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节
梁老师不死心地把包里的东西倒出来翻找了一番，才不敢置信地接受了她好像把个人信息表落在了办公室这个悲伤的事实，她撑着多媒体，沉默了足足三秒，才调节好了情绪，微笑着对那个坐在最后面，除了回答她的“可以”两个字以外没有说过别的话的男生说道：“陆烨同学，可否请你去办公室帮我拿一下学生个人信息表？” 男生点点头，站起身来，一身寻常的白衬衣牛仔裤，却愣是穿出了其他学生没有的玉树临风。 见他对自己投以询问的目光，梁老师忙道：“我的办公室在五楼，高一年级英语组办公室，门牌号是5101，进门左手的第一个办公桌就是我的。学生个人信息表应该就放在桌子上的。” 男生听完，一言不发地往后门走去。 学神看起来不太好相处啊…… 目送学神走出后门，高一七班全体成员【注：除岳浅浅和陆烨外】达成了首次共识。 听到脚步声渐行渐近，浅浅好奇地转过头去，想看一看这个哥哥口中的很牛逼的学生长什么样子，这样的话放学以后就能和哥哥有新的谈资了~(≧▽≦)/~ 没一会儿，浅浅就和那个从教室里出来的人四目相对了。 那是一双很黑的眼睛，黑得看不到任何光泽，咋一看有种目空一切的高傲，细看却能看出潜藏在那之后的、深深的疲惫，眼睛下的阴影很重，就像在这长达两个月的、没有作业也没有补课压力的假期中，他没有哪一天是休息好了的一样。 总的来说，这双眼睛给人的感觉很压抑。 疲倦、自我厌弃、茫然、晦暗…… 这双眼睛里好像什么都没有，却又好像充满了一切负面情绪。 这些沉重得惊人的情绪看得浅浅不由自主地发起了怔，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男生已经越过她走向楼道口了，也就是说，她除了一双眼睛以外什么都没看到。 一个人怎么会难过成那个样子呢？看得她心里都有些难受了。 浅浅迷惑地挠了挠头。 但这毕竟不是自己的事情，她只是难受了一小会儿，就抛之脑后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初秋的雾气渐渐散去，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穿过云层的间隙洒落大地，也洒落在了浅浅面前。 盯着那一块让人一看就觉得很舒服的光斑看了一会儿，浅浅咬了咬指甲，还是忍不住往前走了两步，让自己整个人都沐浴在了早上温暖却不炙人的阳光之下。 一阵带着些许水汽的微风扫过脸颊，浅浅情不自禁地仰起了头，仿佛能感觉到阳光在自己脸上跳跃，她舒服的眯起了眼睛，嘴角也流露出了淡淡的笑意。 陆烨从楼道口转过来的时候，就正好看到浅浅笼罩在阳光里的画面。 也不知道是不是该说连老天都偏爱于她，整条走廊上就只有她站的那块地方投下了一片暖阳。她背着手站在阳光之下，整洁的白衬衣、奶白色的双肩书包、浅蓝色的牛仔裙、浅口的手绘帆布鞋，素净的搭配让她显得纯粹又干净。她微微仰着脸，闭着双眼，似乎是在享受阳光散落在脸上的感觉，明明是在受罚中，嘴角那抹惬意的微笑却让她看起来就像是在享受一块可口的点心或者一次美好的旅行。 从小到大，陆烨见过不少罚站的学生，他们要么低着头做认真忏悔状，要么梗着脖子做打死也不觉得自己错了状。但像她这种，一边乖乖接受惩罚，一边又做一些无伤大雅的小动作来让惩罚变成一种计划之外的乐趣的，他还是第一次见到。 他停下了脚步，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停下来，但就是感觉迈不动腿，甚至连手里的学生个人信息表被他捏出了褶皱也没有意识到。 他隐约感觉自己似乎是在等在什么。 等待什么呢？ 等待…… 等到她察觉到自己的存在，等待她转过头来，用那双明亮的眼睛，再度好奇地看着自己。 等了好像很久，但实际上没有过多久，她一直没有回过头来，她沉浸在自己的小小满足中，完全没有注意到他这个不速之客的存在。 他有点等不及了，手心里都渗出了些许汗意。 终于，他长长地吸了口气，然后把这口气压在胸口，轻声道：“你……叫什么名字？” “嗯？”听到他的问话声，她转过头来，笑意盈盈地看着他，弯成月牙状的双眼里清晰的倒映出他一个人的身影，声音轻快地回答道，“我叫岳浅浅，你呢？” 她没有因为他的贸然打扰而流露出任何不满，脸上的笑容反而还扩大了一些。尽管如此，他还是觉得自己的突然出声是一种冒犯。 他缓缓地舒出压在胸口的那口气，动了动嘴角，露出了从母亲去世起到现在的第一个微笑：“我叫陆烨。” 那一瞬间，他清楚地听到了自己心动的声音。 多年以后，岳其琛问他为什么会喜欢岳浅浅。 他答道：“在她身上，我看到了光。” 互通姓名后，初见的两人难免陷入了沉默之中。 从未主动研究过如何和一个女孩子——一个让自己心动的女孩子相处的陆烨有史以来第一次尝到了手足无措的滋味，他无意识地动了动手指，听到了纸张被蹂.躏发出的呻.吟声，才想起来班主任正等着自己手上的东西。他如蒙大赦一般晃了晃学生个人信息表，干巴巴地说道：“那个，老师等着我把东西给她，我……先进去了。” “好。”浅浅依旧笑得眉眼弯弯，齿若编贝。 被她这极具杀伤力的笑容一煞，陆烨瞬间觉得自己的血条空了一半，他怔愣了一下，慌慌张张地往教室里走，却连手脚该如何协调都不太记得了。 把东西交给了梁老师，回到座位以后，陆烨才回味过来自己刚才干了什么蠢事，忍不住猛地一拳砸在墙壁上，心里却恨不得这一拳是打在自己脸上的：多么好的独处机会啊，空气清新、阳光明媚、寂静的走廊、只有他和她两个人，他们可以谈谈人生、谈谈理想、谈谈对另一半的憧憬和幻想，初步加深双方的印象……结！果！他、他居然就这么没种地落荒而逃了…… 真是逊毙了的临场发挥！ 但！是！ 没有有下一次！ 他陆烨，从来不会在一个坑里栽两次跟头。 他会想办法的，他会想办法，让她的眼睛看到他，让她的心里装着他，让她，完整地属于他。 四周听到了响动看过来的同学们在看到墙壁上突然冒出来的一个坑，以及还砸在坑里的那只手，都默默的拖着自己的板凳坐得离陆烨远了些—— 学神的脑回路和他们这些普通人的脑回路相比，大抵是有所不同的吧…… 第4章 窥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