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节
接下来的早餐时间，戚嫣悄悄地打量着戚悦，却始终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她想，她得再多看看，如果离开的一个月里，戚悦真的变了…… 看着一家人其乐融融的模样，戚兴城脸上不时带着笑。他早盼望着这样的家庭氛围好久了，可惜之前悦悦一直不肯谅解他，每天都弄得家里鸡飞狗跳，要是今后都能这样，他此生是无憾了。 戚悦拿过桌上温好的牛奶给自己倒了一杯，又拿起一片土司，慢吞吞地往上面抹黄油。她已经很久没有享受过这样悠闲的早餐时光了，竟颇为怀念。 餐桌上很安静，除非特殊情况，戚家人并不喜欢在吃饭的时候闲聊。 吃到一半，戚悦发现对面戚哲光吃培根，没动荷包蛋，显然对它很是厌恶。她忽然隐约记起，戚哲对荷包蛋很讨厌，但柳薇薇认为一天一个鸡蛋对身体好，每天都逼着他吃…… 戚悦拿起纸巾擦了擦嘴，看着对面的戚哲笑道：“我感觉一个月没见，阿哲弟弟好像又长高了。”她顿了顿，确认柳薇薇的注意力已经到自己身上，便故意看视线一转落在戚哲跟前的荷包蛋上，羡慕中带着嫉妒。 柳薇薇一见戚悦这神情心里便乐了，她故作不经意地说道：“也是他爸爸疼他，天天让人送最新鲜的土鸡蛋给他补充营养。今后悦悦你也一起吃吧！”她说这话，就是想让戚悦嫉妒，想让戚悦觉得，戚兴城更疼爱这个儿子，而对她这个女儿不屑一顾，她爸特意让人带给戚哲吃的鸡蛋，也是因为她这个继母好心，她才能分得一点。 柳薇薇正得意，忽然发现戚哲还没把荷包蛋给吃了，忙盯着他说道：“阿哲，这可是你爸的心意，你别浪费，快吃！” 今早戚哲做了半天心理建设，想闭眼塞进去的时候发现今天这荷包蛋里的蛋黄居然还能流动，把他恶心得不行，原本他打算趁人不注意，把这荷包蛋先藏着，这样就可以不吃了，可哪里想到他妈妈突然注意到他，害得他只能不情愿的在他妈妈的紧迫盯人攻势下，像吃毒.药一样往嘴里塞荷包蛋，每次就咬一小口下来。 “是啊，悦悦，以后你每天早上也要吃个鸡蛋，你都瘦了。”戚兴城看着戚悦比之前瘦削的脸，不禁一阵心疼。 “好的，爸爸。”戚悦答应着，又去看了戚哲一眼，表情似乎还有些落寞。 “兴城说得对，悦悦，之前你在那里受苦了，可要多吃点。”柳薇薇看到了戚悦的表情，觉得自己这是赢了一筹，脸上的笑容也真诚了不少。 戚悦沉默着吃完剩下的早餐，再抬头时发现戚哲还在用一脸便秘的表情跟那荷包蛋做斗争，不禁笑了。 偏巧这时戚哲抬头看到了戚悦的模样，瞪了回来。 见其余人都没注意自己，戚悦歪了歪脑袋，笑着做口型道：好吃吗？ 那笑容，哪还有一点儿刚才的落寞？ 戚哲怔了好一会儿，终于意识到刚才戚悦的一切表现都是故意的，脸色顿时阴沉下来。没想到他还没出击，她就先反击了。 “阿哲，你怎么还没吃完呢？今天你不吃完可不能离开餐桌。”柳薇薇吃好早饭一看戚哲碗里的蛋还剩大半，顿时板起脸训道。 “知道了！”戚哲没好气地应了一声，又恶狠狠地瞪了戚悦一眼，低头看了那残余的荷包蛋几秒，夹起来一口塞进嘴里。 “哎，你这孩子，别噎着啊！”柳薇薇急道。 戚哲几口把荷包蛋咽下，筷子往桌上一摔，站起身道：“我吃饱了！”然后气愤地离开餐桌，上楼去了。 柳薇薇又是无奈又是疼爱地看着自己的儿子离去，低叹了一声：“这孩子！”可语气里没有半分责备。 戚嫣这时也吃完了早饭，放下餐具道：“爸爸，妈妈，我一会儿还要跟婷婷去逛街，先上去收拾房间了。”婷婷正是戚嫣舅舅柳文德的女儿，戚嫣的表妹，只比戚嫣小了三个月。 “去吧，路上小心点。”柳薇薇忙应了一声。 戚兴城点点头。 戚嫣看了戚悦一眼，对她笑了笑，起身离去。 戚兴城看了看戚哲离去的方向，想起方才戚哲的表现，面上便流露出一丝不满来，可想到今天是戚悦回来后的第一次全家早餐，他并没有发火，只是看向柳薇薇道：“薇薇，你也跟阿哲说说，让他注意下脾气，别动不动就发火。” “孩子还小，不懂事，等长大了就好了。”柳薇薇也有点不高兴，之前戚悦还没回来的时候，戚哲也不是没吃饭时中途离开过，戚兴城哪一次训斥过？偏偏这次戚悦回来之后，好像什么都变了。“你看悦悦这次回来后不也懂事多了吗？” 戚兴城面色微沉：“阿哲是阿哲，悦悦是悦悦，别把他们混为一谈。” 谈到戚悦被送进训练营的事，戚兴城总有些心虚，脾气自然就上来了。 “爸，大清早的，您别生气了，动肝火多了对身体不好。”戚悦忙劝道，她知道柳薇薇很快就会服软，再次哄得戚兴城服服帖帖，这次她把这活先抢了过来。 见戚悦来劝，戚兴城神情缓了缓。 戚悦又道：“爸爸，我那两位朋友怎样了？”她是成心不给柳薇薇说话机会。 “那两个叫盛琪琪和孙晓晖的孩子，都安全回到家了。”说起这事，戚兴城的表情也严肃多了，“我让人跟他们父母谈过了，他们应该已经知道起航是个什么样的地方，不会再把他们送去。” “谢谢你，爸爸。”戚悦由衷感激道。 “另外，我正在找办法逼这地方关门，你放心，爸不会让他们好过。”戚兴城沉着脸。 戚悦点头，既然无法用法律手段惩治他们，那就只好用其他办法了。 在这个话题上，柳薇薇不便插嘴，昨天她悄悄联系过计郝彬，对方跟她讨价还价了许久，她忍痛答应付一大笔钱，他才肯隐瞒下她跟他暗地里的谋划。她其实想劝戚兴城得饶人处就饶人，不然计郝彬倒霉了，账还是会算到她头上！ 可看到戚兴城的脸色，她到底不敢徒惹怀疑，只暗暗盘算着等起航被关停，她还得出多少血才能摆平计郝彬。 越想，脸色就越是难看。 戚悦心情愉悦地吃过早餐，跟戚兴城说了一声，便收拾东西出了门。 戚兴城本想让戚悦再在家里休息几天，可当戚悦一脸落寞地说自己已经将近一个月没好好在外走动的时候，戚兴城就说不出拒绝的话来了。他让司机送戚悦去她想去的地方，戚悦也没拒绝。 不过等开到了一个公园，戚悦就让司机回去了。 孙晓晖的家距离戚悦下车的地方有一段距离，走过去估计要半小时。但正如戚悦之前所说的，她许久没一身轻松的在空旷的街道上行走，确实怀念。 走了一刻钟的样子，戚悦忽然发现迎面走来的一行不良少年之中，领头的那位有些眼熟，顿时停下脚步。 心湖之中泛起涟漪，她脚步一转，大踏步向对方走去。 ☆、第23章 当一个浅蓝色修身连衣裙的美丽女孩俏生生地站在自己面前，挡住几人去路的时候，黎英邵有点懵。 他第一反应是，他的长相又立功了？又是漂亮女生跑来跟他表白什么的？ 可当他看清楚对方的模样时，他又觉得不太对——人家似乎比他大啊。 倒不是说她年龄看上去有多大，而是她面对他的表情，让他下意识的觉得是在面对一个成年人。 “哟，黎英邵，你艳福不浅啊，又来一个！”黎英邵的朋友并没有他的敏锐感觉，见戚悦拦住几人去路，立刻有人笑嘻嘻地调侃道。 黎英邵难得脸一红，他早已被调侃过很多次了，可唯有这次，因为他敏锐地察觉到对方并没有那个意思，因此听到朋友的话，他尴尬得不行：“你们别胡说！” 见黎英邵反应激烈，他的朋友情绪愈发高涨：“哎哟还害臊上了啊！哈哈以前怎么没见你这样？” “我有几句话对你说。”戚悦没理会几人的调笑，她看着黎英邵，眼中深藏着一丝怀念。 黎英邵是在她和孙晓晖在一起两年多后跟着孙晓晖混的，那时候他十九，在社会上混了一年多，进过几次派出所。他父母双亡，一直寄居在叔叔婶婶家，一等到他成年，他的叔叔婶婶就把他赶出了家门。那时候他才读高中，没有任何收入，只能跟着初中时认识的朋友一起混，从此走上一条无法再挽回的道路。高中时，黎英邵成绩不错，但还没好到成为老师重点关注对象的地步。庆临市实行的是九年制义务教育，他高中辍学自然也没人管，那时候连吃饭都成问题的他又有什么办法？ 在黎英邵跟着二人混日子的那些岁月里，除了酒醉之时，他从未提及过他对完成学业的渴望。因为知道想了也没用，不如忘记。 黎英邵对自己的朋友们挥挥手让他们闭嘴，跟着戚悦走到一旁，他也很好奇这个不认识的女孩要跟他说些什么。 戚悦看着眉目稚嫩的黎英邵，心里颇多感慨。黎英邵面貌英俊极了，甚至有些女气，她遇到他的那会儿，他似乎还是跟现在差不多，社会的打磨未在他身上留下太多痕迹。 按照时间推算，黎英邵现在才十六岁，比戚哲还小上几个月。 “你读高中了吗？”戚悦问。 黎英邵一愣，下意识回道：“开学了读高一。”他的面上满是疑惑。 “你什么时候满十八岁？” “……你到底是谁？”黎英邵皱眉看着戚悦。 戚悦明白，她这样突然跑过来，无论拿出什么理由都显得突兀。可她必须现在过来。黎英邵跟着二人混之后，说起过自己曾经住的地方在孙晓晖家不远，但具体哪里却没说，如果这次错过了，还不知道能不能再见面。 “你好，我叫戚悦，你并不认识我，在此之前我也不认识你。”戚悦道，“如果我说我找到你是因为我们有缘，你一定不会相信。不过没关系，我想给你这个。” 戚悦从随身携带的包里找出笔和纸，写上自己的手机号码和家庭地址递过去。她被送去训练营之前，手机等物都被放在了家里，等她回来了才归还给她，年代久远，她又记忆了一番，将自己的手机号码记住。她知道黎英邵这时候没有手机，他叔叔婶婶不可能买给他。 “什么意思？”看到戚悦递过来的手机号码，黎英邵第一反应是她想勾搭他，可他的理智告诉他，并不是这么回事。 “我的手机号码和家庭地址。”戚悦道，“我有一件事要做，需要找一个帮手。如你所见，我寻找的人就是你。当然，我保证我要做的事不会违法犯罪，而且，事成之后，我会给你好处费。” 黎英邵眉头紧皱：“为什么找我？” “看你面善。” 黎英邵：“……”这种话他怎么都不可能信的吧！但他也挺有自知之明，他没钱没势，甚至连个家都没有，人家能图他什么呢？而且，他对戚悦口中的“好处费”非常感兴趣。 寄人篱下的生活令黎英邵有些早熟，他的叔叔婶婶早就看他很不顺眼了，估摸着要不了多久就会赶他出来，那时候他要怎么独自生活？姑且看看眼前这人要让他帮忙做什么事好了！ “你准备给我多少钱？”黎英邵故作不经意地问道，但他眼中浓烈的兴趣却泄露了他真实的情绪。 戚悦笑了，她要的就是黎英邵的感兴趣。她其实是想立刻知道黎英邵叔叔婶婶家地址的，免得之后找不着他，可若是逼得太紧，黎英邵必定会心生戒备，起反效果。 “这个可以详细再谈。”她道，又补充了一句，“至少能供你读完高中所需的费用和生活费用。” 黎英邵眼睛一亮。他现在担心的就是等他成年，叔叔婶婶赶他出去，他又是饿肚子又要辍学，现在听到戚悦提供这么优渥的条件，又怎么会不心动呢？ 到底他还保有理智，问道：“你到底要我做什么？” “我现在有事，等你过两天，确定肯帮我做事了，再找我。”戚悦玩了一招欲擒故纵，以此来降低黎英邵的戒心。 “记住我的电话号码，别丢了。”说完之后，戚悦对黎英邵微微一笑，继续前行。 黎英邵望着戚悦的背影，目光闪动。纸条上的地址他知道，那是一个别墅住宅区，住在那里的人都很有钱，不管她让他帮忙做的事是什么，至少她有钱付啊！ 黎英邵的朋友们见戚悦离开，纷纷凑了过来继续调侃他，黎英邵把纸条攥在手心里，三言两语打发了朋友们的好奇。 他心里已经有了决定。 戚悦找到孙晓晖的时候，他正百无聊赖地坐在家门口晒太阳，边晒太阳边嗑瓜子。 一见戚悦，他跳起身，不敢置信地揉了揉眼睛，随即笑道：“还真是你啊！” 昨天大半夜的，有个男人自称是戚悦父亲的助理，跑来跟他妈妈谈了话，当时他妈见他跑回来，哭得稀里哗啦，死活不肯相信他的话，也多亏了那个男人的解释，他妈才终于放下把他送回去的心思。这回他是不打算就范了，可要是他妈总念叨着那事，总归不爽。 “欠你的还没给你，我当然要过来。”戚悦笑道。 孙晓晖看了眼身后，说道：“我爸在家里睡觉，我就不请你进去了。” “没关系，我也没什么要紧事。”戚悦道，“你有没有银.行卡？把账号告诉我，我一会儿给你转钱。” 孙晓晖没说话，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之前，我们的交易不是结束了吗？” “但后来你确实帮我逃出来了，这是事实，我不能做言而无信的人。”戚悦道。 孙晓晖摆摆手：“反正那钱我不要！” “那我就去找你爸爸吧。”戚悦回道。孙晓晖爸爸是个赌鬼，要是听说戚悦要给他钱，绝对二话不说就收下了。 孙晓晖脸色一变，见戚悦绕过他要走，他忙一把拉住她：“别！别进去！” 戚悦侧头看他，孙晓晖脸色数遍，终于妥协：“行行行，你等等！”那钱要是入了他爸口袋，一天功夫就能被他输没了！ 他进了家门，很快又出来，弹着他自己的身份证对戚悦道：“走，陪我去办张银.行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