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节
大刘这么一说，倒是提醒了肖爸肖妈，郑海飞曾经为了救肖曦差点连命都搭上了，肖曦因为感激而爱上郑海飞？这个可能倒不是没有，只是也说明极有可能是把感激和感动当成爱了，这是不是意味着还有挽回的空间？ 肖妈突然说：“难怪那次我看着小——郑海飞的样子就有些不对劲，非常不自然，看样子那时候就已经在一起了。居然在一起这么久了吗？” 肖宇寰在一旁板着脸补充：“那小子说他们在一起快半年了，差不多也就是那个时候了。” 刘婶在一旁小声地补充：“这么说起来，那真是很久了啊。这要分开恐怕都难了。肖曦有没有在郑海飞那儿留过夜？” 肖妈突然想起肖曦说的可能找个白人或者黑人男朋友，便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嘴唇有些颤抖地说：“一般放假的时候，他都是回家来的，应该没有留过夜吧。” “上学期间呢？”刘婶不放心地问，她一直听人说生个女儿不太放心，会被男人拐跑，现在发现生儿子也不容乐观，也可能会被男人拐跑，而且儿子的被拐跑的问题显然更严峻。 大刘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小声地说：“我上次发现他们就是在一个小区里，他们极有可能已经住在一起了。” 肖妈一听，“哇”地哭了起来，肖爸气得猛地一拍桌子，脸色如黑锅一样，他们显然已经意识到，估计肖曦是彻底扭转不回来了，已经彻底成为一个同性恋了。刘婶则惊得也微张着嘴，然后有些无措地看一眼自己的丈夫。 屋子里气氛沉闷而压抑，只有肖妈的哭声，几个大人都形容严肃，沉默不语。过了好一会儿，大刘说：“宇哥，嫂子，你们打算怎么办？” 肖宇寰说：“先送他出国，分开一段时间，说不定就淡了。” 大刘点了点头，过了一会儿又补充说：“打算送到哪个国家去？现在国外好像也挺乱，这种事闹得比我们国家还厉害。”大刘知道肖曦的性取向后，也上网查了不少资料，平时看新闻也会留意到这方面的内容，国外还有同性恋示威游行呢。 肖宇寰沉默不语，他确实不太确定，如果临时送出国，那就只能送到澳大利亚或者新西兰去，那边的情况还真不好说，送出去，并不代表就万无一失了。 大刘说：“肖曦不是想去当海员吗？张青松不是搞了个运输公司，你跟他说一声，把肖曦送到他的船上去，几个月甚至整年都在船上跑，船上很难和陆地上联系，这样他们就没法联系了，如果真能分得开，我觉得这样也许可以试一下。” 肖宇寰抬头看着大刘，皱起眉头说：“青松吗？只是肖曦已经签了船务公司。”张青松是肖宇寰的朋友，自己开了个船务公司，说白了其实也才两三艘船，规模很小，所以肖宇寰没考虑让儿子去他的公司。 一直在流泪的肖妈擦干眼泪，说：“让肖曦以实习的名义去几个月，反正大四也没什么课了，到时候他赶得上毕业就行。” 肖宇寰看着老婆，然后叹口气：“那行吧，我跟青松去说一声。” 一时间屋子里陷入了沉寂，没有人说话，因为谁也不知道接下来将会发生什么事，肖曦会不会真的被扭转过来。 肖曦不知道，他的去向已经被父母定了。他在书房里看着书都睡着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肖曦被他妈给拍醒来：“回房间去睡。” 肖曦睁开眼，发现母亲情绪已经平静多了：“妈，您回来了？” 肖妈看一眼儿子，垂下眼帘：“穿上衣服，当心着凉。” 肖曦也没去追问母亲去了哪儿，起身准备回房间。肖妈欲言又止，最后还是说了：“你不是喜欢当海员吗，你爸给你联系了一条船，让你跟船出海，提前去实习。” 肖曦猛地回头：“什么时候去？” 肖妈别开眼睛，不看儿子，说：“就是最近，越快越好。”她自然舍不得儿子去吃苦，然而比起儿子做一个同性恋，她宁愿让儿子去吃苦。 原来父母是这样决定自己的去处的，都等不及自己毕业了，看来是要趁早将自己和郑海飞分开。肖曦心里盘算着，不知道还能不能和郑海飞见上一面，至少要告诉他自己的去向吧，别一声不吭就告别了。 接下来几天，肖妈班也不上了，领着他到处去办证，帮他收拾行李，添置生活用品。时刻都跟着他，根本就没给他开溜的机会，肖曦央求过母亲，说要打个电话跟郑海飞道个别，肖妈硬下心肠置之不理。她很自责，认为肖曦会变成这样，跟她的管教方式也脱不了干系，她从前放得松，现在一定要严加看管，却未曾想到，儿子已经二十多岁了，完全是一个成年人了，这个时候来管教为时已晚。 开学了，肖曦没去上学，那后来也没见上郑海飞一眼，虽然有时候他看见郑海飞的车停在外面，很想下楼去看看，结果门口的吧唧不知道听信了母亲的什么命令，只要他一出门，小狗就会叫，一叫就会惊动母亲，所以自那天晚上起，他们就没再见过面。 元宵节那天，肖曦家门外来了几个稀客。肖妈听见门铃响，去开了门，来的是肖曦的三个舍友和陈子峰，陈子峰笑眯眯地跟肖妈打招呼：“阿姨，这是肖曦家吗？我们是他的同学，昨天开学了，他一直没来报到，怎么也联系不上他，所以想过来看看他。他还好吗？” 伸手不打笑脸人，肖妈把几个年轻人让了进来：“肖曦没事，就是这学期不去上课了，已经跟学校打好批条，马上就要去实习了。” “提前实习吗？这么快！”张潇然吃惊地说。 肖妈苦笑了一下：“反正都已经大四了，去不去学校关系不大，实习是最好的课堂，这样才能查漏补缺。” “肖曦在家吧？”杨鹏问，因为他东张西望都没看到肖曦的身影。 “在，我去叫他，你们快进来坐。”热情的肖妈把人让了进来。 肖曦听见动静，赶紧从楼上下来了，看见几个舍友，几乎热泪盈眶，终于有人来看他了，他们并不知道自己家在哪儿，这必定是郑海飞带他们来的，他强抑住自己的激动之情，说：“你们怎么来了。” 大家看着他都露出了惊讶的表情，杨小胖说：“肖曦，每逢佳节胖三斤，我看你现在至少瘦了三斤？” 张潇然说：“至少六斤！你是没睡好觉，还是没吃好饭？” 肖曦摸摸自己的脸：“没有那么夸张吧，我就是晚上睡得迟了点而已。” 陈子峰说：“怎么睡不好了？失眠了？” 肖曦苦笑了一下：“有点。”肖曦觉得自己并没怎么瘦，晚睡是有的，并不至于失眠。 杨鹏说：“你可要保重好身体，你这种状况上船，身体怎么受得了？船上可不比家里，万一有个什么不适的，连医生都不太好找。” 肖妈听见他们的对话，正在倒的茶都泼洒了些出来，忧心忡忡地回头看了儿子一眼。 第83章 要出发了 肖妈热情地挽留肖曦的朋友在家吃晚饭，主要是这几天肖曦在家不声不响的，表情彻底从他脸上消失了，除了必须要说的话，没有半句额外的话，这样的肖曦，令肖妈内心不安，加上他的朋友们这么一说，她还真担心肖曦，故此想留下他们来陪一陪肖曦。 大家觉得怪不好意思的，大过节的还蹭饭，肖曦苦笑一下：“留下来吧，就算是陪我吃顿饭吧，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和大家一起吃饭。” 几个朋友听他这么一说，都不由得伤感起来，纷纷点头答应下来。肖妈鼻子发酸，强抑着情绪，转身去厨房准备晚饭。肖曦则带着朋友们上了楼，等大家都进了房间，肖曦将门一关，急忙问：“他呢？” 陈子峰看着肖曦，立即心领神会：“送我们到这里就走了，让我们回去的时候给他打电话。” 岳鹏皱着眉头说：“你们怎么这么冲动，不是说好了毕业后才出柜的吗？”陈子峰拉了一下他的手，示意他别说，这种事肯定是出了意外才不得已提前的。 肖曦没有马上回答他，而是径直走到窗边，掀开窗帘往外看，并没有看到郑海飞的车，想必是怕他爸发现，不敢在自己家门口停留，早就走了。这才回头来回答岳鹏的问题：“没办法，被我叔看见了。我爸妈迟早是要知道的，与其外人告诉他们，不如我亲口说。郑海飞跟你们是怎么说的？” “也没说什么，就告诉我们说你跟家里出柜了，你被你爸妈软禁起来了，他没办法见到你，托我们过来看看你的情况。他这是还不知道你要走？”陈子峰有些担忧地看着肖曦。 肖曦神色黯然地轻点一下头：“嗯，我爸妈知道我们的事后，就禁了我的足，去哪儿都有人跟着。我妈现在连班都不上了，请了长假专门守着我，估计要等我走了她才会放心。他现在还不知道我要走。” “那怎么办，真走啊？你跟郑哥不就分开了？”杨小胖担忧地说。 几个人听见他的话，都忍不住看着肖曦。肖曦苦笑一下：“没办法，只能先分开一段时间。”他是可以跟父母决裂，跟着郑海飞走，但这是下下策，为了爱情跟父母决裂是他所不愿的，郑海飞也最不愿意看到这样的事发生，因为他自己已经没有了父母，他不想肖曦也失去父母，那种孤零零的滋味他比谁都体会得更深刻，这是他们那天晚上谈到的。 大家都不由得叹气，张潇然说：“你爸妈看起来反对得相当激烈啊。也难怪，家里就你这么一个儿子。” 杨小胖白他一眼：“废话，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谁的父母乐意啊？”他这话引得岳鹏和陈子峰两人互相对视了一眼，脸上神色都不由得黯然起来。 “嗯，所以要送我提前去实习。”肖曦点一下头，“你们坐吧，我去拿点吃的来。” 岳鹏摆手：“不用拿了，说说话吧。你这实习是直接出海？” 肖曦在床边的地毯上坐下来，双腿盘起来，一手撑在膝盖上支着脑袋，无奈地点头：“对啊，他们不想我跟郑海飞联系，所以送我出海。以为这样就能把我们分开。我爸之前还说要送我出国，不知道后来怎么又改主意了。”他想起自己威胁父母说找个外国男朋友的事，估计他们也害怕这个，不敢让自己出去。 几个朋友在地毯上围坐下来，陈子峰盯着肖曦看了一会儿，才迟疑地说：“那郑哥怎么办？” 肖曦叹气：“他应该是会同意的，就当是我参加工作提前了。”他有些烦恼地搔了一把头，这情况跟他正常参加工作又不一样，如果是正常情况，他们还可以好好地准备、道别，而不是这种互相揪着心的分别。 “那要跟郑哥道个别吧？”陈子峰又说。 “我现在出不了门，他也进不来我家，手机也被没收了，我也犯愁要怎么跟他说。”肖曦叹气，“幸好你们来了，帮我捎个口信给他吧。” 张潇然打了个响指：“这个简单，用我们的手机打个电话给他。” 陈子峰说：“我觉得录个视频给他更好，你把想说的话都录下来。” 大家都一致觉得陈子峰的主意更好。陈子峰说他争取在肖曦离开之前再来一次，让郑海飞也录一段视频过来给他。杨小胖说：“你连手机都带不了了，我们给你们洗几张照片带去吧。” “对、对！这个很有必要。”大家都一致嚷嚷。 电子信息极其发达的年代，纸质照片几乎都快被人遗忘了，这个时候却显出纸质照片的珍贵来，肖曦感动地说：“好，谢谢！”还好有这帮朋友，不然他和郑海飞心里该多么地遗憾。 岳鹏将手机拿出来，对着肖曦说：“你说吧，我给你录。” 陈子峰拍了岳鹏一下，将自己的手机递给肖曦：“用我的录，你单独找个房间去录吧，录好给我，放心，我不会看的。”有外人看着，小情侣之间怎么好说悄悄话呢。 肖曦拿着手机，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然后起身去了书房。他拿着手机对着自己录了半天，觉得不满意，又删了重来，花了十多分钟，最后录了三分钟的视频，觉得满意了，这才收好手机，偷偷摸摸地从书房里出来，生怕被老妈发现。 一个月没见面的老朋友又聊了不少话，大家吃完晚饭，又吃了应景的汤圆之后这才起身回学校。肖曦送朋友出院子，肖妈看着肖曦，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没跟上去，让他自己去送人了，毕竟那是自己儿子，又不是坐牢的罪犯，去哪儿都得有人看着。今天他的朋友过来，愁眉不展的肖曦终于有了点鲜活气，肖妈心里稍稍松了口气，所以此刻也不对他步步紧逼了，她也不希望儿子上船之后回想起离开前的日子都是难过的。 肖曦站在院门口，外面没有任何车辆，肖曦小声地问：“给他打电话了吗？” 陈子峰说：“打了，马上就到。”话未落音，一辆黑色的suv从拐角处转了过来。肖曦目不转睛地盯着它看，眨眼睛都舍不得，生怕错过郑海飞的一丝一毫。 郑海飞似乎也能理解肖曦的心情，他将车子停在他们身边，推门下来，瞪大眼径直走到肖曦面前，刚要开口说话，忽然听见肖宇寰在屋里喊：“肖曦，谁来了？”那声音由远及近。 肖曦没理会父亲，对郑海飞说：“我挺好的，别担心，我家里让我先跟船出海。大概毕业的时候才能回来。” 郑海飞连忙问：“什么时候走？” 肖曦说：“还有几天，等证件到了就走。” 郑海飞紧紧地盯着他：“好，要保重自己的身体。” 肖曦用力点头，低声说：“我知道。快走，别让我爸看见了。” 郑海飞迟疑了一下，他犹豫着要不要和肖宇寰碰见，一旁的陈子峰也催促了一句：“走啊，别让叔叔撞见了。”他们以后还要送东西来的，这要是让肖宇寰知道他们跟郑海飞是一伙的，还会让他们进门吗？ 郑海飞不再犹豫，深深看了肖曦一眼，迅速上车，启动车子离开。肖宇寰出来，正好看见车子的屁股，他皱眉问：“有人来接他们？” 肖曦故作镇定地说：“没有，他们叫的滴滴打车。” 肖宇寰将信将疑：“人都走了，赶紧进屋吧。” 肖曦没有反驳他，跟着进了屋。 肖曦的行程比预计的要早了两天，就在肖曦担心没办法跟郑海飞话别的时候，陈子峰和岳鹏又来了一趟他家，理由是他要出远门了，几个小伙伴们给他准备了一些礼物。肖曦看到他们，松了口气，总算是赶上了。 陈子峰带来的礼物有一个相册，里面是肖曦跟朋友们这几年合照的照片，还有一小包花籽和一些花盆花土，肖曦一看，就知道是郑海飞托他们送来的，因为花盆一看就是肖曦自己烧的，土壤也是营养颗粒土，那么花籽一定就是多肉的种子了。 陈子峰趁肖妈不注意，悄悄告诉他：“礼物在照片下面，回头自己看。” 肖曦心领神会：“明白。”他拿着相册，很想当场打开来看，但还是忍住了，最后将它塞进了行李箱，决定等上船后再看。 第二天，肖曦动身出发去隔壁的城市，虽然他们是海滨城市，然而并非港口城市，而父亲朋友的公司就开在临市，船也是从临市出发的。肖宇寰百忙之中抽出空来，和肖妈一起陪着肖曦去了临市，到了之后，肖宇寰还带着肖曦去见了他那个朋友张青松，一起吃了顿饭。据说这人原来也是他爸年轻时走得近的朋友，年轻时还犯过点不大不小的事，是肖宇寰帮忙辩护的，这人十分一直都记着肖宇寰的恩情，听说他要把儿子放到自己船上来锻炼，自然是满口答应了，正好他们有一艘船要出发去新加坡，就安排肖曦跟船。 “放心好了，肖哥，我一定照顾好侄子。”张青松拍着胸脯答应。 肖宇寰看着肖曦，说：“听见没？还不赶紧谢谢张叔！” 肖曦赶紧说：“谢谢张叔。” 船是第二天才出发，当天晚上，肖爸肖妈和肖曦都住在酒店里。肖妈还是放心不下肖曦，忍着泪和丈夫说：“肖曦这段时间瘦了不少，饭也吃得少，出海真的没问题吗？” 肖宇寰皱眉说：“应该不会有问题，等上了船，工作一忙起来，就有胃口吃饭了。” “那万一有个不舒服，船上也没有医生，会不会有危险？”肖妈是典型的儿行千里母担忧。 肖宇寰安慰老婆：“不要紧，都自己带了药的，再说这都什么年代了，船速也快，几天就可以靠港，会有什么危险！你别老天天惦记这些不好的，我耳朵都要听出茧子了，你要是怕他有危险，你就把他留下来，让他和那姓郑的在一起！” 肖妈一听丈夫有点生气了，便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肖曦躺在隔壁房间的床上，思潮起伏，有点儿难过，又有点儿期待，毕竟是他向往已久的出海远行，只是比原计划提前了几个月。如果他没有提前出柜，来送自己的应该就会是郑海飞吧，想到郑海飞，他就不能平静了，他们还要经历怎样的磨难才能在一起呢？ 他这么胡思乱想着快到半夜，房间里的电话突然响了，正要入睡的肖曦接起电话：“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