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节
剑锋犀利,直至人面。 四贝勒抬眼,都能见到剑尖微白的呼气。 “尔一等稚儿,莫要仗着年轻,狂妄!”康熙气得口间唾沫直飞,手下刀剑却是丝毫没有颤抖,更有进几分的趋势。 康熙怒急,十四阿哥却是咬紧牙关,丝毫不肯退让,“臣已死担保,八哥绝无二心!” 临死还要求情,倒像是他诬蔑一般。八贝勒是什么人?康熙对良妃是爱恨有之,爱良妃那等心性颜色,又恨良妃身份卑贱。既不肯抬举,辱没君名,又不肯咽下,纠结生恨。更多,也有厌恶良妃当年对他的行径勾诱,再说八贝勒多年不得他眼。如今长袖善舞,野心昭彰,康熙更是忆想当年,更添不喜。 疼爱的幼子为八贝勒求情,竟比他这个待他至宝的嫡亲阿玛还要亲近重要。康熙当下眼眸赤红,恨不得杀死跟前这个孽子! 眼见着康熙手腕一转,狠道,“你要死,如今就死!” 康熙颇有成全之美,欲亲手诛杀十四阿哥,余下的三位贝勒便是全了自己,也要拼死往上!五贝勒瞧着近点,干脆两步上前,跪抱康熙的大腿,连连劝止,“汗阿玛不可,这可是十四弟啊!” 四贝勒手挥衣袍,正襟归于康熙身前,护住身后的十四阿哥,“十四弟若有百般不是,亦有儿臣为兄之错,还请汗阿玛责罚。” 诚贝勒眼一白,这老四死脾气。说劝吧,也没有正经话给十四弟开罪,反而正儿八经上赶着汗阿玛灭了他才好似的。只心里如何肺腑,诚贝勒却是随之跪在一侧,面上染上着急之色,叩首恳求,“十四弟品行率真,只是依着兄弟之情故而不忍求情,还请汗阿玛三思。” “你们三个都给朕起开!”康熙瞪着一脸冷硬的四贝勒,原来对这三个孩子都是极满意的。这几年都是他开了金口,底下就跑腿厉害,不比太子和直郡王那样好大喜功,也不比底下的八贝勒尽耍嘴皮子。尤其这阵子侍奉左右,多少还有留有情面。 诚贝勒恭敬再叩首,“汗阿玛息怒,十四弟年轻,在朝堂之上多事不清。想来也是八弟和善待他,听闻又有九弟十弟陪同,都是最贪耍的性子,如何省的这个?还请儿臣下去给十四弟说明此事轻重,必然就好了。” “你倒是巧言令色,能说会道啊!”康熙一手指着诚贝勒数落,另一手利器不自觉的也就落下。 诚贝勒长舒一口气,只管赔笑,“儿臣不过是论理,不想汗阿玛怒急之下伤了父子情意。” 父子情意? 康熙一顿,好些话诚贝勒都是陈词滥调,话语也没有那么肯定。但是既然喊了一声十四弟,八弟,又念了一声父子情意,康熙的思绪也渐之回来。诚贝勒见此,低着头,倒似是掉书袋一般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劝语说了许多,四贝勒至始至终都跪在那处。若是十四阿哥有个动静,四贝勒不着眼的拿脚碰了十四阿哥一下。 能压抑住冲动,已经是十四阿哥很大的进步。独自前来,十四阿哥心头也有些夺量。于是,四贝勒碰了几次,十四阿哥咬着牙,当真没有再莽撞。康熙见爱子如斯,也是心下戚然。一时是太子,一时是八贝勒,一时是太子人选,不过一瞬,康熙转身道,“十四阿哥恃宠而骄,君前失仪,杖责二十,逐出去!” 三位贝勒先行谢恩,十四阿哥不得耽误,只能一如谢恩,由奴才引出殿门。 刑罚就在殿门外,以示效尤。 十四阿哥趴在长木板凳上,由四贝勒亲口数着二十下。诚贝勒摸着下巴,期间在十四阿哥跟前走了几回,笑呵呵的领功,“若是没有你三哥,你小子怕是要爬出宫了。” “刀剑无眼,还爬的动?”五贝勒在侧不冷不热的道。 两人是在嘲笑兄二人,可惜四贝勒脸色冷硬,秉公办事的模样太碍眼,索性就说着十四阿哥。永和宫过来的宫女闻听这话,不由腿软,勉强行礼,靠近四贝勒道,“娘娘听闻十四爷受罚,请四爷和十四爷去一趟宫中。” 四贝勒嘴里喊着十八,没有应她。 宫女少不得又问了一回,四贝勒又喊了一声十九。 后来这几板子大的越发急,宫女红着脸扫了一眼,见到那一抹红色,不由得煞白,闭紧牙关再不敢说话。 四贝勒爽快的喊了二十,这才侧身和一旁瞧着的谙达回话。待谙达转身回去和康熙回话,四贝勒这才慢条斯理的睨着宫女,道,“十四弟身子不适,怕是不得宜耽误。爷先送出宫去,娘娘有什么好说的,等十四弟进宫再说吧。” 宫女知道自己不好交差,但也纠缠无果,只能应下。 诚贝勒看够了戏,回头看了五贝勒一眼。五贝勒点了头,“太后近来精神不错,我还要去宁寿宫请安。” “都是孝敬的心意,我也一同去吧。”诚贝勒文学渊源,和太后的交际很是浅薄。 五贝勒眸子看着趴在那里忍着痛,兀自落汗的十四阿哥,说不出的舒畅情绪,点头应道,“也好。” 十四阿哥早已成亲,不过是仗着得宠,又有德妃宣召,这才常常进宫。如此一来,只怕是门府都要少出了。康熙和德妃,两人近来都不要见到才好。四贝勒对两兄弟点了头,回头瞪着十四阿哥,大失所望的负手甩袖,断然离去。 第159章 尘落定四爷封王 太子胤礽从圣旨下来的那日,就从上驷院搬到了咸安宫幽禁。 八贝勒柔奸成性,妄蓄大志,直郡王指认结党营私,谋害废太子,事已败露。将八贝勒锁拿,交与议政处审理。后十四阿哥求情,被杖责逐出宫去。九阿哥只能在下方寻了官员一同,上折阻谏。康熙怒急,宣了九阿哥上殿讽刺一通。九阿哥顶风作案,只是出来的是全身已退,几个官员贬的贬,罚的罚。 又因张明德狂言,八贝勒竟不奏闻。康熙下旨革去其贝勒,为闲散宗室。张明德情罪极为可恶,著凌迟处死,行刑时令与此事有干连的诸人俱往视之,实乃杀鸡吓猴,令众毋效尤。 此案方毕,诚贝勒胤祉又于十月五日奏称,直郡王与蒙古喇嘛巴汉格隆合谋魇镇于废太子胤礽,致使其言行荒谬。康熙大怒,革去直郡王王爵,幽禁于其府内。这且都是已过之事,康熙自宫中将养身子之余回忆往事,流涕伤怀。因召见八阿哥,随后又召见二阿哥。 想来是唏嘘前一段时期内所发生的事情,康熙年岁渐长,人也宽和不少,自然释然一二。毕竟此时八阿哥并未亲自出头去争过太子之位,纵有一二屑小之人于此间挑拔搬弄,亦非他之罪。若非此后的百官保举一事,恐其父子之情亦当一如往昔。 十四阿哥眼见着八阿哥又恢复如初,二阿哥也随之常去请安,事态渐好又要赶着去宫中。四贝勒气不过这个没有脑子的亲弟,抓着又是三番五次的教导训话。 因十四阿哥独自前去求情,又见四贝勒少言却是径直威为自己挡了刀剑,十四阿哥心里自然也软乎些。想着两个嫡亲的兄弟因为德妃在中间的手脚,自小就没有正经的相处过。那日四贝勒做主驳了德妃,十四阿哥也不说什么。都是二十岁的人了,十四阿哥的心性纵是再亲近,也不是离不得德妃之人。何况近来朝堂之上汹涌诡谲,往日那些情分,也让十四阿哥看得有些糊涂。 四贝勒见十四阿哥态度微软,也不客气的干脆让十四阿哥常来贝勒府中。前前后后十数日一如稚儿一般教导,论理孝道,何为兄弟,何为父子。论道皇子,何为尊卑,何为规矩。 十四阿哥烦不胜烦,偏偏四贝勒长十岁的脑子不是白长的,捏着十四阿哥哭不得恼不得。为此,连十三阿哥也闻声过来凑了热闹,见十四阿哥的笑话。 这厢贝勒府里安静了几日,康熙又念起了就请。常召见二阿哥,又与臣下言谈中流露出欲复重立之意。逾数十日,召满汉文武大臣,令众人于诸阿哥中择立一人为新太子,言:“于诸阿哥中,众议谁属,朕即从之”。 以佟国维、马齐、阿灵阿、鄂伦岱、揆叙、王鸿绪等为首的朝中重臣联名保奏胤禩为储君,令康熙大感意外,无奈之下只得出尔反尔,谕曰:“立皇太子之事关系甚大,尔等各宜尽心详议,八阿哥未曾更事,近又罹罪,且其母家亦甚微贱,尔等其再思之。” 次日,康熙复召诸王及大臣,屡言于梦中见孝庄文皇后及孝诚仁皇后“颜色殊不乐”,令其备感不安。而废太子胤礽经多日调治,疯疾已除,本性痊复。康熙有情有理,谁也顾不得丢进脸面的八阿哥,依着康熙的意思,以诚贝勒,四贝勒为首,始终推举二阿哥复立。 年底,二阿哥自咸安宫搬回毓庆宫。又复八阿哥贝勒爵位。 四贝勒愈发得了好的名声,又是重情重理之人,虽是脸面不佳,但康熙对其又添了一份看重。年节之时,禾青随之进宫,见到了德妃。 十四阿哥近身去给德妃请安,德妃说了几句话,笑着似乎很是欢喜。禾青让朝曦带着月泠不要乱走,又和四福晋说了几句,眼见着弘昫和弘昐离去,十四阿哥依旧还在那处。 男女是不同席的,又是如今夺嫡紧要关头,哪里能这样的。只怕四贝勒不听德妃偏言,又见朝中紧张,十四阿哥太小,无人能放心披拂,情急之下竟是疏漏了这些。禾青眼见着宜妃几回回头瞧着德妃,难得犹豫。 “月泠去哪了?”四福晋侧过头来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