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节
一张还未完全长开的脸,已经隐约看得出阮清的影子,她不闪不躲,便那样回视。 唐婉伸手,涂了黑色的丹蔻,在她脸上摩挲:“不怕,很快你就能去见你妈妈了。” “你想做什么?” 分明那么怕,却还是不肯退一步,倔强大胆得像头初生的小兽。 “我不是告诉过你吗?”唐婉轻声细语,“我想你去陪葬啊。” 江西身体突然战栗,想要挣扎,却被桎梏地不能动弹,唐婉笑了一下,从床边取来一条黑色的丝带,俯身,系在了她的眼睛上,挡住了所有光线,眼前只余一片漫无边际的漆黑。 “给她换上。” 江西被蒙住了眼,有人在帮她换衣服,手上脚上的绳子被解开,不知道他们给她喝了什么,她昏昏沉沉的,被装进了轿车的后备箱,耳边有鸣笛声,还有女人的笑声在回荡,凄婉又决然。 车走了很远很远,然后很久很久,她被抬着放下,她闻到了淡淡的漆木味,还有微腐的血腥气,似乎恢复了些力气,她抬手去触碰,是光滑的木材,她听见了唐婉的声音:“解开吧。” 眼睛上的黑丝带被摘下,强烈的光线突然撞进江西眼里,被刺痛了一下,她缓缓拿开挡在眼前的手,看到了…… 有灼亮的火光,刺眼的红漆木,那是一具红色的棺木。而她,躺在了红色的棺木里,身侧是血肉模糊的尸体,腐臭的残肢骸骨。 “啊!” 她猛地坐起来,触手,摸到了一块血肉,那是……是锡南叔叔的尸体,她缩回手,惶恐地惊叫:“啊——” 红色棺木,里外都被漆成了血一样的颜色,停放在寥寥火光之间,她抱着腿,狠狠地后退,浑身剧烈地颤抖。 “怕了吗?” 江西猛地抬头,火光之外,是唐婉的脸,狰狞的神色,红色的唇:“你去陪那对同命鸳鸯吧,最好要让他们死不瞑目。” 江西惊恐地瞪着眼:“不!”她扒在棺木的边缘,脚上踩着腐臭的残骸,只是,棺木太深了,她爬不出来,爬不出来…… 唐婉在笑,在肆意地大笑,她说:“盖上。” 她哭着喊着:“不要,不要!” “不要盖上。” “放了我,我求你放了我。”她跌倒在棺木里,躺在一堆血肉模糊的尸骨中,浑身都在抽搐,一双瞳子,在放大,哆嗦地说不清话来,“求求你,我怕,我怕……” “我怕,不要盖上!” “求你,我求你……” 她终究是个孩子,会哭,会怕,会丢弃尊严地摇尾乞怜。 只是唐婉,置若罔闻,她说:“钉住。” “不——” 手被扒开,她重重跌回棺木里,抬头,血红的棺盖撞进了眼底:“砰!” 眼前,再也没有一丝光线,充斥的全是令人作呕的腥臭。 “叮!” “叮!” “叮!” 杂乱而无规律的敲打,一声一声,有力撞击着,她好像看到了,敲打棺木的铁钉,好像听到了,唐婉的笑声。 “不要……”她躺在一滩血水里,浸透了白色的裙子,用力地拍打着棺盖,“妈妈,妈妈救我,救我……” 隐隐约约,唐婉疯狂地在喊叫:“点火,立刻点火!” 浓烟漫进棺木里,她快要睁不开眼,双手垂下,缓缓停止了哭叫,闭上了眼,绝望地轻喃:“宋辞。” “宋辞。” 意识在涣散,喊那个少年的名字,似乎只是一种本能。 “宋辞,救我。” “宋辞……” 江西微微扯扯嘴角,再也没有力气发出丁点声音。 “江西!” “江西!” 是幻觉吗?她好像隐隐听到了宋辞的声音,那样惊惧地喊着她:“江西!” 渐进,她什么也听不到了,微微颤动的睫毛,瞳孔涣散开来,她看到了,那时年少的他们,与他遇见,那样美好。 她说:“不许看,我才没哭。”流着泪的眼,倔强又执拗。 他笑她:“真丑。” 男孩儿小小的手掌,抹了她满脸蛋糕,还有眼角的泪。 “你来找我吗?” “不是,路过。” 那时候,他和她言笑晏晏,还尚未懂得爱情,只是任意依恋。 小小的少年,他说:“我讨厌蛋糕的味道。” 他说:“江西,别听。” 他说:“阮清死了,我父亲死了,我们和以前不一样了。” 他说:“江西,以后都不要在别人面前哭了。” 他说:“你还小,不知道童言无忌。” “宋辞……” 空洞的眸,缓缓闭上,躺在棺材里的女孩儿,再也没有力气喊那个让她牵念的名字了,也听不到,火光里,有人在唤她。 “江西!” “江西!” 熊熊火光,那个身量还不及棺木高的孩子,疯了一般往火里跑。 唐婉失声大叫:“宋辞。”她抓住他的手,将他往外扯,“你别去!” ------题外话------ 明天就收尾回忆,最后一波刀片,赶紧寄,不然以后就没机会了! t ☆、第四十二章:苦肉计 “宋辞。”她抓住他的手,将他往外扯,“你别去!” 回头,怒目冰凉,宋辞吼:“你放开!”狠狠推开拉着他的唐婉,转身便往火葬场最中央的火光里跑。 “宋辞!” “快拉住他!” 宋辞疯了似的踢打,精致的小脸,早已狰狞,没有了年幼的稚嫩:“滚,都给我滚开!” 推开拉扯着的男人,小小的身影便跑进了火里。 “宋辞!”唐婉尖叫着,然后大笑出声,“你父亲为了阮家的女人而死,你也要重蹈覆辙吗?” “你的命是我给的,是我的!” “快,灭火!灭火!” “不准让他死。” 混乱嘈杂里,风吹火声,夹杂着少年嘶哑的声音:“江西,不要怕,我在这里,我在这里。” 火光大作,天,开始阴阴沉沉。 “宋辞!” 白色病床上的女孩突然睁开眼睛:“宋辞!”入目的白色天花板,映进女孩空洞的眼底。 她猛地坐起来,仍旧只是喊着一个名字:“宋辞!” “你终于醒了。” 叶宗芝倒了一杯水,走到病床前,递给她:“你昏迷了整整一天。” 江西好像听不到她的话,怔怔呢喃:“宋辞,宋辞……” 失魂落魄,江西的眼里,分明没有一点倒映,像被抽空了灵魂的人偶,木讷又机械得喊着同一个名字。 林灿伸出手,在江西眼前晃了晃,她却一点反应都没有,回头问叶宗芝:“这到底醒了没醒?” “小灿,你去叫医生来。” 林灿立马跑出了病房,叶宗芝坐在床边,看着眼前已经瘦得不成样子的女孩,她还在怔怔自语。 “江西,是谁把你劫走的?” 江西嘴巴张张合合,自言自语着。 叶宗芝提高了声音:“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们对你做了什么?”逼近过去,“送你来医院的是什么人?” 江西自言自语着,一丁点反应都没有。完全封闭了对外界的感知,不管叶宗芝问什么,都没有任何触动。 叶宗芝细细听她呢喃,然后问:“宋辞?” 江西猛地抬头,空洞的眼,有了一丝灼热的温度:“宋辞呢?”她一把抓住叶宗芝的手,很用力,“姑姑,宋辞呢?” 叶宗芝不明所以:“什么宋辞?你在说什么?”手,被江西抓得很疼,“发生什么事了?” “宋辞呢?宋辞在哪里?” 江西大喊大叫,指甲都快陷进叶宗芝的手腕里。 到底发生了什么,让她这样痴痴傻傻得地念着一个人。叶宗芝试探:“宋家那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