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节
一人一宠很快又恢复到了以往相互挑刺、相爱相杀的状态，弄得白泽对此完全无可奈何，不得不放任两只幼崽自己折腾，再也不寄希望能够缓和两者之间的关系。 ——即使是活了近万年仙兽，也有束手无策的事情。 春去冬来，时光荏苒，转瞬间又是寒暑数轮。 艾德曼孩童的身体终于开始迅速抽条、长高，显露出少年的姿态。长及腰际的金发因为主人依然搞不定繁琐的发髻——最关键是懒惰——经常被简简单单地扎成一个马尾辫；摆脱了婴儿肥的五官更加精致俊美，一颦一笑活力满满、顾盼生辉，哪怕与他再不对盘的人，也不得不承认艾德曼的盛世美颜实乃华阳宗一道不可或缺的景致。 这几年内，艾德曼倒是没有惹出什么乱子，安安静静地在华阳宗内修炼，间或会与师兄师姐们组队下山历练一番，涨了不少见识、也遇到了不少危险，更拿到了不少的机缘。 经过不断的刻苦修炼，艾德曼终于努力将自己的修为堆到了筑基高阶，而更令他振奋的是，道网所需的数据终于录入完备，达到了他们预想的程度。 熄灭了丹火，艾德曼将面前丹炉内的丹药取出，递于迟邈药君查验，待到药君微微点头后，周围正紧张等待的众位道君都不由得露出了心满意足的笑容。 “丹房、器坊、藏书楼、悟道室、比斗场……所有场所均运作良好，这是不是说明，我们可以向整个华阳宗弟子开放道网了？”赤阳道君表情兴奋，迫切地开口询问。 业宸道君虽然激动，却也保持有一定的谨慎，稍稍迟疑片刻，转头看向艾德曼。 艾德曼眨了眨眼睛：“整个华阳宗弟子实在是有点多，在全部开放之前，先挑选一小部分弟子入内测试比较妥当。” “不错，事情进展到这个地步，我们更加不能操之过急。”业宸道君稍稍点头，“那众弟子所用的讯号接收器……” “我已经准备好了。”艾德曼扬起嘴角，迅速接口，“众道君需要构建道网，使用的讯号接收器功能较为复杂，难以制作，但普通弟子使用的便没有那么麻烦了。” “辛苦你了。”业宸道君满意地点了点头，温言夸赞。 “不辛苦，诸位阵峰的炼器师也帮了大忙。”艾德曼不敢居功，很快分配好诸峰弟子进入道网的人数，随后舔着脸笑道，“我可不可以也要一批名额？” “你要一批名额？想要给谁？”业宸道君笑道，对此并不如何在意。 “一些朋友，大多都是在外门时候认识的，他们有的还在外门，有的虽然进入内门，但修为不高，应该不会被道君们选中，所以我想帮他们走个后门。”艾德曼一脸坦然。 作为道网的最主要构建者，艾德曼自然有帮助小伙伴们走后门的资格，没有花费多少唇舌，便顺利将一百个名额弄到了手。甚至，业宸道君还相当赞许他这种“苟富贵、勿相忘”的品质，认为他长情、念旧，不忘本。 安排完道网向华阳宗弟子开放的相关事宜，艾德曼出道网后第一件事，就是向自己的亲友们发送传讯符，相约众人在外门处集合。 这一段时间内，又有不少外门弟子顺利进入内门，分散于各个山峰之中——阵峰仍旧是人数最少的一个——虽然相距甚远，但艾德曼却并未断了与他们的联系，偶尔会发一张传讯符交流一下近况，更是经常会约在一起做做任务、切磋一番。 三日后，被艾德曼约见的众位弟子纷纷齐聚外门，引得新入门的外门弟子好奇不已、激动万分。 老一辈的外门弟子大多进了内门，而戚越、吴天琪等人也已然成长为外门新一代的领头羊。艾德曼虽然早已不在江湖，但江湖中却处处都有他的传说，几乎每一位新入门的外门弟子都会被灌输艾德曼的事迹，从将信将疑到视若偶像，不得不说，这全部都是戚越等人的功劳。 难得相聚在一起，众人都有些情绪高涨，谈笑风生良久，这才记起此次聚会的目的。 吕萩轻咳一声，率先开口：“艾师弟，你在传讯中说要给我们见识一个好东西，是什么？” “一时半会儿说不明白，你们只要照做即可。”艾德曼说着，将简易版的道网讯号接收器递到众人手中，教导他们使用的方法。 虽然手中的器物着实外表奇异，但一众弟子却没有丝毫怀疑，只是认真倾听艾德曼的讲解，随后催动灵气、激活接收器。 下一息，他们便觉得自己的神识似乎被什么轻轻撕扯，刚想要反抗，却听到艾德曼扬声制止：“不要做任何动作，只需要顺着这股拉力，发散神识即可。” 此种神识离体的感觉，一般都只有突破之时才会感受，如今突然来这么一出，着实令众人心生忐忑。但他们却仍旧按照艾德曼的要求放任了神识的牵引，只觉得自己似乎飞速穿过了一座甬道，随后眼前骤然一亮。 经过数年的改造整顿，道网内的风景越发绮丽，令初来乍到的众人不由得呼吸一滞。他们天赋不佳，在华阳宗内并不受重视，哪里见识过这般情境，一时间竟完全不知该作何反应，只是本能地将一切景色贪婪地收归眼底、记在心上。 “这里是哪？简直……太漂亮了！”李茹玲双手交握置于胸口，语气微微发颤。 此时，众人站立之处是艾德曼最喜欢、最能够便览整个道网景致的山巅。他站在众人之前，微微扬起下巴，语气中满是自豪：“这里是道网。” 清风自下而上拂过山崖，吹起少年金色的长发与翩然的衣摆，配上周围仙境般的景色与一览众山小的傲然，简直令人移不开视线。 片刻后，吕萩才回过神来：“道网？道网又是哪里？” 艾德曼没有回答吕萩的问题，只是借着山巅鸟瞰的景致、居高临下地向众人介绍道网内区域的划分与功能。众人听得目瞪口呆，脑中乱作一团，不得不说，自从进入道网，他们全程都在懵逼。 好在，众人的接受能力比较强，待到艾德曼将他们带到山脚下时，众人已然将道网了解了一个大差不差。 此时的道网，比之先前只有道君参与其中之时更加热闹了许多，道路中熙熙攘攘，全是行色匆匆、神情振奋的年轻弟子，而更多的人则通过不同区域之间的传送装置来往各处。 除了艾德曼身后一众开了后门的人，但凡能够被道君选中、交付讯号接收器的华阳宗弟子无一不是各个山峰中的精英，不过只是匆匆照面，便纷纷被众人认了出来，而吕萩等人也终于明白，自己能够领先于其余人，和其他精英弟子一同进入道网之中，全靠艾德曼对他们的友谊与信任。 ——他们已然无法计算，自己到底欠了艾德曼多少的人情，不过就算欠下因果，他们也甘之如饴。 对道网的兴奋与好奇，很少有人能够完全克制，很快，众人便分散开来，纷纷前往自己感兴趣的区域，自行摸索道网内的种种功能，而艾德曼也功成身退，不再打搅自己激动过头的小伙伴们。 ——当然，在此之前，艾德曼还与众人相互加了【好友】。这是雷霆新开发出来的更为便捷的通讯功能，依据则是神识的独特性、唯一性。 挥别了小伙伴们，艾德曼转道去了趟道网内的执法堂，查看这几日正式“内测”之后出现了什么问题。 执法堂前的公示板上密密麻麻贴满了公告，只有一小部分是关于现实中华阳宗发生的事情，而更多的则是道网内的章程准则，规范众弟子在道网内的行动。 “闲微道君实在是太严格了，竟然规定筑基期弟子在休闲娱乐区内停留的时间、每日不能超过一个时辰！”艾德曼身边，一名同样在观看告示板的华阳宗弟子不满地朝友人抱怨，“我昨日正巧看了一部电影，刚看完一大半就被踢出了休闲娱乐区，当时的感受……当真难以言表，害得我心心念念了一整个晚上，今天登入道网的第一件事，就是将下半部分看完。” “你好歹只是看一部电影，分两天就能看完了，而我却在看一部小说，千万字的大长篇，真不知哪辈子才能看完！”他的友人轻哼一声，长长叹了口气。 “我觉得，你们两人遇到的事情还都算好，起码多耗几日，总有看完的那一天。”另一名听他们闲聊的华阳宗弟子咬牙切齿，“我这几天一直在看一部小说，昨天刚看到精彩的部分，结果竟然没有了下文！你们知道我当时的感受吗？！” 此言一出，周围众人纷纷朝他投去了同情怜悯的目光，甚至有不少人开口向他打听小说的名字，以免自己也落入同样痛苦的境地。 艾德曼默默退出人群，唤来雷霆：“星网上拷贝的小说，竟然还有未完结的？” 雷霆也是愣了一下——它从未考虑过这个问题：“当时，拷贝小说的时候是按照受欢迎的程度排序，也许……会有类似的情况。” “……有时间的话，你清点一下未完成的小说，等到连接上星网后看看有没有更新内容。”艾德曼有些不负责任地摊了摊手，“若的确是万年大坑……那我们也没什么办法。” 雷霆：“……” 除了对于休闲娱乐区的种种抱怨外，道网本身倒是没有出现什么太大的纰漏。艾德曼满意地点了点头，刚想要离开道网，却被从执法堂内走出来的闲微道君叫住。 比起事不关己、只是听了几耳朵的艾德曼，闲微道君最近更是被关于休闲娱乐区的怨念笼罩了一个彻底。他糟心的发现，单单只是限制时间，仍旧无法阻止一众弟子浪开了花的心思。或者说，正因为突然在兴致正高的时候被打断，急欲知道后文的弟子们才心心念念、辗转反侧，更加无法将注意力放在修炼上。 “所以，您想要仿照华阳宗的贡献点，在道网内也设立一个类似的制度，但凡于道网内努力修炼、并取得成果的华阳宗弟子都可以获得这项点数，然后将其利用在各个方面——比如延长休闲娱乐区放松的时间？”艾德曼一脸无语。 “不错。”闲微道君微微点头，语气难掩不满，“建立道网，是为了让他们拥有更多、更便利的修炼资源，可不是为了让他们去休闲娱乐区玩耍的！倘若不修炼，就没有放松的资格。” 艾德曼简直不知该如何回应这样的规定，只能干巴巴地摇了摇头：“关于这件事，我没有什么意见，您与掌门和其他道君们商量就好，若是有了结果，我会尽快修改的。” 得到满意的答案，闲微道君也没有停留，很快便雷厉风行地走了。艾德曼长长地呼了口气，怜悯地看了一眼仍旧在谈论休闲娱乐区内各项娱乐的华阳宗弟子，然后默默地退出了道网。 小伙伴们仍旧一人握着一个讯号接收器，沉浸在道网之中，艾德曼给他们留了条传讯，又布了个简易的防护警戒法阵，随后挥了挥衣袖，率先离开。 回到阵峰地界，艾德曼本想要回去玄晟道君的院落，中途却突然想起了这些年一直在默默投喂自己，却因为身体原因而无法出门、被困于一方天地之中的顾北茫。 迟疑了一瞬，艾德曼终于还是调转了脚步，寻着记忆中的道路，找到了绿树掩映之中的竹舍。 第76章 顾北茫——真正活着的感觉 这些年来，艾德曼与顾北茫之间的联络并没有断过，但大多都是通过双生子传递消息物品，几乎没有见过几面。 顾北茫身体不好，不能出门，而艾德曼没有主动去找对方，一来是因为忙碌，二来也的确不知该怎么与脆弱纤细的顾北茫相处。 担心自己不小心伤到对方，也避免自己太过紧张干出什么蠢事来，艾德曼对于顾北茫的态度一贯都是敬而远之。 只不过，顾北茫做得灵食实在太刷少将大人的好感度了，再加上他也的确有点怜惜足不出户的顾北茫，故而每次下山遇到什么新奇的事物，知恩图报的艾德曼都不忘给顾北茫捎上一份，碰上什么有趣的经历，也会以传讯的方式与对方分享。 楠琉经常笑言自己与弟弟楠雅就是帮艾德曼与顾北茫这对牛郎织女互通情意的喜鹊，艾德曼最开始还会反驳几句，到后来却干脆视而不见、充耳不闻，随他胡说八道。 踏上竹舍的台阶，艾德曼心里难得有些惴惴，他抬起手轻轻敲了敲屋门，似乎生怕声音太大吓到屋内之人，将对方吓出个好歹来。 很快，门内就传来顾北茫虚弱的询问：“是哪位道友来访？” “顾师兄。”艾德曼抿了抿嘴唇，“我是艾德曼。” 回应艾德曼的是一声讶然的低呼，很快，竹舍的屋门便被打开。 比起艾德曼变了不少的模样，岁月却并未在顾北茫身上留下丝毫痕迹，他仍旧是那副纤细病弱的姿态，眉头因为病痛微微蹙起，嘴角却含着惊喜的笑容：“艾师弟？你来的正好，我刚刚做了一笼糕点。” 艾德曼：“……” ——我看起来就那么像一个只知道蹭吃蹭喝的吃货吗？！ 虽然心中腹诽，但艾德曼依然亦步亦趋地跟在了顾北茫身后，刚一进屋，眼睛就盯向了桌面上仍旧带着几分热气、样式精致的点心。 顾北茫牵着艾德曼的手腕，将他带到桌边坐下，随后将糕点推到他面前，抿唇而笑：“吃吧。” 艾德曼干咳了一声，有些不好意思，却仍旧遵从心意地拿起了糕点。 金发少年吃得一本满足，绚烂的金发随着他的动作微微晃动，比阳光还要耀眼。顾北茫托着下巴，打量着许久不见的艾德曼，眼神柔和又欣慰，像是在欣赏一株花费心血浇灌、终于开出花朵的珍贵植物：“许久不见，师弟看起来又长大了不少，再过一段时日，都快要比师兄高了呢。” 艾德曼扬起嘴角，对于自己成年后的身高相当有信心：“我这个年纪，长得自然快！也多亏了师兄给我做了这么多灵食，灵气足、有营养，还美味无比！” 顾北茫轻笑一声：“你喜欢就好，我也是投桃报李，你从山下带回来的东西，讲得山下的故事，我都很喜欢。有一个一直惦记着我的师弟，真的非常开心。” 听到顾北茫这般直白的话语，艾德曼又有些手足无措，只能有些僵硬地转移话题：“这次来找师兄，也是要给你看一样好东西的。” “哦，是什么？”顾北茫微微讶然，注视着艾德曼掏出讯号接收器。 接下来，又是一套繁琐的讲解，为了顾及顾北茫的情绪，以免他太过激动、影响身体，艾德曼拿出了十二万分的耐心，循序渐进，终于让顾北茫了解了什么是道网。 握着道网讯号接收器，顾北茫的表情有些空茫，瘦削的手指微微发抖，嗓音也难掩震颤：“当真？我当真能够在道网内……自由活动？” “师兄虚弱的是身体，而不是神识，在道网内，师兄应当与常人无异。”艾德曼微微点头，下意识抬手按住顾北茫颤抖的手，担心到，“师兄，你还好吧？” “好，我很好。”顾北茫勉强露出一个笑容，似乎努力想要保持冷静，眼神中却是无法抑制的迫切，“我想要现在就试一试。” “当然！”艾德曼点了点头，“我陪师兄一起。” 进入道网后的顾北茫自然也被震慑了一番，不过比起欣赏美景，他第一件事就是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身体，表情微微恍惚：“的确，虚弱无力和疼痛感已经消失了，这……就是健康人的感觉？” “我……不太清楚？”艾德曼抓了抓头发，“我是觉得在外面和在道网内，身体没什么两样。” 顾北茫深深吸了口气，似乎要将周身郁气全部吐出那般，随后缓缓露出了一个激动的笑容——没有压抑，没有克制，轻松又自由。 比起一众修者都更加好奇的休闲娱乐区，在大概了解完道网内区域和功能的划分后，顾北茫却率先拉着艾德曼、一头扎进了百兽林。 顾北茫虽然是食修，却也在闲暇时候学过不少的法术。只是他的身体实在太过孱弱，连出门都很难，就更不用说真正在战斗中施展这些法术了。 但如今，澎湃的灵力在经脉内涌动，闪避的动作自由而灵活；妖兽扑击时命悬一线的危机感，刺激得他的心脏“砰砰”作响、活力十足，而身上伤口火辣辣的疼痛，也鲜明的令他心情振奋。 ——这才是真正活着的感觉，哪怕受伤、哪怕疲惫，却依然生机勃勃。 艾德曼站在一边，默默看着顾北茫轻捏法决，迫不及待地袭向百兽林中的妖兽。 虽然修为已然筑基，但因为战斗经验不足，即使是面对炼气期妖兽，顾北茫都有些手忙脚乱、狼狈不堪，周旋良久之后，这才终于渐渐把握住了要点，成功将面前的妖兽击毙。 此时此刻，顾北茫哪里还有先前秀雅温润的模样，整洁的衣衫蹭满了泥土与血迹，发髻散乱，伤痕累累，气喘吁吁，简直像是变成了另一个人。 只是，曾经苍白的面孔却带上了运动过后红润，黑色的眼眸也不再是令人担忧的麻木，反倒晶亮亮的，宛若夜空中的星辰。 微微喘着气，顾北茫低下头，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仍旧带着病态的双手，随后猛地转过身，快步来到艾德曼面前，将他紧紧抱在怀里。 顾北茫如此用力，甚至勒得艾德曼有些隐隐作痛，但艾德曼却丝毫没有挣扎，而是乖乖将脑袋贴在顾北茫的胸口，感受着他微微颤抖的身体，等待他逐渐平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