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节

    “公孙先生的意思是——为了解毒?”包大人问道。

    公孙先生点头:“而且解得不是一般的毒,而是天下奇毒。大人不妨命全国州县探查近日是否有人身重奇毒不治,尽速上报,或许会有线索。”

    包大人点头道:“此事烦劳公孙先生立即起草。”

    公孙先生点头继续道,“再者,如今一枝梅和百花公子乃是第一嫌犯,不可不查,就算此二人并非盗珠之人,凭借此二人在江湖上的盗王身份,也定会听到些风声消息,所以,探寻此二人下落也是其中一法。”

    包大人抚须,突然提声道:“王朝、马汉何在?!”

    王朝、马汉立即推门而入,抱拳道:“属下在!”

    “你二人立即安排人手去查探一枝梅和百花公子下落,若有消息,速速回报。”

    “属下遵命。”

    展昭看着王、马二人离去,皱眉道:“公孙先生布置缜密,但仅有七日时间,不知能否赶得及……”

    公孙现身点头:“展护卫所言甚是,所以在下要也要请展护卫在江湖上放出消息,若有江湖人身中奇毒,请告知开封府,只求如此能万无一失。”

    展昭抱拳:“属下遵命。”

    公孙先生与包大人同时点头,对视一眼,又同时望向了金虔。

    金虔只觉对面公孙先生盯着自己的眼神嗖嗖发光,不由自主往后缩了缩,垂首道:“不公孙先生有何吩咐……”

    “金校尉。”公孙先生突然提声,吓得金虔一个激灵。

    “太后所中之毒,和半月前李捕头所中之毒有三分相似。”公孙先生缓缓道,然后便不再出声,只是静静看着金虔。

    金虔听言顿时一惊,暗道:太后的毒和李捕头有三分相似、李捕头的毒和咱的毒弹有八分相似,换算下来,太后的毒和咱的毒岂不是有……有八点三、不、不对,是三点八……啧,反正是很相似就对了!

    想到这,金虔不由浑身发冷,嘴里咕噜了半天才冒出一句:“公孙先生的意思是……”

    “金校尉,你平时用的毒弹……”包大人缓声道。

    金虔闻言大惊,腿脚一软,扑通一声就跪倒在地,疾声呼道:“大、大人,太后之事与属下绝无关系,若有半字虚言,属下愿天打雷劈五马分尸挫骨扬灰……”

    “大人!”突然,一个声音将金虔后半截的千余字忠心肺腑之言给惊了回去,只见展昭突然撩袍下跪,抱拳恳切提声道,“金校尉绝非是个下毒谋害他人之人!”

    金虔双目圆瞪如珠瞪着展昭,半张着的嘴皮子颤了半天,愣是没挤出一声。

    啧啧,猫儿大人啊,咱这刚表忠心表了一半,您老冒出来插一杠子算怎么回事儿啊?!

    “展护卫、金校尉……”包大人黝黑面色上难得显出一点笑意,无奈摇头道,“本府只是担心若是有他人知晓这一点,会置金校尉于不利之地,所以提醒金校尉近几日在用毒弹之时多加斟。”

    公孙先生叹气道:“金校尉的为人我等自然清楚,你二人不必如此。”

    “诶?”金虔一脸诧异抬头,看了看包大人和公孙先生,只见二人皆是一脸信任,全无半丝疑色,再看展昭,一脸恍然大悟之色,这才回过神来,不由有些感慨,赶忙垂首抱拳道,“属下多谢大人、公孙先生、展大人关心。”

    包大人点头:“你二人先下去吧。”

    展、金二人抱拳退下。

    出了花厅大门,展昭定定望了金虔一眼,沉声道:“金校尉,那些毒弹这几日还是莫要用了。”

    “属下遵命。”金虔赶忙应下。

    待展昭走远,金虔才腾出手抹去满脖子的冷汗。

    哎呦额滴乖乖,这公孙竹子说半句留半句的习惯实在不咋地,真能吓死个活人。不过,话说回来,那太后所中之毒,应该和咱没啥关系吧……和二师父……应该也没啥关系吧……和……啧,该不会和今个儿二位师父说得那些什么黑衣人有啥关系吧……

    *

    接下来的一天一夜,开封府上下是无眠无休,忙碌不堪,包括起草公文的包大人和公孙先生,外出探查消息的四大校尉和展昭,还有被抓来负责往鸽子腿上绑信条、放信鸽的金虔,皆是忙得焦头烂额,废寝忘食。

    好容易放完开封府的最后一只信鸽,金虔正想去小憩片刻充充电,想法还未付诸行动,又被包大人传唤至花厅,说有要事商讨。

    于是,众人又匆匆忙忙赶至花厅,脚后跟还未站稳,就听门外有人传报:“庞太师,黄指挥使到——”

    就见庞太师挺着圆溜溜的肚子一摇三晃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个身着禁军卫服之人。

    “包大人,老夫叨扰了。”庞太师抱拳道。

    “禁军副指挥使黄干见过包大人。”庞太师身后之人也施礼道。

    包大人回礼:“庞太师、黄指挥使不必多礼,请坐。”

    三人同时落座,众人这才看清那黄指挥使的模样。

    只见此人身形直挺,面色嫩白,宽脑门,方下巴,眼眉斜挑,大鼻方口,倒也算是五官端正,只是眉眼之间隐有戾气,让人看着总有些不大舒服。

    “包大人,七日已经过去一日,青龙珠可有下落?”庞太师率先开口。

    “劳太师费心。”包大人道,“可惜眼下尚无消息。”

    庞太师扫帚眉一挑:“包大人,这可关系到太后的性命,马虎不得啊!”

    “太师所言甚是,包拯谨记。”

    “不知那一枝梅和百花公子可有下落?”

    “尚无踪迹。”

    庞太师冷哼一声:“包大人莫不是糊弄老夫吧!”

    包大人一抬眼:“太师何出此言?”

    庞太师嘴角一瞥,瞅了瞅身侧的黄干。

    就听那黄干瞅了一眼展昭,冷声道:“江湖上人人皆知展大人和这二人关系匪浅,如今却说不知二人踪迹,岂不可笑?!”

    开封府众人一听,皆是脸色一变。

    金虔更是错愕:

    啧啧,果然是庞太师家的远亲,真是壳硬胆大!竟敢对猫儿用如此咄咄逼人的语气说话,若是让那些猫儿粉丝团的家伙听到,您老兄也就不用再汴梁城混了。

    展昭抱拳道:“展某与一枝梅和百花公子只是萍水之交,尚谈不上关系匪浅,不知这二人踪迹乃是自然。”

    庞太师三角眼一瞪:“包大人莫要忘了,黄干黄指挥使可是皇上亲口下旨查探青龙珠一事的,包大人若不据实以告,怕是不妥吧?!”

    包大人利目一瞪:“庞太师,包拯所言句句属实,太师如若不信,尽可上奏圣上!”说到这,猛一起身,提声道,“如今开封府上下皆为青龙珠一事竭尽心力,无余力招待太师,太师请回。”

    “包拯你!”庞太师腾一下站起身,朝着包大人吹胡子瞪眼。

    “张龙、赵虎,送太师回府。”包大人脸色一沉。

    “属下遵命。”张龙、赵虎上前道。

    “好、好好好!你个包黑子,老夫定要在皇上面前好好奏你一本!”庞太师一咬牙,拂袖而去。

    “包大人,”黄干也站起身,脸色有些难看,“黄干先行告退,包大人若是有了消息,莫要忘了告知黄干一声。”

    说罢,便转身离开。

    赵虎瞅着两人背影气呼呼道:“这大清早的来找茬啊?”

    公孙先生摇头道:“只是来探探消息,看来庞太师那边也是毫无消息。”

    花厅内一阵沉寂。

    “我们府上可有消息?”包大人问道。

    又是一阵默然。

    包大人叹了一口气:“好了,都下去吧。”

    众人脸色一黯,同时施礼退下,继续分头打探。

    金虔离开众人,闷着头在府里转悠了两圈,总觉得坐立不安,最后还是跑到了鸽子棚旁边蹲着才安心了几分。

    可蹲了一会,又觉如坐针毡,又跳起来挨个鸽子笼望了一圈,可未见一只鸽子回笼,顿时有些丧气,瞪着空荡荡的鸽子棚开始发牢骚:“你们这些个懒鸽子,平时在府里让你们吃香的喝辣的,图的不就是养鸽千日用鸽一时。可瞧瞧现在,好几十只鸽子散出去都快一天一夜了,怎么连根鸽子毛也没回来?!啧啧,告诉你们,你们最好识相点,卖点力,否则咱定要把你们都做成烤乳鸽打牙祭!”

    话音未落,金虔就觉眼前黑影一闪,吧嗒一声,一个烤乳鸽从天而降,不偏不倚正落在自己手中。

    “小金子,不用你烤了,这儿有现成的。”

    一个略带戏谑的声音传了过来,金虔顺着声音扭头一望,只见一人翻墙而下,雪纺翻飞,乌丝飘逸,满口贝齿映着阳光闪闪发亮,站在金虔面前啪得一声打开折扇,挑眉打量了一番金虔的惊异表情,笑道:“怎么?小金子对白五爷送的见面礼不满意?”

    “白、白白白玉堂?!”金虔惊呼。

    白玉堂用扇尖照着金虔脑门一敲:“几日不见小金子胆量见长啊,如今可是敢直呼白五爷的名号了。”

    金虔一惊,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一时受惊竟呼了白玉堂的名姓,赶忙眯眼堆笑,讨好拍马屁道:“咱只是没料到才几日不见,白五爷的风姿傲骨义胆雄心风流潇洒竟更胜从前,一时赞叹难以自已才忘了规矩,白五爷莫要见怪、莫要见怪。”

    白玉堂桃花眼一眯,看起来对金虔这两句马屁很是受用,摇头晃脑道:“小金子口才见长啊。”

    “白五爷谬赞了。”金虔讨好道,“不知白五爷今日光临开封府有何要事?”

    “要事倒是没有,”白玉堂挑眉一笑道,“只是近几日发现汴梁城上空无故多了许多鸽子,闲来无事就顺手抓了几只做了烤乳鸽,特地拿来给小金子尝尝鲜。”

    “多谢白——”声音一个变调,“鸽、鸽子?!还是从汴梁城上空抓的?!”金虔脸色大变,赶忙低头将手中的乳鸽翻了个,细细查看,这一看不要紧,真是把金虔惊得险些背过气去。那鸽子腿上绑着的铜环,上面不多不少正刻着三个字:开封府,可不正是之前金虔放出去的开封府信鸽。

    “白、白五爷,不知道您这一顺手抓、抓了多少只鸽子?”金虔瞪着白玉堂,脸皮抽动道。

    “不过就三十来只吧。”白玉堂摇着折扇悠然道。

    金虔只觉头顶犹如被铁锤重击了一般,两眼顿冒金星。

    好你个白耗子,开封府信鸽不过才六十多只,你这一顺手就灭了二分之一,难怪咱在这里望穿秋水也不见半只鸽子回来,感情都被你只白耗子打牙祭了!

    “小金子?小金子?!”白玉堂瞅着金虔脸色忽青忽白,又拿扇柄敲了敲金虔脑门,“小金子脸色怎么和五爷路上遇见的那村人有些相似?莫不是也向那些人一般染上怪病了不成?”

    “白、白五爷,咱、咱这不是怪病,咱这是……”金虔扭着脸皮解释道,刚说了半句,突然一顿,脑中一道闪电劈下,猛地一把揪住白玉堂衣领,急声问道,“白五爷刚刚是不是说见过有人得了怪病?”

    白玉堂哪里能料到金虔有如此身手,一惊之下竟没能躲开,衣领被金虔揪住却是无法挣脱,只得身形后仰,解释道,“五爷我的确见到一村之人身染怪病,脸色又青又白……”

    “还有何症状?”金虔往前又凑了凑,瞪着白玉堂急声问道。

    “还、还有……”白玉堂被金虔瞪得脊背发凉,身形频频后仰,微微侧头道,“听说脉相还有些怪异……”

    “还有呢?”

    “还听说附近医馆中名贵药材总是无缘无故消失……”

    金虔细眼灼灼发亮,心中一阵百转千回:

    一村人突得怪病、脉相诡异、名贵药材无故消失……这三项加起来不就是青龙珠和一枝梅出现的必要条件吗?!真是苍天不负有心人,这白耗子还真没白吃这三十多只信鸽,竟带来如此有效的讯息,开封府鸽子兄弟们如若泉下有知,也可含笑九泉了。

    想到这,金虔瞅着白玉堂不由眉开眼笑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金虔!”

    话音未落,就听身后传来一声怒喝,怒气、声调、语音皆是熟悉无比。

    金虔、白玉堂同时扭头望去,只见展昭一身大红官袍,剑眉倒竖,星眸冷凝,笔挺身姿犹如出鞘锋刃一般,煞气寒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