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节
铃声只响了一下,电话那边很快传来宋辞的声音,没有问候,没有疑问,他喊她:“江西。” 就好像知道她在等他,而他也在等她。 本来决定不哭的,只是听到宋辞的声音,不知道为什么,所有拼命隐忍的委屈与害怕,全数卷土重来,哽咽了喉,喊着他的名字:“宋辞。” “怎么哭了?” “你怎么了?别哭,告诉我。” 少年的嗓音还没有到变声期,十分清脆,分明那么稚弱,却让江西安心极了,她忍住抽泣,哽咽着说:“宋叔叔,让宋叔叔来救救我妈妈。” 宋辞突然沉默了。 电话里,江西隐约听到了争吵声,她不知所措,很慌乱:“宋辞,宋辞……” 电话里,江西一遍一遍喊宋辞的名字。 许久,他应了她一声:“我在。” 江西说:“宋辞,我害怕。”她没有再哭,只是声音抑制不住的颤抖着。 孤立无援,小小的她,在那个空荡冷漠的地方,一定躲在某个角落里,害怕地哭红了眼。 宋辞只是犹豫了一下:“别怕,我会让我父亲过去。” 他没有告诉江西,他的父母亲正在争吵,正在为了江西的母亲而决绝,甚至他的父亲,提出了离婚二字,父亲说,他什么都可以不要,不要家产,不要公司,甚至,不要他这个儿子…… 在某一个时刻,宋辞也犹豫了,只是江西一哭,他便六神无主了,走到宋锡南面前,背对着他的母亲,说了一个名字。 阮清…… 这个名字,是他父亲的软肋,却让他和他母亲永远屈居于下。 宋锡南一句话都没有留下,走出了宋家的大宅。 唐婉不知道宋辞说了什么,只是重重给了他一巴掌,她理智全无,对着门口大声地咒骂着:“宋锡南,你就这么走了,死在外面永远别回来了。” 竟不想,一语成谶,他的父亲,再也没有回来。 晚上三点的时候,宋辞的母亲接到了警局的电话,通知家属前去认尸。 “咣!” 电话砸在地上,唐婉整个人瘫软在地上,怔怔地呢喃:“宋锡南。你说到死也不能放手,你终于如愿了。” 宋家的宅院很大,夜深人静,只有唐婉的声音,呢喃自语,伴着声声抽泣。 宋辞站在楼梯口,看着他的母亲,那个永远骄傲端庄的女人,趴在地上,揪着心口的衣服,缓缓哭出了声,“宋锡南,你为什么要怎么对我,为什么折磨了我十五年。” “你我说过的话,你从来不当真。” “为什么这次当真了?” “为什么再也不回来了?”她哭着,一声一声,撕心裂肺,“那是气话,你怎么能当真呢?” 宋辞缓缓走近,蹲在唐婉面前,一句话都没有说,也不哭,只是看着他的母亲,看着这个永远都只会冷漠相对的女人哭得像个脆弱的孩子。 “宋锡南,我什么都答应你,我什么都不要,我可以离婚,我不和阮清争了,我再也不和她争了。” “你回来好不好?” 原来,他的母亲,这样深爱他的父亲,宋辞从来不知道,她母亲隐藏在争执与冷漠的背后,是这样的情深。 “你只要阮清,不要我和宋辞了是吗?” 她声嘶力竭,趴在地上,浑身都在颤栗,一遍一遍喊着宋锡南的名字。 宋辞伸手,轻轻拍打着她的背。 唐婉突然抬起头,眼里,是令人绝望的无助,她紧紧拽着他的手,哭着说:“宋辞,你父亲再也不会回来了,你再也没有父亲了……” 松手,她倒在了地上,眼角的泪没有干,只是,没了声息。 “母亲!” 这晚,月朗星疏,分明是仲夏的夜里,却有些凉意,后半夜,刮起了大风,这样反常的天气,注定是个难免眠的夜。 叶家,灯火通明。 屋子里,充斥着刺鼻的烟味,叶宗信背着身站在窗前。 男人推门匆匆进来,喊了一声先生。 叶宗信猛地转头,走到来人面前,催促声很慌张:“快说。” 男人声音压得很低:“医院来过电话了,说人已经……” 叶宗信一把抓住男人的肩膀,声音不自觉地急促了:“怎么样了?” 男人不语,只是摇摇头。 叶宗信狠狠往后退,整个人跌坐在沙发上,突然便苍老了神色。 “阮清,阮清……” “你如愿了。” 他呢喃着,神色荒凉,满眼颓败的灰暗,背着灯光,脸上的轮廓一点一点松弛,然后剧烈地颤抖起来,他大笑,癫狂地大笑着:“哈哈哈,阮清,哈哈哈……” 笑过,整个人坐到地上,怔怔地喃着阮清的名字:“阮清,你终于离开我了,终于再也不会见到我了。” 终于,他还是泪流满面,依稀还记得,那年夏天,在云大的操场上,有个温婉娇俏的女孩对他说过:叶宗信,我是阮清,我喜欢你很久了,你要不是试着和我交往一下? “哈哈……哈哈……阮清……” 叶宗信哭哭笑笑,声音回荡在整个偌大的房间,在夜里,格外瘆人。 隐约,门后有女人轻微的嬉笑,带着轻漫的嘲讽:“他还是爱那个女人,可是,终归他最爱的是自己。” 女人和权贵,叶宗信选择了后者,现在,又何必惺惺作态呢,不过是死后的狂欢罢了。 “可能他也舍不得,所以留了一手。” 男人的声音有些浑厚,走廊里没有开灯,看不清男人的轮廓,鼻梁上无框的眼睛反射着幽幽的绿光。 女人轻嗤一声:“现在知道舍不得了,晚了。” “本来天衣无缝的,可惜,还剩了一个。” 男人似乎有些遗憾,竟叹了一声。 “咚!” 拐角的青花瓷花瓶突然被撞到,惊扰到了走廊里的男女,男人几乎第一时间追出去,转口一片空寂,没有任何人影。 “谁?!谁在那?” 一片寂静,只剩男人有些惊慌的声音在回荡,拐角的灯光打在男人脸上,镜片下是一双鹰眸,闪动着阴鸷的精光。 那张脸,是他的父亲,柳绍华。 柳是捂着嘴,缩在楼梯下,另一只手垂在身侧,瑟瑟发抖着。 后半夜里,冷风呼啸,五月的天,突然下起大雨。 他的母亲意识不清醒,去医院认尸的,只有宋辞一人,警方似乎见他年幼,迟迟没有让他进停尸房。 “让我进去。” 十多岁的孩子,镇定冷静得出奇,身上有种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沉稳。 警方最后让宋辞签了认领书。 推开停尸房,扑面而来的是浓重的血腥味,听母亲说,父亲尸骨不全,从车祸现场只发现了一些残肢骸骨。 他走得很慢,因为身量还不够高,需要踮起脚,掀开盖在尸体上的白布。 血肉模糊,他只看见了一只完好的手,食指上戴着一个银质的戒指,很普通,上面刻了父亲的名字,听母亲说,那是阮清送给父亲的,父亲从来不离身。 宋辞颤着手,翻过那只手,戒指朝上,沾了血,隐约可以看清上面的刻字。 他重重跪在地上,少年挺直的背脊一点点弯下来,浑身开始哆嗦。 “父亲。” “你去了阮清那里,不要我和母亲了是吗?” “你会不会后悔?” 他跪着上前,抓着那只满是血污的手,终于放声大哭。 “我后悔了,对不起父亲,是我的错,都是我错,我不该让你去阮家。” “对不起,” 他伏下小小的身体,头重重磕在冰冷的地面,一遍一遍。 “对不起,对不起……” 少年抬起头,额上青紫了一片,满脸的眼泪,还有他眼里的绝望的哀求:“都是我的错,请不要怪她。” “父亲,请你不要怪江西……” 次日,于氏医院vip门诊外,里三层外三层,全是穿着统一的男人,一个一个严阵以待,甚至人群的最外层,还有扛着相机的媒体,将vip门诊的过道堵得水泄不通。 几个值班的护士费了好大劲才挤进去。 “这病房是谁呀,这么大架势。” 旁边的护士附和:“我听说是阮氏的小千金。” “阮氏电子?” “整个y市还有第二个阮氏吗?没看见院长从早上开始就一副丧亲相吗?” 这等惊天秘闻,一下子便让周边的几个小护士都来了兴趣,围坐一团,探听第一手豪门资讯。 “发生什么事了?是阮氏小千金发生什么事了?” “还不止。”领头的护士瞧了瞧四下无人,掩着嘴道,“说是不止阮家的继承人死在了医院,还有锡南国际的董事长也出事了,昨晚人送来的时候连尸骨都没有齐全,因为,”声音不由得再压低了几分,“因为死无全尸,所以警方都让宋家人来认尸了,消息现在还被压着,不出明天,不说咱医院,整个y市都要乱套。” 阮氏的继承人与锡南国际的董事长,都是y市数一数二的权贵之人,这消息,无疑是惊涛骇浪。 “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两个人怎么会一起出事?” “这两人可都是有家室的人,难不成有什么隐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