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节

    卫妈妈在外面一迭声的吩咐抓药，熬药，过了一会儿才进来，对吴苏道：“大奶奶，原本老太太是想请您过去一趟，有话跟您说的，现在……若是大太太那边不请您过去了，您就不用去老太太那儿了。若是大太太一会儿还请您去前院，您就先去老太太那边一趟。大爷这边，让丫鬟们先照顾着。”

    吴苏点点头。

    “奴婢先回去了，老太太那边必定是还等着回话呢。”

    金锻忙上前轻声问：“卫妈妈，老太太的意思……大爷回来这事……”她想问，大爷回来的事情用不用到处去通禀一声？

    卫妈妈皱起了眉头，沉吟了一下才道：“我回去问过老太太的意思……你们就不用管了，要通知大家，我们那边会派人去传话。”

    金锻忙答应了一声，卫妈妈这才走了。

    红罗和紫妮两人这才悄声问：“这是怎么回事啊？”

    金锻和蓝绸也不是很明白。

    吴苏还在想刚刚卫妈妈的话，为什么不马上通知府里的人？老太太……是想在通知府里人之前，和相公说说话？是想问什么事吧？

    但是相公病着，也许问的事情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楚，老太太才没有问，卫妈妈因此也拿不了主意？

    老太太原本就想叫自己过去一趟，有话说，那又是说什么？和今天大太太叫自己过去见那些外男……这件事有关？

    原本是要过来叫自己的，但是相公突然的回府了，然后跑到老太太那儿先露了一面，嚷嚷了两句话——大致的意思，他病了，没空多说，先见见……自己。

    然后就去找自己——找到了，那么巧，自己被世子挡住了去路，世子还在说那些话，想让自己相信相公很久很久都不会回来……

    相公这个时候出来，世子灰溜溜的走了……

    这一切感觉好像没什么关联，但是却有巧合的叫人吃惊。老太太那边到底有什么不能说的，相公为什么这么巧今天回来，还是带着病回来的？就在自己被婆婆为难，感觉走投无路的时候……

    这些到底有没有关联？

    吴苏实在觉着，想不通的事情太多了，都有点……神神秘秘的感觉了。

    她看向了躺在床上的齐奕，他睡着了，这会儿看出来了，嘴唇已经有些发干。她忙伸手试了试手巾，已经有些热了，便忙换了一个放在头上，叫红罗重新换一盆凉水。

    紫妮从外面进来了：“奶奶，大太太那边来了个婆子，跟门上的婆子说，大太太请您过去呢……”

    吴苏惊讶的转头，顿了顿一下子站了起来，她现在确实要去老太太那边问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对金锻道：“你不用跟着我去了，一会儿药抓回来了，赶紧的去煎，你们三个在屋里，一个人给爷换帕子，一个人递东西……不管什么事，爷身边不能离了人，金锻你盯着。”

    金锻忙答应了。

    吴苏又看了睡着的齐奕一眼，这才带着蓝绸从房里出来，急匆匆的先去了老太太的院子。

    卫妈妈正站在屋檐下吩咐丫鬟什么，听见门上的婆子再说：“大奶奶来啦？”抬眼看这边，似乎是摇了摇头，马上转身进屋跟老太太回禀去了。

    这边吴苏已经到了门口了，里面就传来了老太太的声音：“进来吧。”

    一个丫鬟掀起了帘子，吴苏走了进来，看到上首老太太忙上前行礼：“老太太。”

    老太太摇着头：“我就知道，你那个婆婆还要折腾。”说着伸手：“过来坐在祖母身边，咱们慢慢说说话。”

    吴苏忙答应了过去坐在了老太太身边，心里却惊讶，那边大太太传自己呢！老太太还要慢慢跟自己说话？

    老太太道：“卫婆子刚说了，大夫诊了脉，说虽然严重，好在年轻，也就是风寒，吃几剂药就好了？”

    吴苏知道卫妈妈肯定是要安抚老太太，忙点头：“是这样说的。”

    “这会儿睡了？谁在身边服侍？”

    “已经睡了，老太太放心，孙媳的另外几个丫鬟全都在服侍。”

    老太太听得这才点点头，神情思索起来，慢慢的就不知道想到哪里去了，神思了半天，才看着吴苏道：“早上的事情我知道了，原本叫卫婆子过去喊你过来，有些话和你说的，谁知道这孩子突然的冒了出来……吓了我一跳。”

    吴苏抿着嘴。

    老太太又停了半天，才叹了口气道：“不管是谁家，老大好像都不太招人疼，尤其是有了更小的孩子之后……奕哥这孩子吧，自小儿也淘的出了奇，跟几个孩子玩，把族里一座茶园给烧了，常常跟族里的孩子打架，成天的有人上门找……总之，不是个省心的孩子。”

    停顿了一会儿，似乎是要想想，然后接着道：“十岁以后进了铺子历练，好歹有了事情做，这才好了点……可进了铺子惹得事情更大，赔的银子更多……这么淘，谁能喜欢呢？加上，平哥自小读书，斯斯文文的，跟你公公小时候很像，长大了愈发的像，知书达理有出息……所以，你公公婆婆偏爱老四，也是有的。”

    吴苏心中微微的不忿，相公……淘气点而已，根子不坏就行，至于那位四爷……自己真心没感觉出来多么的有出息，那一双色眯眯的眼睛，轻佻的样子……这还知书达理呢？

    老太太接着道：“大约是因为这些吧，加上你婆婆三年没见儿子了，这三年还出了不少的事情，你婆婆心里有气，也是有的。你是儿媳妇，婆婆心里有气，骂不着儿子，不能找别人出气，也就只能找你了。”

    说到这里又再次的停下，想了一会儿，才道：“不过今早上的事情，我听人回禀了也觉着不妥，所以才叫让人去叫你回来……你婆婆那边，大约是急二姑娘的婚事，昏了头了，也是想叫你帮忙给看看，毕竟你是她唯一的儿媳妇，这些事情，也许又不好跟外人说的什么言辞，才找的你——只是没想到你也面嫩呢！”

    老太太说到这里又停顿了一会儿。

    吴苏算是看出来了，其实，大太太为什么那么做，老太太也不知道，老太太是为了安抚一下自己，才帮婆婆圆一圆。

    大太太的举动，说羞辱自己一点不过分，自己是她的儿媳妇，和她的儿子什么情况，她当婆婆的应该清楚，这不是面嫩不面嫩的问题。

    别说成亲三年，就是成亲十年，不该抛头露面的时候，就不该去。规矩教养，明明白白的，大太太出身还是官宦人家，不可能不知道。

    知道还故意把自己叫出去抛头露面，只有一个原因，就是羞辱自己。

    至于为什么羞辱自己，后面有什么原因，这才是吴苏想知道的。毕竟，自己跟婆婆才见面没几天，根本不可能结仇。

    最大的原因应该还是在相公身上，现在相公回来了，真的要问清楚。

    ☆、第36章 老太太的教诲

    老太太叫吴苏过来，显然的也不是单单的为了解释那些。比起下面的这些话来，那些倒像只是安抚一下吴苏，仅此而已。

    老太太示意吴苏给自己把桌上的茶杯端过来，喝了一口放下了，这才道：“你是从小读了书的，又是官宦人家的出身，规矩是错不了的，不过，有些规矩是你当闺女时候的规矩，如今嫁了人了，那些规矩中有不合适的，就要改改。”

    吴苏疑惑的看着老太太，心中不免有些不安，难道老太太的意思，如果是婆婆的吩咐，自己就应该去抛头露面？不应该计较？更不应该觉着难受？

    老太太淡淡的笑着道：“当闺女的时候，长辈说什么就要听什么，一步不能行错，一步也不能踏错，因为这关系着姑娘的闺誉，稍有差池，闺誉有损，不但是自己不好找婆家，就是姐姐妹妹的，都要受自己的连累。”

    老太太拍着吴苏的手背：“出嫁了，虽然也应该谨守规矩，一步不能行差踏错，但是……”

    吴苏屏住了呼吸。

    老太太想说什么？

    “但是，有些事情就要灵活一点，自己动动脑子。”老太太看着她意味深长：“比方说今天的事情，到底你婆婆的吩咐对不对？这个很明显，去问十个人，出身官宦和出身市井的全都挑着问问，怕是都会说，不对。既然明知道是不对的，照着婆婆的意思去做，不但是损了自己的名声，也对丈夫的名声有碍，那就不应该答应。”

    吴苏惊讶的张大了眼睛！

    老太太继续：“须知，你在娘家的时候，事事听从父亲和母亲的话，那是因为你的父亲母亲绝对不会在你的名声这件事上害你。你是他们的姑娘，即便有嫡出庶出，可府里还有别的姑娘，总有亲生的。一个姑娘名声不好，连累的可是一串儿。谁家也不会办这样狗屁倒灶的事情。”

    老太太看到了吴苏的惊讶，继续拍着她的手背，表示自己说的很清楚，你也要听清楚：“到了婆家，这些事情，就又复杂了，牵扯的也更多了。你的婆婆是不是和你的父母亲一样？在这件事情上绝对会维护你？这是两说的事情。不错，但凡儿子是亲生的，绝大部分的婆婆还是会和父母亲一样，在这件事情上做法是一样的。但是……总有那例外的。”

    老太太说着，眼睛看向了茶杯，淡声道：“这和婆家的家规、出身全都没关系，有关系的是什么？就是人。你的公公婆婆想要怎么对待你，全都是他们自己的考虑，这里面牵扯的，也不仅仅是他们的儿子，还有别的问题。如果这别的问题大点，顾及不上儿子了，那就会出今天这样的事情。”

    老太太看着吴苏：“你也要知道，在你公婆的眼里，始终，你是你，他们的儿子是他们的儿子……明白么？”

    吴苏明白，点了点头。卓世昀这句话说得倒是对，婆婆害了自己的名声，大不了休了自己，给她儿子再找一门好亲。

    所以，是婆婆急于给齐嫣定一门好亲事，顾不上自己了？

    应该不止这么简单。

    老太太还在继续的说着：“如果你遇上了这样的事情，你怎么做很关键，确实，找自己的相公出面给自己当靠山，是最简单最直接的办法，小夫妻们亲亲近近的，相公肯定会给自己出面，自己不用惹婆婆，也不用看谁脸色。”

    “但是，想过没有，相公的处境将如何？为了媳妇违拗爹娘？一次两次管用，以后也管用吗？时间长了，即便是公婆能忍，怕是不孝顺的名声也落在了你相公的头上。而且这样的事情你总是找相公出面，一次两次可以，十次八次也可以，更多了呢？几年后，再去找你相公会不会烦？夫妻之间的情分，会不会因为这些事情淡了？”

    老太太看着吴苏：“孩子，我说这些，你别不爱听，我是过来人，侍奉过婆婆，好些事情，也是磕磕绊绊过来的。”

    吴苏嗫嚅着问：“那……应该怎么办？婆婆的吩咐不对，会叫自己名声有损，相公脸上也不好看。媳妇不愿意照办，但是也不能找相公出面违抗，那媳妇能怎么办？”

    老太太笑着看着她：“你这丫头怎么钻了牛角尖了？这还想不明白？就拿这一次你回娘家的事情来说，也为难，也不好办，你怎么就能办好了？你就把你母亲换成你婆婆，不就行了？”

    吴苏一下子恍然大悟了！她没反应过来也是因为实在没想到！老太太这是教自己，不要听婆婆的话！

    道理很简单，只是因为吴苏一点没往这方面想过，因此竟然不明白。婆婆才回来，她一门心思的都想着怎么努力的跟婆婆搞好关系，一点都没有和婆婆为敌的思想准备。

    “找靠山，这是对的，毕竟这里是你婆家，总要有个靠山，真要是闹出来不能收拾的事情了，总不至于到了最坏的地步。但是，靠山是要关键的时候出面，不是随便什么事，就搬出来……”老太太看着她：“你好好想想，这话祖母说的有没有道理？”

    一点通了，其他的就全都通了，吴苏已经点头了：“孙媳明白。”就和在娘家的事情一样，自己要违拗娘家母亲的意思，也是违抗长辈，也是算计长辈，但是自己就没有那么纠结，只想着保护自己，保护姨娘。真到了撕破脸的时候，父亲出来给自己当靠山……

    原本她也没想到父亲能向着自己，所以说，原本自己也没想着自己在娘家是有靠山的……不过就算是知道没有，却还是有胆子跟母亲对着干。那是因为自己知道自己占理。父亲最后出面，那是意外，事后想想却也是应该。

    可换到了婆婆身上，自己怎么就钻了牛角尖了，甚至都觉着无路可走了？这有什么无路可走的？不就是动动脑子，用用手段的事？

    自己把那一门心思要老老实实听婆婆话的想法赶紧的放下，无论是婆婆还是小姑子，以后就用心眼应对，不就行了？

    吴苏一下想通了。

    蓝绸的身影在门口走来走去的，老太太大约是感觉到了，抬头问：“谁在门口走动？”

    蓝绸掀帘子进来，嗫嚅着：“是奴婢，大太太那边的传话婆子到了这边了，说……”

    老太太摆手：“知道了，”转而看吴苏：“你是去还是不去？不想去，我叫卫婆子去说，我这边找你有事。”

    吴苏想了想，今天的事情今天了结。老太太说了半天，意思自己是都明白，只要自己占理，就去正大光明的和婆婆说，这不合规矩。

    她起身：“孙媳去和婆婆说。”

    老太太也是这个意思，听了点点头：“去吧……”依然是有话没说完。

    吴苏福身行礼，退了出来，带着蓝绸往大太太这边走，心里迅速的将今天的事情从头到尾的想了一遍。

    老太太的话确实有道理，当然，也有她身为祖母的算计。老太太不希望自己凡事都找相公出面，叫相公去和公婆正面冲突，那毕竟是相公的爹娘，相公如果凡事都给自己出面，恐怕很快就要背个不孝的罪名了。

    因此老太太才有刚刚的那番话，不过那番话却又不能说没道理，这道理自己在娘家的时候是懂得，到了婆家，反倒不明白了，一直叫老太太说出来了，才明白。

    蓝绸跟着她，小声的道：“大奶奶……刚刚大太太那边来传话的婆子依然是没进来，只叫门口的婆子把大太太的话传进来。在咱们的院子也是。”

    吴苏转头看她：“也就是说，大太太可能还是不知道，大爷已经回来了？”

    蓝绸点头，纳闷的道：“老太太……为什么要瞒着这消息？”

    吴苏也不知道，她觉着是老太太可能有什么问题，想要在府里人都知道大爷回来之前问清楚。

    已经到了前院了，吴苏没有再想其他的，进了正房。

    大太太依然坐在刚刚坐着的位置上，黑沉着脸，一双眼睛凌厉阴鸷的盯着进门的吴苏。齐嫣和齐瑶倒是从碧纱橱出来了，坐在大太太的侧首，两个人全都冷着脸盯着吴苏，一副兴师问罪的样子。

    吴苏上前行礼，并没有打算主动说相公回来了的事情。

    大太太厉声喝道：“你刚刚好大的胆子！放肆！你婆婆在后面一迭声的叫着，你都敢不搭理走掉！你府里就是这样教养你的？你眼里哪里还有我这个婆婆？！”

    吴苏想通了，该如何应对也就自然知道了，刚刚的惊慌无措全都没有了，直起身轻声道：“婆婆，儿媳确实放肆了。不过儿媳是闺阁妇人，男女授受不亲，规矩就不应该随便的见外男，即便是有婆婆在场，两位小姑子也在内室，但是这还是不合规矩。”

    大太太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喝道：“你现在是在教训你的婆婆，说你的婆婆不懂规矩？！”手重的把桌上的茶杯茶壶都震得跳了一下，茶水溅出来一些。

    ☆、第37章 反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