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节
乌拉那拉氏莞尔,点了头,“这是自然的,我还道你闷的厉害,田侧福晋来了,妙鹤堂更是要热闹。那日就不用客气,你径直接了过去就可。” 禾青眉头一挑,抚了脑后的燕尾,碰到上头的簪花,润的很,“福晋待我们好,是不用说的。可该有的规矩,还是该有的。田侧福晋又是头一回私下来顽,若是福晋不接见,只怕她多想,就不好了。” 乌拉那拉氏与田氏相见甚少,只依稀记得其容貌,田氏性子恬静秀气,比较其家世难免让人挑剔太过小家碧玉。不论是因了什么,乌拉那拉氏的一举一动很让禾青看紧,田氏被看低了,她少不得也要落面。届时若让人挑拨,田氏还当是她有意为难,可是坏了。 禾青这样小心翼翼,紧追而上不能吃了半点亏,乌拉那拉氏嘴角微微弯着,倒是意料之中,“既然是要走动,那些个王侯福晋等的帖子,你也该收着,出去见见多识几个人总坏不了。” 思量自己在院子里,只低头管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虽然看似稳妥,但还是有些太过拘谨,显得小气了。禾青也反应过来实在不对,当下点了头,“我是个眼皮子浅的,总管着吃的如何,用的如何,再没有福晋那样得体大方,顾虑周到。如此,还要谢过福晋一番美意。” 乌拉那拉氏有心,大可不必让她出头,让她没了面子又不失府中颜面的法子多得是。还正是在她愁着大哥婚事的紧要关头,禾青心里再是谨慎,也不能没有一丝涟漪波动。 罗嬷嬷端着炖奶进来,醇香的奶味甜腻的入了嘴里,一时减了禾青心头的急促,满意的抿了唇,“这奶好香。” “主子近来仗着方厨越发嘴尖,可不能吃的太过了。”这样醇香浓厚的奶,炖出来的味道,难免会让禾青停不住的想多吃些,罗嬷嬷说罢,见禾青微点头,好笑的转头碰上了几个描金的帖子,“这都是上个月就发下来的帖子,只是主子那会子不便利,又甩着手说离不开三阿哥,福晋这才收了起来。还有昨日的,也一并转给了奴才。” 禾青瞥了一眼,悠悠的又吃了几口,这才喝了水,擦了手接了过去。随意的翻阅几张一看,禾青的眉头扭动轻蹙不语,少顷,一手抚额微叹,“倒是我往日里过的太逍遥了。” 第95章 管事开账奴才娇 禾青嘴里偷着一股揶揄,打趣自己的味道,三儿闻声抿嘴偷笑。 罗嬷嬷无奈的扫了三儿一眼,瞧着自家主子出落的益发成熟好看的眉眼,一时也不晓得说什么好了。禾青说的本就是实诚话,外人听得难听,但这么一看,几个月的侧福晋,反而是福晋帮着前后打理妥当。若非是进宫的必要,禾青还如做庶福晋那样,拘在院子里,难登大雅之堂。 禾青深谙环境养人这个道理,她原来在皇上跟前,行事大方虽有所顾忌和谨慎,也是越发张扬了得。可在小院子里住的久了,总觉得自己就是一个小小的庶福晋,便是在四阿哥跟前,那也是插科打诨,说的都是一些生活之中鸡毛蒜皮的事情。若非是四阿哥竟然配合,禾青也不晓得初始自己要怎么转变过来。 却不想,有些转变的太过了。 禾青想想,脸上还有些羞臊的发热。揪着眉头摇了摇头,又左右翻了一下,从稀薄的脑子里寻着这些发帖子人的出处。得亏她有在皇上跟前的便宜,头疼的左右捯饬一下,倒是记起了七七八八。 心里盘算着,禾青干脆打开了床头的柜子。里头两把小锁,让禾青看得目不转睛,饮恨的扔给了三儿,“去把箱子里的都拿过来。” 出了门就该有打赏和礼节,先是福晋那里,禾青便千万仔细的挑了金丝屏风过去。又忍痛的逐一划分,列了一张清单,“嬷嬷就按着该有的章程走就好,这些走不及的送了这些,带句话就好。余的都备好,等上门的时候再说。” “是。”罗嬷嬷欣慰的接过禾青的纸张,禾青解开手边的手结松开衣袖,揉了额角,唇边润了口茶,半响才懒懒的吩咐兰英,“去把那些个管事的都给叫过来。” 这是要正经管事的意思了,兰英肃首应下,不过半个时辰,竟是都来了大半。 禾青好脾气的噙着笑,坐在上头慢条斯理的捻了一块糕点,翻着手下的账本,还不时的在算盘上拨弄两下。看着漫不经心,更似是面子上客气一般。到底许久没有管事,禾青不慌不忙的随意翻着,心里有了底这才算起了账。因当年入京突兀,禾青手里的店铺也是近年才加的。 武有志转的房契地契,有一家酒楼,两家首饰衣裳的铺子。还有禾青从腰包里掏出来的私钱,投进了生意,才刚起来的一家茶楼,一家裁缝铺。都是成本有余,又能当下收回银两的小生意。禾青并不急着挣大钱,原想着是借着茶楼,收点风声。至于裁缝铺,如今也只是中等的布料材质,只是难得师傅手艺了得,渐渐的做的好了,也有了一些达官显贵的亲睐。 一时看着倒是客观。 只是禾青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底下的人严把看管,到底失了主子应该有的威势。禾青睨着垂首肃立,眼观鼻鼻观心依旧规矩的管事们,心里略微满意,确是问道,“人不齐全,我也说不得话。这样安安静静的,到底方便了你这些的窜个话了。” 几个才对着眼似是暗示的管事的,当下低了头,随着大众一同伏低跪下,嘴里左不过几句服软的,听得禾青耳根起了茧子,不耐的摔了手里的账本,这才消停。 禾青捏着葱白的芊芊玉指,抬眼瞟了一眼正对着自己的管事姑姑,“你是做什么的?” “回主子,家里人是京外夫人指给主子,负责瓜果进货的柳大家的管事姑姑。奴才来往两处,这几日,记着账本给嬷嬷,给主子送新鲜来的。”柳姑姑淌着笑,丝毫没有原来被禾青不客气丢脸的芥蒂,落落大方,眉眼梳刮秀气,梳拢着发髻很紧实,瞧着是个精神利落的。 禾青点了头,张氏晓得她耐得住性子管吃管银,因而倒是有两个名下的庄子,只管每年产下吃食瓜果。只是她当初一个格格,到底不好太张扬,都是拿了出去卖。多的要吃,还是自己在后院子里开荒垦地,自给自足。如今说什么送新鲜的来,禾青倒是有些意外,拿眼细细的打量了一番,“这么说来,你也是个老人了。今年的收成如何?哪个最好?” “油桃和杏子长得最好,青的青,红的红,摸着结实饱满。还有西瓜,绿皮红壤,又甜又水的。厨子还挑了两个去,说给主子冻着,余的瓜皮还能拿来做菜呢。”柳姑姑不止大方,一个字一个词说得敞亮,还兴致起来,好似还要禾青搭着话,唠家常似的。 禾青也不介意,闻言轻挑眉,“杏子我倒少吃,还是青的?” “可是呢,不晓得主子口味,青杏子确实可口。奴才斗胆,进了一些。”柳姑姑着着藏青色的旗装,脚下一双素净的绣鞋,头上簪了铜丝攒花的钗子。禾青怎么看,这样姿态模样,都比旁人看着更顺眼,不经意间竟是言谈轻快。 等人都齐全了,禾青反而让人端了佛肚圆凳,让柳姑姑坐下。 柳姑姑面色不变,谢过之后只坐了一半,轻轻挨着。禾青抚着下巴,她坐的久了,反而随意的倚着后椅,手里还从抽屉里寻出了朝曦丢在那里的绿翡双尾鱼玉佩,雕工精湛,透亮的碧色,手下触感温润,偏偏朝曦还那样扔的随意。 禾青垂下眼睑,心里嘀咕一番,这孩子性子这样大,手足飒爽像极了她十叔。 “主子。”三儿捧着账本上前。 禾青回过味来,接过翻了两下,与之前看着的大同小异,吃进肚子里的都是那些个尾数。东西不多,只是这一点那一点,做主子的自然是吃亏了。禾青低头把玉佩挂在身上,端着茶杯喝了口,“今个儿也算是大伙儿头回齐全,见了我这个主子,打量够了,这账本也是可看可不看。这原因嘛,大伙儿也心里有数。我这一不是开钱庄的,二不是开善堂,三也不耐烦说那些弯弯绕绕总没个边的话。” 顿了顿,底下的人晓得禾青是个读书的女人家,却不想主子开门见山,说话那样直白了当,怕主子气恼责罚,又感叹主子心怀非常。 这些人凝气静气等着禾青说话,禾青却是一转头,看向了柳姑姑,“姑姑这身衣裳,是哪个店里裁制的?竟也好看得很。” 柳姑姑微低眸子,眼瞧着禾青身上桃红色泰西纱常服袍,心里一定,“奴才这是挑的东街的料子,让几个绣娘裁制,算不得什么。”比起禾青泰西纱布料的衣裳,实在是云泥之别,她便是想都想不得的。 这些奴才都是京城走动的,眼力见自然不一般,又不如禾青拘谨在院里的一亩三分地。禾青有意穿上的衣裳,定然也是有目共睹的。柳姑姑言语不敢太唐突,生生的压下了原来的那副熟络自然神色。 禾青满意的点了头,既然是奴才,再伶俐也不能太做作,没个奴才的样子,做主子的怎么能喜欢?既然机灵反应的过来,知眉眼高低,这才是最打紧的。 几个管事的垂首肃立,禾青点了名,他便站出来。禾青问个话,自然也要妥当回了。有些银钱对不上的,禾青也挑了问,自然又是诚惶诚恐,连忙跪下坦白从宽。倒不是禾青多厉害,却都是武府的老人了,才从沾满血气的武有本手下转过来,见着做了皇阿哥侧福晋的二小姐,多少还是有个数,不至于太财迷过去。 禾青言辞也大方,若是数太大了,禾青则让其添补或是点名要做个好的业绩出来。大体上,也算是赏罚分明,便是柳姑姑一转眼,也让禾青扣了两个月的银钱。柳姑姑恭恭敬敬的应下,禾青又看了几个管事的姑姑,抿了唇却没有再多说。 等人走了,禾青却是叫了唐总管过来,问了院子里的细碎,这才算完事。 外面的人鞭长莫及,禾青不敢太急,只能这样打一个巴掌又赏一颗甜枣。眼见着三儿把人送出去,知晓一时半刻是回不来。禾青抬眼往上瞧了天色,干脆让奴才把凳椅收起来,“这天怕是要下雨,去把院子里树芽再剪剪,近来长得好,远远看着张牙舞爪的。” “可是呢。”秋冬正端着点心盘子,听着连忙点头,很是认同,“前几日主子赏了奴才一盏玲珑花灯,奴才正值夜打着,偏偏刮风又下雨的,瞧着那花丛树木招风乱摆的,可是吓人了。” “啐。”镜儿生的一双大眼,眉眼清秀可人,难得对着秋冬没好气的白了一眼,“就你遇着水就是海的,也不看这样是不是惊了主子!” 镜儿一脸帮护,以下犯上。禾青好似没有听闻的逡向一边,秋冬抖着胆,当下眉眼竖起,作势要上前在镜儿臂膀上扭了两下,“你个死丫头,说话就要踩人。偏要拿我来显摆,就你懂事不成!” “哎呦,”镜儿扭捏着,仗着身子秀挺又年轻,几下躲在了禾青的身后,“主子赏的玲珑花灯是稀罕,赏我的海里珠花就不好了?” 禾青侧眼瞧了一眼,镜儿连忙告状,“主子说奴才长得好看,秋冬偏不服气,那串海里珠花总让她拿去,躲在屋里妖里妖气的!” “谁妖里妖气了!”秋冬恨得跺脚,便是春夏上前拉着,竟是也咬牙切齿,脸上一片薄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