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节
说到这里，蓝灏忽而话锋一转，颇为傲然道：“云家虽然是江南名门，但与我碧落岛结亲也并不吃亏，碧落岛往东十里的苍蓝岛上出产的苍蓝玉灵髓，可以改变一个人的修炼资质，是世上难得的珍品，父亲这次决定给出五瓶玉灵髓陪嫁，这可是苍蓝岛近百年的出产了。” “结亲？陪嫁？”蓝凝心头一跳，敏感的抓住这两个关键词，惊问，“父亲打算让谁嫁入云家？” “呃……”蓝灏一时语塞，面色顿时难看起来，他没想到父亲竟然还没和小妹说出嫁的事，他望望旁边的花丛，忽而装傻笑道，“今天这花开得真漂亮，平时怎么没注意呢，六丫头你说是吧……那个，我还有事，先走一步啊！” 话音未落，蓝灏逃也似的纵身蹿了出去，几个起落身影便已完全消失在蓝凝的视野之中。 蓝凝怔怔的坐在凉亭里，她突然想起父亲当日说过的一劳永逸的办法，原来就是这个吗？ 嫁入云家相当于有了重重阵法保护，九韵人不可能闯入云家去要人，就算他们真的幸运闯过云家布下的重重阵法，云家的强势地位也不允许九韵人随意带走他们云家的人。这确实是个一劳永逸杜绝九韵人再抓她回去的办法，可是父亲难道打算让她一辈子龟缩在别人的保护之下吗？ 蓝凝的心绪蓦然激动起来。她已经在凌霄城过了十年寄人篱下的生活了，纵使有诸多关爱，可某些人的敌视和嘲讽却也是她心头无法磨灭的阴影。她不想，也不要再看任何人的脸色了，她不要什么一劳永逸的办法，就算是真的被九韵人抓回去也好，她宁愿自己去面对一切该面对的，而不是这般，一味的逃避！ 蓝凝在凉亭中徘徊良久，估摸着云宜大概已经离开，便迈着坚定的步伐朝着那小院跑去。 彼时蓝无尘刚送走了云宜，正在书房与蓝灏商议着什么。蓝无尘神色清冷，淡淡的眸光落在窗外的葱笼绚烂的夹竹桃花丛之上，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对于蓝灏所说之事显得有些漫不经心。 蓝灏停止了似乎没有什么意义的禀报，有些诧异的看了眼父亲，心里忽然想到蓝凝，想来六丫头要出嫁，父亲大概还是有些伤感吧！可是令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是，父亲之前从来没有提起过六丫头的婚事，前几日却忽然就单独叫了他，让他准备一应的出嫁事宜。父亲为何要如此仓促的将六丫头嫁出去呢？ 蓝灏体贴的没有出声打扰蓝无尘，无声的寻了个位置坐下，一时间书房静寂，二人似乎都陷入了自己的思绪之中。 蓝凝就是在这个时候闯入的，她轰的一声撞开了书房的门。 因一路奔跑，她气喘吁吁两颊飞红，一双清亮的眸子亮灿灿的如四月的春光。她没有注意到蓝灏，坚定的目光直直的望着书案后端座着的蓝无尘，大声问道：“爹爹，您是要将我嫁到云家吗？” 蓝灏眉头一跳，心道不妙。父亲早前严令他蓝凝的婚事不得告诉其他任何人，他今日说得兴起，无意间让蓝凝知道了，本就心虚，谁知这丫头竟然直接就闯进书房来质问了，他顿时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蓝无尘似乎是从某种回忆中被惊醒，不悦的皱了眉，浑身散发着一股冰冷的气息，清冷的眸光直直的射向蓝凝。 蓝凝只觉一股寒意袭来，忍不住身子一颤，心头有些发虚，下意识的别过了目光，又猛地想起此行的目的，内心的倔强发作，重新抬起眼眸固执的对上蓝无尘的目光。 蓝无尘的目光携着犹如实质的威压，蓝凝对视之下觉得眼眸发酸刺痛，可是却依旧执着的与之对视。父女二人沉默不语，两道眸光在空气中无声的交锋。 蓝凝毕竟无甚修为，很快便浑身冷汗淋漓，眼前一阵阵发黑。 父亲的灵力威压逼得她几乎要放弃这般对峙，可是一想到她要嫁到一个陌生的家族仰人鼻息，未来的几十年甚至上百年都要躲在云家的保护下不得外出，内心一股子韧劲便被激发出来。哪怕眼前已经开始看不清父亲的脸，浑身冰凉的好似要冻僵一般，她仍是紧紧的握紧拳倔强的迎视着蓝无尘的目光。 蓝灏惊诧的望着蓝凝，能在父亲的威压之下坚持下来，这可真是了不得。要知道，这是他们兄妹几人从来想都不敢想的事情，不是说他们修为不够，而是因为父亲在他们心中有着绝对的威严，由不得他们忤逆。 父女二人僵持了片刻，在蓝凝摇摇欲坠之时，浑身忽然有白光忽闪。她原本僵冷的身体骤然间回暖，苍白的脸色顿时也回复了不少，蓝凝觉得体内有股暖流在不断涌动，迅速驱走周身寒意，脑海中似乎也有多了些莫名的讯息。 蓝无尘犀利的眸光立刻捕捉到她的异样，眸底闪过一丝复杂的光，几不可查的叹息一声，他蓦然收回威压，别过目光对蓝灏道：“灏儿，你先出去，我与你小妹有话要说。” “是！”蓝灏顺从的离开，书房之中只剩父女二人。 “说吧！”蓝无尘重新看向蓝凝，眸光不复冰冷，却依旧是淡淡的毫无波澜。 “为何要将我嫁去云家？” “云家是个好去处，你嫁去云家后有重重阵法保护，九韵人便奈何不了你，这不是很好吗？” “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再寄人篱下，我要留在碧落岛，我要和爹爹娘亲、和哥哥姐姐在一起！”蓝凝忽然激动起来，说出了十年来时刻压在心底的渴望，她真的只是希望能够陪在亲人身边。 “你……没有那资格！”蓝无尘薄唇翕动，轻声吐出冷冷的字眼。 蓝凝一怔，骤然觉得一片悲凉涌上心头。 “在你的母亲牺牲性命换你一世安稳的时候，你或许还能无忧无虑的在我们身边快乐长大，可当你阴差阳错扰乱了一切安排之后，你便再没了那资格！” “那十年来生辰之日的蚀骨之痛，其实并不是没有办法化解，可是我不愿意解开。那是对你任性无知的惩罚，我要让你记住，不管什么时候，做错了事情，就该有接受惩罚的觉悟！” “当你任性的偷跑出凌霄城，脱离了凌霄城阵法的守护，被九韵人盯上的时候，你便再也得不到安稳了。你的血脉已经在觉醒，我想你也能感觉到它的逐渐强大，可是有九韵的追捕在，你注定成长不起来。” “这一切已然违背了你母亲的初衷，你……害她白白牺牲了性命，我本该任由你自生自灭，可你毕竟是我的女儿，我也不愿见你被九韵人抓回族地处死，所以，我尽我所能为你铺下了最后的路——用你的自由，换你母亲希望的一世安稳。” 蓝无尘说这些话的时候，心中对这个女儿是又爱又恨的。 因为她的出生，他最爱的女子用生命为代价护她一生平安，可她却一时莽撞毁了所有安排，让她的母亲就这样白白牺牲，浪费了她的一片苦心；他尽力挽救送她去凌霄城避难，她却任性的偷跑下山惊动了九韵人，引来九韵人的连番追捕；他无奈之下只能将她嫁去云家，以期云家的守护阵法能护得她一世安宁，她却指天誓地的在他面前说她不要嫁人…… 纵然有再多的恨意，蓝无尘也无法忽视自己心里对这个女儿的疼爱，这是她最爱的女子留下的唯一骨血，他怎么可能不疼她呢？他断然不会任她被抓回九韵，他也曾试图与九韵商讨，可九韵早年便隐于世外难觅踪迹，他根本就没办法找到九韵人，更别提和他们协商蓝凝的事了。九韵族素来记仇，他怕哪天自己一个疏忽，女儿被抓回九韵，到时一切便追悔莫及了。 蓝凝听出父亲言语中的恨意，心中莫名觉得委屈与难过。若她能选择，定然不会让母亲以生命为代价压制她的血脉。可这世间终究没有那么多的如果，时光从不给人重新选择的机会！ 蓝凝无言以对，失魂落魄的转身要离开，身后传来父亲的话：“若不想躲一辈子，嫁入云家以后，好好修炼吧。你母亲曾说你的血脉很强大，若有一天你能成长为整个九韵族都需仰视的人，你便自由了！” ☆、第四十四章 因果为循 蓝凝仿若醍醐灌顶，霎时间清醒了个透彻。确实，若她强大了，便不用别人费尽心思的保护了！ 如今血脉没了压制，她能感觉到体内逐渐复苏的东西，只是在得知身世之后，她内心一直抗拒去接受这些事实，并未认真去厘清脑中莫名浮现的东西。若她能将血脉里涓涓流动的灵力与自身相融合，她就能够变得更加强大，能够自己来决定将来人生的路！ 蓝凝回到住处便开始静心打坐，逐渐去感悟来自血脉的能力。蓝无尘派人给她送来了当年临如画留下的珍贵古籍，里面详细记载了九韵族人在血脉觉醒之后该如何善加利用体内流转的灵力，同时还在宁水居周围加强了守卫戒备，尽力为她营造一个安静的修炼坏境。 蓝凝开始整日闭门不出，潜心研究母亲留下的九韵古籍，静心感悟体内灵力流转。一连半月的潜心修炼，蓝凝终于理清了一些她已觉醒的来自血脉的传承：御兽和诅咒。 原本她以为，自己之所以能够那么快学会御兽之术，是因为从千灵峰带出的那本书册作用强大，再加上老鹤的悉心点拨，她才能在御兽之道上进展神速。此时方知，根本原因竟然在于自己体内的九韵血脉。若无九韵血统，就算知道御兽之法，也是学不会御兽之术的。 古籍里记载，御兽之术是九韵血脉觉醒里最普遍的一种术，也可以说，只要有九韵血统，就算本身未觉醒御兽之术，只要他人传授相关的手诀和咒语，一样可以学会御兽之术。所以在九韵，几乎人人都有兽宠相伴，人兽和谐；而诅咒之术的觉醒，则完全是取决于个人的资质；另外还有最为神秘的预知之术，窥天机，预祸福，趋利避害。预知之术觉醒的几率小之又小，魔星大劫之后，九韵觉醒预知之术的人不过寥寥数人。 这日，蓝凝正在参悟体内关于诅咒的相关咒语，忽而被外间的一阵喧闹声惊动。张开明眸，那种浑然忘我如入无人之境的状态荡然无存。 她不禁有些恼了，起身出门，发现三个丫鬟结伴而行，一路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听说沧浪居前打起来了诶，好多姐妹都去看了，我们也去吧？” “这热闹有什么好凑的，那些仙长和仙子一个个都自恃自己是青年才俊，为人傲气的很，小心冒犯了他们没有好果子吃！” “哎哎你个榆木脑袋，就是因为青年才俊多，所以才要去露露脸啊，要是被哪位仙长或仙子看上，或许也可以踏上修行之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