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节
赵嘉桐的哭,让楚楦和白雪知道,阿尤的死讯早已传入他耳里。而他还能为阿尤哭出来,是否表示着他还爱着记忆中的那名姑娘? “我是喜欢阿尤的……但是我的父母不同意……他们把我关在屋里,连学校都没有让我去……” 三年前,赵嘉桐和阿尤年少热情,以为两个人最终会在一起。可是向父母坦白之后,赵嘉桐才知道,父母并看不起农村出身的阿尤,他们极力反对这门亲事。 年纪才不满二十的赵嘉桐,反抗不了父母的专横,他就这样和阿尤断了联系。 后来又过了一年,他在外地上学回来,听见昔日的同学传言,阿尤已经死了。 望着悲伤的赵嘉桐,楚楦满心惋惜,轻声地告诉他:“阿尤不是病死的,她是……被人杀害的,死的时候怀着你的孩子。” “什么?” 赵嘉桐瞪大眼睛,原本就通红的双眼,顷刻间仿佛要哭瞎一般,这个年轻的男人蹲在地上嚎啕大哭了起来。 “阿尤!阿尤!”他无论怎么喊,都喊不回已经逝去的女友。 生和死,是这个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 最痛苦的不是生离,而是死别才对。 可是仍然有那么多的人,不肯珍惜活着的时候,那个陪伴在自己身边任劳任怨了一辈子的爱人。 楚楦从背包里拿出两把木梳,用手指摩挲了一下那朵欲拒还迎的牡丹,然后将阿尤的那一枚交给赵嘉桐。 “如果你还爱她,就告诉她,让她早日释怀。” 眼红红地接过梳子,赵嘉桐满眼不可置信:“难道……难道……” 这天晚上,躲在木梳中的阿尤,终于和赵嘉桐见了面。 他们说了什么,楚楦并不知道,他和白雪守在外面把风。顺便谈一谈白雪那只林妹妹一样病弱的鬼,现在怎么样? 白雪拍了拍身前的黑色背包:“骨灰装在里面,但是他人……我还没见过。” “你上次说他给你托了梦……”楚楦侧头看着白雪。 “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白雪抱着胳膊,眉头深锁:“哼,你评评理,我都差点死了,他居然袖手旁观,连出来打个招呼都不肯。” “也别太过武断,可能他有苦衷也说不定……”楚楦说,然后不由自主地瞄了眼自己身边那位……长身玉立,娴静美好。 “苦衷个屁,就是弱。”白雪撇嘴说。”要不这样,我帮你问一下。”想到什么,楚楦扭头悄悄地问:“霍云深,这里还有其他的鬼吗?” 见楚楦去问自己的鬼,白雪竖起耳朵,好奇地追问:“怎么样,他说了吗?” 看着这两个一脸期待的活人,那鬼薄唇轻启,点点头:“有。” 楚楦的脸色变了变,原来真的存在,他满眼复杂地看着白雪:“他点头说有。”接着再去看那只鬼,对他小声说了声谢谢。 那鬼好像笑了一下:“先生客气。” “嗯……”脑海中忽然出现‘回眸一笑百媚生’这句话,楚楦慌张地移开眼睛。他真不懂自己了,那是假象来着。 至今仍然记得霍云沈徒手撕鬼的画面,想起来直冒鸡皮疙瘩。 “好像有点冷……”摸了摸犯凉的手臂,楚楦选择往白医生那儿挪了两步,离霍云深远点。 “这么说来,他一直跟着我?可他却不出来帮我,呵呵呵!”白雪叉着腰,气呼呼地说:“我决定了,回去以后什么也不给他烧,让他自生自灭!” “这样会不会不好?”万一鬼生气了怎么办? 白雪说:“如果换做是你,你不会生气吗?” 楚楦想了想,假如换做是霍云深弃自己于危险中而不顾……那就……好像不可能…… 这么一对比的话,显得白医生挺可怜的。 “对了,明天还要上班,我们今晚连夜回去。” “好,等阿尤的事结束。” 三十分钟之后,赵嘉桐拿着梳子走出来,满目通红地对他们说道:“我要跟她在一起,这辈子都不结婚。” 楚楦惊讶地说:“你可想清楚了,她是鬼,你是人,不要因为一时愧疚而轻率决定,否则你会第二次辜负她。” “我……”赵嘉桐显然没有深想,说:“可是她需要我,她很爱我。” “那你呢?跟她在一起之后,是否肯定自己不会后悔?”楚楦指着外面的街道:“你看,外面那么多流浪猫,是谁造成的?它们跟不爱养猫的人,一点关系都没有。” 爱一个人也好,养一只宠物也好,如果做不到从一而终,就不要轻易承诺。 否则说出的承诺不叫承诺,而叫放屁。 “我知道了,但是我真的爱她,我觉得……我能坚持……”赵嘉桐想了想,露出坚毅的眼神说:“以前我没有能力反抗父母,但是现在不一样,至少我可以决定自己结不结婚。” 这毕竟是赵嘉桐和阿尤之间的事情,楚楦和白雪只能适当地提醒,而不能干涉太多。 “还有,谢谢你们,这把梳子还给你。”赵嘉桐回头看了看背后,眼神温柔,然后回过来投,将梳子递出去:“阿尤躲在屋里子,暂时在这里待上一晚,我明天就去给她物色可以附身的物件。” 显然这是阿尤姑娘的主意,她知道木梳是霍云深的东西,并不敢贪昧。 “不客气。”楚楦早盼着这枚梳子回到手里,于是连忙伸手去接……可是,一只灰白的手掌伸出来,压住楚楦的手,硬生生把梳子推了回去。 “这……”赵嘉桐很惊讶。 “额……恭贺……鸾盟……之喜……”楚楦额头微微冒汗,照着那鬼的吩咐,对赵嘉桐重复了这句话。 “楚先生真客气,不过……”赵嘉桐觉得,这把梳子必须还回去,因为阿尤吩咐了,而且自己也会给阿尤买。 “这把梳子是不同的,对阿尤有好处,你收着吧。”楚楦说道,再次把木梳推回去。 一番衡量之后,赵嘉桐收了梳子,并且连连道谢。 “我和白医生要跟着回去了,给你留个电话,以后有什么问题可以联系我。”楚楦留下自己的电话号码。 “实在是太谢谢了,有机会我一定登门拜访。”赵嘉桐诚恳道,可以看得出来,他其实并不坏,和阿尤只是命运弄人。 他站在门口,目送楚楦的白雪的身影渐行渐远,不由感叹道:“真是两个好心的人。” 久久之后,赵嘉桐返回屋里,看见自己的女友站在角落,显得很沉默。 “阿尤,你还是很伤心吗?”赵嘉桐劝道:“别再去想了,那些都已经过去了,以后我们会好好地。” 阿尤抬起头来,是个面容清秀的姑娘。 当初赵嘉桐就是喜欢女友的那份清丽,现在也仍然喜欢着,说:“以前是我辜负了你,以后我发誓,我会好好对你,不会再让你受委屈的……”目光移到阿尤的腹部:“还有我们的孩子。” 提到孩子,阿尤抬手抚摸腹部,低头微笑。 忽然,屋里的窗户被风吹开,一只黑猫从窗口跳了进来:“喵……” “咦,是只夜猫。”赵嘉桐没有理会那只猫,他走过去关窗户。 身后的阿尤,突然看着那只黑猫,笑容变得异常诡异。 赵嘉桐关好窗户,一回头,看到了让他终身难忘的一幕画面……自己的女友双手抓着黑猫,正在大口大口地撕咬黑猫的肚子,鲜血和肉块从她嘴里,一片一片地往下流淌。 “啊——”赵嘉桐大叫一声,马上拔腿就往外面逃窜。 他一拉门,发现门打不开,又去拉窗户,也打不开! 阿尤吃完黑猫,一步一步地走向赵嘉桐…… “不要……阿尤!不要啊!我是赵嘉桐,你不可以杀我……不可以杀我……”赵嘉桐恐惧万分,眼睁睁地看着阿尤,对自己伸出锋利的鬼爪…… 鲜活跳动的心脏,被阿尤摘出赵嘉桐的胸腔。 震惊恐惧的赵嘉桐,死后仍然瞪大着双眼,死不瞑目……阿尤……为什么要杀他? 同一时间,楚楦和白雪正在候车室等车,还有十分钟就可以登上回家的高铁。 “好困。”白雪打了个呵欠,打起精神四处张望。 “走,该验票上车了。”楚楦拿上背包,将发愣的白雪叫回神:“你怎么了?”她望着的地方,楚楦也看了一看,但是没看到什么可疑的东西。 “没……没有……”白雪揉揉眼睛,再看那个地方却什么都没有:“也许是我看错了……”要不怎么会看到阿尤。 楚楦笑了笑说:“没有就走吧,时间就快了。” 两个人离开以后,原来等待的地方,站着一个长发飘飘,面目狰狞的女鬼。 经历一个多小时,列车到站。 楚楦看了看手表,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他对身边哈欠连连的白雪说:“这么晚了,你要不要叫你的家人来接你?” 一个女生晚上独自打车,很不安全。 “很不巧,我爸妈出去旅行了……”白雪抱着背包,可怜兮兮地看着楚楦,说:“平时我不是胆小的人,但是今晚特别害怕……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心里毛毛地。” 也是,一个女孩子遇到鬼附身,还杀了人…… 说到这里,楚楦忽然在想,黄达会不会变成鬼? “那么,我送你回去吧。”楚楦决定送白雪回家:“不过……我是动不动就见鬼的体质,恐怕会吓到你。” “啊?”白雪露出惊恐的眼神。 幸好,一路上并没有遇到鬼,连回程的路上也没有。 “奇了怪了,今天真安静……”楚楦看着车窗外面,喃喃自语。 “到了,一共80块钱。”司机师傅把车停下,说道。 “好。”楚楦给了钱,背着背包下了车。 站在路边的他,看着周围宁静的夜景,忽然说:“黄达会不会变成鬼?” 楚楦身边,出现一道修长影子,那鬼摇摇头,说:“凡化鬼者,怨、横、恶、邪。” 而黄达是惊恐中带着心虚死去的,他变不成鬼。 得到令人轻松的答案,楚楦揉揉眉心,一股疲倦之气在他脸上浮现出来。 事情到了这里,一切显得已经落幕,而且无后顾之忧。 棠下村的黄家本来就是做贼心虚,他们十分害怕阿尤的报复,因此不敢报警,也不敢打扰阿尤的父母。 至于赵嘉桐的父母能不能接受赵嘉桐的不婚决定,那又是以后的事情…… 楚楦在家的浴缸里泡着,舒服地叹息,忽然听到自己的电话在响,估摸是白雪打来的电话。 他刚起身起到一半,突然猛地又坐了回去……因为门口有一个影子飘了进来,是霍云深,他手上拿着一只手机,正是楚楦的那只。 “谢,谢谢……”楚楦咽着口水接过,果然是白雪那个女人,他接通点开外音,只听娇俏的女声传来:“楚楦!你到家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