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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同不敢看他了,有些踟蹰,也不知道自己这时候说好还是不好。 可他又隐隐约约,察觉到什么。 “你再坐一会儿。”陈同把陈正业拉回椅子上,吹了吹热茶,喝了一口,烫了舌头。 舌苔麻麻的,一下子失去了味觉。 陈同觉得口里有点苦。 放下茶杯,他问得有些艰难:“那什么……你有想过,和宋老师再要一个孩子吗?” “……”陈正业道,“没有。” 陈同一鼓作气:“我觉得可以考虑一下,毕竟现在开放二胎,政策上也支持,我马上毕业了,等弟弟上小学我都工作了,也不用你们忙工作挣钱养,到时候你们在家带弟弟就好,不用想别的……” 陈正业打断他:“为什么是‘弟弟’?” 陈同一口气被他截住:“我……” 陈正业喉间滚了一下:“我没有想过和你宋老师再要一个孩子,我有儿子,她有女儿,已经儿女双全了,有你们就足够了。” 这是他所能说出的,最直白的话。 实际上仍旧非常委婉,但他看着陈同,希望陈同能够明白他话语里的含义。 他爱他。他为自己不是一个好父亲而感到愧疚,为陈同曾经遭受过的一切而自责,可是那些事情全部都已经发生了,无力更改重来。 他是儿子眼里的救火英雄,却不是一个英雄爸爸。 直到孩子长大了,面对他的时候眼里会藏着戒备和疏离,他才知道真的来不及,他来不及补救所有,只能给他最大限度的自由,因为陈同觉得这样比较快乐。 可是直到前不久,他才知道,这又错了——陈同仍旧是需要关心的少年人——陈正业想,他都不知道陈同睡觉的时候会磨牙惊醒做噩梦,还谈什么希望陈同快乐呢? 陈同明白他爸话里的意思,正是因为明白,突然地感受到了父亲对他的这种关怀,接下来的话就更加……更加难以说出口了。 陈同扣着茶几边缘:“……不行。” 他察觉到陈正业的目光,顶着那目光,陈同硬着头皮说:“有我可能……没什么用。” “怎么会。”陈正业说话声音很平淡,透露着一股笃定。 可陈同还是说:“真的不行……爸爸,我觉得你们最好还是再要过一个儿子。” “为什么?” 陈同头皮发麻,想了半天,忽然秃噜出来一句:“因为我不行。” “……”陈正业露出个茫然的表情,“?” “真的!我不行!”陈同闭着眼睛,破罐子破摔,“就、就是……那、那方面……不行。” 作者有话要说:陈同:为这个家我实在付出了太多太多/躺尸/两眼放空 苏青:…… 陈正业:…… 第99章 二月二十 · 陈同说完,死死抿住嘴唇看向陈正业,脸涨得通红,心里骂了自己一万遍白痴。 陈正业显然也没料到他竟然会这么说,整个人都有点呆滞了。 沉默了好半天,从震惊到怀疑再到明了,陈正业深深地难过起来。 陈同看着他爸的模样心说:坏了。 果不其然,陈正业看起来显然十分难以启齿,可是他却仍旧沉稳,沉稳地试探说:“我们去医院看一看?” “……”陈同。 陈正业拧着眉头,眉心皱出了一道深深的疤:“你是……你是哪里出现了问题?” 陈同不安地坐在原地,陈正业关心地看着他,下了决断:“我们去医院看一看吧。” “……”陈同哑炮了,自己把自己坑了。 正当陈正业以为这是儿子在不好意思的时候,陈同小声说:“不是那什么的毛病,我没毛病。我就是……我就是……” 陈正业愣了一瞬,而后突然明白了——他就说呢,陈同身体上要是有毛病,昨天怎么没听苏青和他提起过。 于是陈正业放缓了语气:“就是什么?” “嘶……”陈同抓乱了头发,埋头捂在手里,撑在膝盖上。 陈正业烫热的大手抚在他后脑勺上,熨得陈同眼睛一热。 所有的事情都在变好,他的家庭,他的家人,慢慢的都在变好,他不想再次失去这一切。 可是他又不得不说,事到如今,他不想不说,他想坦诚。 就和当时在朋友面前出柜一样,他极度害怕锅盖金毛他们排斥他,又极度期望锅盖金毛他们能接受他。 现在也是一样:他害怕,但是他答应过苏青的,答应过苏青给他时间,他会学着面对自己,大胆地往前走出去,不再停留在那一方枯井一样的老宅里。 陈同抹了抹脸,抬起头来看着他爸:“就是……前段时间,我看那个、片儿,对女孩没兴趣,你觉得我是有毛病吗?” 来了,陈正业想,到底是走到这一步了。 他问:“身体不舒服?” “没有,”陈同回答说,“我喜欢男孩儿。” 这句话从儿子嘴里亲口说出来,和他看见陈同偷偷亲苏青脖颈的时候感觉很不一样。 之前只觉得震惊,震惊到了极致,带着惶恐、后怕和不安,今天看见陈同紧张到不行,最后却还是坦白,陈正业心里倒是有了一种解脱感。 他起身,拍了拍陈同的脑袋:“身体没事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