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节

    在这画面之后，又切进黑白的画面。憔悴、显得有些苍老的中年女人对着观众，抹了把脸上的泪，情真意切地说：“当时，我对前来支教的谢老师抱有极大的希望，只要他去报警，我就可以得救。至少，当时的我是这么认为的。但我等了一天又一天，警察始终没来。”

    “在那段时间，我才知道，人只能靠自己，希望也只能放在自己身上。然而，后面发生的事才让我知道，事情并没有我想的那么简单。”

    画面切回彩色。

    观众看到的是。

    和刘小美出去那天，杜妍的安分让刘家放松了警惕。杜沅久等警察不来，不得不自己找机会逃跑。

    她尽力迎合这家人，以身体不好难以有孕为由，得到了更多的食物。与此同时，她需要干一些家务活。

    很快地，她找到了一次机会逃跑。她跑了出去，但没跑多远，就被村子里的其他人发现，叫刘大强把她追了回去。

    自然而然地，她被毒打了一顿，丢进了小黑屋。她的遭遇更悲惨，刘大强一边侮辱她一边对她施暴。杜妍激烈地挣扎，换来的是变本加厉的毒打。

    后面，杜妍和刘小美说，她并没有想跑，只是想去山坡上看看。这家人不信。

    经过几天的大骂以及关小黑屋的惩罚，刘小美的爹劝刘大强，让他悠着点儿，别把人打死了。

    在这期间，刘大强的形象是很暴躁的。一言不合就揍人，特别是杜妍，稍不合意就揍，杜妍一看到他就怕。

    观众在看时，通过刘大强的骂骂咧咧，能感受得到，这个人是典型的大男子主义，既封建又自卑，他的所有面子全靠在女人身上找，比如和同村的男人炫耀他是怎么治杜妍的。和电影开头时杜妍的男朋友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显得相当愚蠢可恨。唯一可取的点是，他对父母很孝顺，对弟弟妹妹也很爱护。

    电影并没有可以去渲染刘大强不堪的一面，它只是把这样一个既有有点又有缺点的人物展示出来。

    同时，他的表现让观众感觉到悲哀。

    刘大强和他的家人并非真正意义上的坏人，村里人需要帮忙他们也很热心。他们从小接受的教育，就是女人就是要打，不打不听话。这种对女性的蔑视和物化，是祖辈传下来的。

    也正因为如此，才更让观众觉得心里发寒。当一群人做着残忍的事而不认为是错时，会让目睹的人感觉到心里发寒。

    那些人，愚昧而无知。

    这种愚昧而无知，引起影院内一片讨论声。很多人都恨不得能冲进大银幕杀了那家人。

    剧情节奏不缓不慢地推进。

    杜妍第二次被放出来时，她身上多了很多伤，脸也似乎有些变形，整个人憔悴而老相。她的脸型依稀还是好看的，但从她身上，已看不出从前的美貌。

    她沉默着，被那一家人当牛做马地使唤。

    画面硬切至谢威这条支线。

    谢威在杜妍饱受折磨之时，并没放弃奔走。他确然是在想办法营救杜妍。

    当谢威和当地的政府机构交涉后，一脸无奈地走在茫茫人海中，疲惫而无力地抹了一把脸，这个画面逐渐淡去，紧接着，是杜妍任劳任怨任打任骂的画面。

    “那个时候我好恨。”中年女人的声音响起，通过声音转场，接回囚室的画面。

    “我恨他们所有人！恨不得他们去死。可我太弱小，不得不妥协。我妥协，不是因为我认命，而是我知道，我必须要自己想办法，才会有第二次逃走的机会。我得取得他们的信任。事实上，我做得很好。很快地，我就找到了第二次机会。”

    伴随着中年女人压抑而愤恨的声音，画面切回杜妍的剧情。

    她第二次逃跑，准备充分，遇到村子里其他人，也只说刘大强让她去坡上弄菜。

    她不知道公路在哪里，只是顺着路一直走。在这期间，她很小心，并没被发现异常。遇到人她表现得很正常，一旦没有人时，她便夺路狂奔。

    就这样，她跑了很久，饥肠辘辘，浑身无力。

    让杜妍以及观众感到绝望的是，山里的路错综复杂，她非但没找到车站，还迷路了。在胡冲乱撞之下，她进入了另一个村子，另一个离城镇稍微近些的村子。

    她整个人都疲惫不堪，羸弱的身子像是风一吹就能吹跑。

    在她终于体力不支时，有一个面相和善的大爷问她是否需要帮助。

    她告诉此老大爷自己的遭遇，请求老大爷答应。

    老大爷很可怜杜妍的遭遇，让她先洗个澡睡一觉休息休息。杜妍洗澡的画面切换至囚室。

    “我当时很高兴，以为真的得救了，就放松了警惕。然而，事实……”

    第189章 电影落幕

    老大爷很可怜杜妍的遭遇，让她先洗个澡睡一觉休息休息。杜妍洗澡的画面切换至囚室。

    “我当时很高兴，以为真的得救了，就放松了警惕。然而，事实却向我完全没想到的方向发展。”

    画面切回彩色，剧情稳步推进。

    杜妍洗了个澡，安心等待警察的到来，然而，那位那大爷却准备把杜妍卖给人贩子，让人贩子再度转手。

    杜妍没有法子，只能再逃。可已经耽搁的这些时间，让刘大强家里的人直接追了过来。杜妍将老大爷推倒在地跑出他家没多久，就被刘大强带着村人捉住。

    这一次，杜妍被抓回去后，又被打了一顿关了小黑屋。刘大强的脾气越来越暴躁，特别是对杜妍，杜妍成为了刘大强的出气筒和发泄对象。

    在这一次被关进小黑屋之后，杜妍没有被放出来。

    这家人根本就不给她衣服穿了，每到下午五六点的时候，就把她的双手绑着，像是签牲口一样把她牵出来放风一个小时，又关回去。

    在这期间，她遭受到了非人的折磨。这家人怕杜妍再逃，就找了同村两个比杜妍只大了几岁的妇女来劝解杜妍，让她认命，可以少受罪。

    银幕上切回黑白色。囚室内，中年妇人悲哀地、平静地说：“她们的劝解，并不能让我认命。我的爱情，我的生活，我的未来，全都因为那些人贩子以及这家人、这个村子的帮凶而葬送。我凭什么认命？但我知道，我必须卧薪尝胆！我得忍，我必须取得他们的信任。”

    画面切回彩色，继续杜妍这条线

    一直到怀孕，这家人才略微好了些，但仍然没放她出小黑屋。等孩子生下来了，他们看杜妍对孩子还好，也才稍微放心，给了杜妍衣服穿，杜妍能出小黑屋的时间也更多了。

    在这同时，谢威仍然在奔波着。他想过要放弃，但是脑海里总浮现出杜妍哀求地看着他的眼神，这让他知道，他真的就是她唯一的希望。通过他的奔波，观众和他一起了解到，这在当地报警是没用的。

    因为在当地，有些警察就是那个村子里的人。还有就是，哪怕杜妍逃到了城镇，也依然会被抓回去。这里的人异常团结，谁家买的女人跑了，全村子的人，甚至邻村的人都会帮着去抓。除非，他能找到杜妍的父母，带着更高一级别的行政单位的警察前来。但他甚至不知道杜妍的名字，更不知道她父母的信息。

    影院一片唏嘘。观众早已难受得不行，但还是在坚持继续看。

    即使这是一部无法让人愉快的电影，但杜妍的表情以及剧情紧凑的节奏让她们更期待接下来的剧情。

    杜妍在生了小孩子后，对这家人的容忍度更高，对家务活的参与更高。当杜妍抱着孩子出现在阳光下时，观众能看到的是，她的眼中一片死寂，偶尔看向这家人的成员时，会露出怨毒的目光，但在有人时，她却笑得一片和气。

    在小孩子的百日宴上，她更是拾掇了一番，和刘大强一起见村子里来做客的人，对刘大强也常温言软语。刘大强找到了自己的存在感，他和他的家人一样认为杜妍已经安分，慢慢地放松了对杜妍的管制。

    杜妍藏住自己的锋芒，专心带孩子，还会经常下地干活。刘大强的老母对此甚感欣慰，直言，女人就是要这样相夫教子。心思野的下场都不好。

    杜妍对此言论，常常面色复杂地点头称是。

    她开始和同村的妇人来往。

    通过杜妍和她们的来往，向观众呈现出了当初被拐卖的妇女凄凉的光景。比如，有些人熬过来了，认了命，就和买她们的人生孩子过日子。有些人不认，常年被关着，被绑着，不给衣服穿。有些女人已经疯了傻了，就坐在门前傻笑。

    有些女人待在只有一扇中学课本大小的小窗户前往外面看……

    有些人家里是兄弟共妻，有些人家里是老夫少妻，有些人家里是老子儿子共妻……在这里，女人地位都不高，男人一个一个地，都是毫无文化水平的沙文猪。

    这就是现状。杜妍不得不看清的现状。

    她表现得越来越贤良淑德。人心毕竟不是石头长的，刘大强买她不是为了朝打暮骂，是为了过日子，是以这家人对她的态度慢慢地好了起来。偶尔刘大强生气，杜妍还会温言劝解。

    刘大强的态度也有所软化，逢人就炫耀他媳妇儿被他治得服服帖帖。

    杜妍变成了一个寻常的村妇。

    银幕上，表现时间的流逝，用了一个很经典的手法。杜妍站在门口，看着她两岁的孩子进门去，孩子再笑着跑出来时，已经有五六岁的模样。

    而杜妍脸上也多了皱纹、雀斑这些东西，显得很老相。

    通过小孩子和杜妍的对话，观众得知，刘老头六十岁的生日即将到来，这家人要办宴席，邀请全村的人来做客。

    杜妍和刘大强的母亲一起准备寿宴。因杜妍的手艺得到了全村人的认可，是以在寿宴开始前，刘大强就带着她去买食材。杜妍则趁着刘大强不注意，悄悄地去一个并不正规的经销化学药剂的店里买了一些三氧化二砷。

    三氧化二砷，俗称砒霜。

    刘大强见杜妍速度慢了，皱眉就骂，杜妍连声承认错误并讨好之，又主动去牵刘大强的手。刘大强虽然斥责她“拉拉扯扯做什么”，但怒气下去了很多。

    剧情从杜妍准备寿宴开始进入高潮部分。观众可以看到的是，杜妍和同村另外一个不愿认命的妇人联手，在那位妇人为她打掩护时，把所有的砒霜都扮进了白饭、酒水、饮料里。所有的菜里也都拌了一点。

    在厨房之外，大家乐乐呵呵地说笑着，对刘老头说着恭喜。看上去，就是其乐融融地一片。在这天，村子里大部分人都来了，除了被买来但还没认命仍然想着要逃的女人。

    观众在看到杜妍和同谋放砒霜时，中间时不时就出点状况，也不由得为之担忧起来。有惊无险，当饭菜上桌，杜妍和同谋看到外面的人开始动筷吃喝时，不由双手紧握在一起，留下了激动的泪水。

    画面上，大声喧哗说笑着吃喝着的人慢慢地面色痛苦地倒了下去。

    杜妍抹了一把脸上的泪，和同谋的妇人相视，喜极而泣。

    “解脱了，终于解脱了。”她们泣不成声。

    在这场谋杀里，她们连孩子都没放过。

    画面切回黑白色调。

    囚室内，中年女人道：“这是我这一生，做过的最大的事情。有人说，稚子无辜，但当时我想的是，与其让他们长大了再去祸害别的女孩儿，倒不如让他们跟着这个村子里的其他人一起消失。是的，这很残酷，他们还没长大，还没实施犯罪，但当地的环境如此，他们在那种教育之下，必然会走上那样的路。有人说生命可贵，可是我的一生，已经被毁了。即使他们都已经死去，我也并不会得到救赎。”

    银幕上切回彩色，杜妍这条线。

    她翻出了刘大强家里的钱，和同谋一起，什么都没带，趁着没人发现，走出了这个村庄，并且利用这些年来摸清楚的路线和消息，走了将近一个小时，才到有车的地方。他们上车，去到县城，才各自买了车票，搭上大巴，各自回到自己想要回去的城市。

    村子里的人大部分都死了。而谢威那边，他当初毕竟只是初出茅庐的大学生，没有势力没有人脉，也没有任何信息，他帮助不了杜妍，早已放弃奔波。

    他只是常常想起那个满脸带着悲伤和祈求看着他的女人，一直都睡不着觉。后来他告诉了他的妻子，他的妻子提议他回去看看，如果杜妍还需要帮助，就让她把自己的基本信息告诉谢威，他们再去找杜妍的父母，让杜妍的父母带着警察去找她。

    然而，当谢威赶到村子里时，悲剧已经酿成。他报了警，被拐卖到那个地方的女人也都这样被救了出来，送还回家。

    杜妍这条线。

    杜妍回到自己家所在的城市时，她的父母已经领养了一个男孩儿，一家人其乐融融。她看着他们，几乎不敢上前。

    再然后，她去了她的男朋友所在的城市。当她找到她男朋友的时候，他已经变得更高大英俊，更稳重成熟。除了变得成熟之外，岁月很优待他，他依然很帅气。他已经结了婚，妻子很漂亮。

    她在他家附近躲着，看着他们俩牵着一个三四岁的小男孩儿一起出门散步。很温馨，也很温暖。

    杜妍心如死灰。

    而其他被解救的妇女回家后，有些人不被父母接受，因为并不是父母所预期的那样。有些人已经无法融入现代的生活，她们迷惘而彷徨，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曾经的朋友、亲友都用可怜而嫌鄙的眼神看着她们，甚至会经常问她们被拐卖后是怎么过的，还有人问：“当地的风景肯定很好吧？”

    她们愤怒而无助，可这个社会，在她们被拐卖后，就已经抛弃了她们。不管是亲人还是爱人还是朋友，都有了新的生活。她们成为了累赘，甚至有的人在回家后不久，又被父母安排相亲嫁了出去。

    她们甚至不能拒绝，因为那些人会说：“你有这样的经历，能嫁出去就不错了，还挑什么。”

    电影的最后，是杜妍被警方抓住，上了审判庭被审判。

    画面回到黑白的色调。

    “最后，我来到了这里。我知道，很多人会觉得我偏激，但是，我不后悔我做过的一切。在我准备做那些事情的时候，我就知道我下半生都会在监狱里度过。我只是想回去再看一眼我曾经在乎过的人。事实上，摆在我面前的，只有两个选择。一是认命，一辈子都待在那个地方，永远过着暗无天日的生活。我没有工作，理想也无从实现，我甚至不能离开那个地方。然后我会变老，看着我的孩子长大，看着他祸害另外的女孩子。二是抗争。没有这样激烈的手段，我根本无法离开。”

    她很平静地说：“我的结局就只有两个。要么留在当地忍受折磨，要么弄死他们进入监狱。对我而言，离开那里，来到监狱，反而是一条能够生存的途径。生命从不曾优待我们这些被拐卖的人，我们无从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