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节
他是温暖的,柔和的,没有赛道上的分秒必争,没有终点线的拼死一搏,他就这样靠在她的身边。 天经地义地存在。 沈溪的心跳被紧紧地绷着,她那么努力地控制着自己的力道,生怕自己太用力了,陈墨白会醒来。又不甘心这触碰太轻柔,她感觉不够他的温度。 只听见“叮——”地一声,是陈墨白扔在茶几上的手机收到了一条短信。 沈溪的肩膀一颤,嘴唇仿佛被烫伤了,她如同做错事的孩子骤然离开,憋着呼吸坐直了身体。 而歪着脑袋的陈墨白缓缓地睁开了眼睛,伸长了手臂将手机拿过来,滑开看了一眼,是航空公司的航班信息提醒。 他看了沈溪一眼,发现她直着背脊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你怎么了?腰痛?” “没……没有。”沈溪咽下口水。 心脏跳得像是在打雷。 “没有?你脸红得就像关公。你知道关公吧?”陈墨白去摸沈溪的额头,沈溪立刻躲开。 “史学家不是说了,关公的脸不一定是红的。那只是戏曲的渲染而已。” 陈墨白眯起了眼睛,故意靠向她:“该不会是我睡着的时候,你做了什么坏事吧?” “没……没有!”沈溪觉得自己就快绷不住了。 陈墨白快点走…… 陈墨白快点走…… 她在心中重复祈祷着。 陈墨白看了眼时间,起身来到沈溪的行李箱前随意看了看:“不错啊,自己把行李箱收拾的很整齐啊。” “我……我只是按照你的方法来收拾的。” “好吧,时间不早了,我去睡觉了。巴林大奖赛后见。”陈墨白走向门口。 沈溪忽然着急了起来:“陈墨白!” “嗯?”已经走到门口的陈墨白回过头来,“怎么了?” 明明刚才还祈祷他赶紧走,现在沈溪却想要他多留一会儿。 哪怕一秒也好。 “巴林大奖赛加油!” “我以为你要我赢过温斯顿呢。” “罗马也不是一天建成的啊!” “是啊,罗马并不是一天建成的。”陈墨白若有所指地说。 他打开门,走了出去。 沈溪看着缓缓合拢的门缝,视线追逐着陈墨白的背影,直到什么都看不见。 房间安静了下来,连电视节目的声音都没有了。 但是这种安静,却和陈墨白睡着时候的安静完全不一样。 很空旷。 好像整个世界又只剩下她了。 第二天的早晨,沈溪听见陈墨白开门的声音,还有行李箱的轮子与地面发出的声响,她几乎是跳着从床上下来,连鞋子都没有穿,就把门打开,正好看见陈墨白按开电梯门。 陈墨白走了进去,转过身来正好对上沈溪的眼睛。 他露出一抹浅笑,挥了挥手,口型说的是“再见”。 电梯门关了起来,而他的笑却在沈溪的眼睛里挥之不去。 再见、再见,那么一定要再次相见。 几个小时之后,沈溪也拖着行李箱,离开公寓,前往麻省理工。 莫尔教授的家是一栋小别墅。 墙沿上攀附着藤蔓植物,小花园里也是一片茂盛。 沈溪抬起手来,按响门铃,开门的是莫尔太太。 她看到沈溪的那一刻,露出热情的笑容,将她紧紧抱住。 “我的天啊,我本来以为几年过去了,那个能吃掉我一篮子饼干的小爱丽一定长大了,没想到还是这么小!” 原本对这样的宴会感到生疏的沈溪在那一刻仿佛回到了学生时代,经常在教授的书房里一边讨论课题一边吃着刚出炉的饼干的日子。 走进客厅,沈溪见到了很多曾经在研究室里的老同学。他们都如同陈墨白所说,穿着十分正式的西装。 莫尔教授走了过来,笑道:“来到这里的都是男性,本来以为可以看见穿裙子的爱丽,没想到还是西装啊!” 沈溪低下头来,不好意思地笑了。 莫尔太太却挽着沈溪说:“亲爱的,你没有看出来吗?沈溪穿的是从前在你的课上做的那套西装啊!” 莫尔教授愣了愣,露出感动的表情:“这套西装,好像……还是我送给你的。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你竟然还保留着它!” “是的,教授。我一直都留着。这是我送给你的礼物,也希望你喜欢。”沈溪将礼物盒子递了过去。 这个礼物是昨天晚上陈墨白替她选的,也是他亲自替她包好的。 莫尔教授露出了好奇的表情:“这个是什么啊?该不会是烤饼干的模型吧?要我们用这个模型给你做更多的饼干?” 已经到场的同学们纷纷笑了起来。 沈溪摸了摸鼻子:“不是饼干模型。” “看起来也不是红酒……不会是酒杯套装吧?今天我们已经收了好几套酒杯了!”莫尔教授笑道。 “也不是酒杯!”沈溪忽然很庆幸自己听了陈墨白的意见,没有买什么水晶酒杯。 “那是什么呢?”莫尔教授十分好奇地将礼品盒打开,小心地将一个精巧的赛车模型托了出来。 “哦,这真是太精巧了!”莫尔太太赞叹道,“和真的一样!” 莫尔教授也将眼镜取了出来戴上,很认真地看着:“我想起来了!这是你和沈川参与研发的第一台一级方程式赛车!” “是的,当时您还对我们提出了很多宝贵的意见。这个赛车是我和大哥一起完成的模型。” 莫尔教授的眼镜微微红了起来:“我会珍惜它的。孩子,谢谢你。这是我今天收到的最好的礼物。” 就在这个时候,门铃再度响起,莫尔太太起身,将门打开。 “银婚快乐,莫尔太太。” 温润的声音响起,如同羽毛一般掠过沈溪的心头。 正在和莫尔教授聊天的沈溪转过头来,因为站在门口的不是别人,而是林少谦! 沈溪猛地站起身来,傻傻地看着对方。 他穿着一身墨色的西装,周身流露出简约的美感,无框眼镜和露出的额头让他的五官更加清晰地被展现出来,而他手中那一大束向日葵,热烈而奔放。 “沈溪!你竟然在这里!”林少谦露出惊喜的表情。 “你们认识?”莫尔太太问。 “是的,我和沈溪是中学同学。不过中学之后,我在斯坦福而她去了麻省理工。一个在硅谷,一个在剑桥市,我们没有再见面了,直到上个月在墨尔本碰面,才有了彼此的联系方式。” 原来摩尔太太担任林少谦就职公司的技术顾问,林少谦是作为莫尔太太的朋友被邀请的。 于是在餐桌上,莫尔教授夫妇听到了很多沈溪中学时代的事情,就连在座其他宾客也笑得合不拢嘴。 晚餐之后,莫尔太太放起了蓝调,两位年过五旬的夫妻拥抱着彼此,在客厅里跳起舞来。 不是肉麻地秀恩爱,这一切都显得天经地义。 宾客们都安静地喝着茶,看着他们,欣赏着这样真实却美好的画面。 沈溪莫名地羡慕起来。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柔和的声音响起,沈溪侧过脸来,对上林少谦的目光。 那双眼睛像是盛满了水,轻缓地荡漾了起来。 “嗯。”沈溪点了点头。 音乐如同红酒,整个空间就是那只酒杯,沈溪的大脑似乎也跟着恍惚了起来。 她在心里重复着林少谦的那一句“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脑海中所有的画面却都是关于陈墨白的。 他们一起绕湖骑着自行车,他们一起行走在墨尔本的路灯之下,他们坐在沙发上看着在别人看来无聊的科普片。甚至于一起吃水煮鱼的时候,她从头到尾都在说着关于风阻、热转换率等等大多数人听不懂的东西,但是陈墨白却经常眼含笑意,从来不曾打断她。 到底是她觉得有趣的东西,他也同样这么觉得? 还是他只是在迁就她? 晚上十点,宾客们告别教授,离开莫尔家。 莫尔太太拍了拍林少谦的肩膀说:“替我送爱丽回去。” 末了,还不忘眨一眨眼睛。 林少谦莞尔一笑。 他们两都没有开车,只是很有默契地沿着这条路向前走去。 一路上,两人互相说起了这几年在美国的经历,当沈溪讲起自己的事情时,有的让林少谦捧腹大笑,而沈溪却一脸不知道对方笑什么的样子。有的挫折也让林少谦露出心疼的表情。 “我们华人要在异国他乡闯出一番新天地,确实是很不容易的。要放弃很多,甚至于变得不像自己。”林少谦仰起脸来,望着天空,“忽然很怀念中学时代。目标很明确,我们要的也很简单。” “嗯……不过我现在的目标也很明确。”沈溪回答。 “这个世界上,像你这样简单的人已经很少了。你是一朵奇葩啊,需要被保护起来。”林少谦半开玩笑地说。 “奇葩……好像是贬义词吧……” “你现在还在和那位skyfall交流邮件吗?”林少谦问。 “当然啊。他会发很多有意思的函数题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