为了节省自己的力气,她干脆倒向了前方,倚靠在蒋正寒身上:“冰箱里有两条鲫鱼,今晚可以炖鱼汤。” 蒋正寒搂住了她:“你好像很累。” 夏林希深吸一口气,不得不撒谎道:“我白天去逛街了。”后面跟着一句实话:“差不多九个小时,没有坐下来休息。” “一个人逛街么?”蒋正寒提议道,“下次我陪你。” 夏林希分外乖巧地点头。 蒋正寒见状,没有多说什么。但他觉得哪里不对——夏林希不喜欢热闹,也很少出门逛街,每当她有空的时候,她更倾向于一个人独处。 共同生活是两个人的事,双方都要相互尊重和体谅。为了更好地体谅夏林希,他把她的喜好记得很清楚,正是因为他了解她,所以才会心生疑窦。 然而夏林希自己意识到了,她非常主动地和他解释:“我想一次多买几条裙子,每年夏天都会买很多。” 她穿着蒋正寒的衬衫,衣服领口松松垮垮,遮不住一片好风光,光是这样倒也算了,她赤脚站在地板上,一双长腿还露在外面,蒋正寒打量她一阵,终归还是坐怀不乱:“你穿条裤子吧,别着凉了。” 他的嘱咐很诚恳,也很正经。 夏林希双手捂住了脸,她从指缝里偷看他:“那你去做饭好了,我马上就来帮你。” 蒋正寒便走向了厨房。 趁着他做饭的功夫,夏林希收拾了房间,她拆开一个垃圾袋,把今天的短袖塞进去,考虑片刻之后,连牛仔裤也一起扔了。 倒不是因为她不会洗衣服,而是当她看见这套衣服,就会想起今天被泼咖啡,心里的感觉并不好受。 她维持了从前的习惯,这一天晚上吃过饭之后,她拿起教材学习了很久,权当是一种平静的方式,这种方式也是一如既往的奏效。 凌晨十二点,准时上床睡觉。 或许是因为白天辛苦,夏林希很快就睡着了。梦里的景象不再清晰,人影也变得交错重叠,她不是身在房间卧室,而是走在一条长街上。 街边车辆川流不息,前方立着巨大的屏幕,放着各种无聊的广告,而在广告的背景音乐下,她的左边是那一家培训机构,右边……右边站着一个蒋正寒。 蒋正寒穿着一身普通的衣服,但比广告上的男模特更引人注意,他抬手摸了摸夏林希的脑袋,停顿了几秒钟才开口说:“撒了这么多谎,你不嫌烦么?” 夏林希一声不吭,她似乎欲言又止,于是捧住了他的手。 蒋正寒笑道:“你和我在一起,将来还会更累。”他抽回自己的手,用一种听起来很稳重,也仿佛深思熟虑过的声音说:“我们分手吧。” 我们分手吧。 一句话,五个字,惊出她一身冷汗。 她从梦中吓醒。 现实里的卧室一片漆黑,她坐在床上发了一会呆,一头扎进蒋正寒的怀里。 此时正是凌晨两点,蒋正寒被她这么弄醒了,竟然没有任何起床气,他缓慢伸手将她抱住:“我猜你做噩梦了。” 夏林希拱了拱他:“你不要和我说话,我不想听,我梦到你欺负我。” 蒋正寒嗓音沙哑道:“我现在也想欺负你。”言罢手伸进她的衣服里,从上往下摸了一遍。 夏林希其实比较怕痒,她硬气了不到几分钟,就抱着被子撒娇道:“你放手啊,不要碰我。”她半张脸贴着枕头,接着又强调了一句:“你在梦里特别坏。” 蒋正寒并不清醒,他直接代入道:“我怎么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