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节
《牧羊人》的后期制作，是苔米和一群电影爱好者共同完成的，《漂亮男孩》则是一支由专业非专业人士临时拼凑的小组，到了《精神病人》，则变成了高蒙电影公司提供的一支相当专业的后期制作团队。 向来擅长把握时机的范池，看到这样一群专业人士，和导演一同制作电影，自知水平不济的范池，觉得自己插一脚实在是拉低这支团队的水平，便有些后缩，没想到霍恩根本没经过他的同意，就将他塞进了这支专业的后期制作团队中。 “霍恩，塔玛拉，塔玛拉·霍恩！”范池一连叫了苔米好几个名字。 “你知道我的水平，我在那里会给你丢脸的，你不应该让我去，我简直就是添乱……”范池语无伦次地说道。 虽然话是这样说，但是中国人心中未尝不希望得到导演，比如“你很好”、“相当不错”之类的正面评价。 没有想到霍恩只是抬抬眼皮，用一种“受不了你现在才发现”的眼神瞟了瞟他，“很好，你很有自知之明，不过你真的认为你以前很有用，没有添乱吗？” 来自中国的年轻人被同样年轻的法国导演噎住了，脸开始涨红。 “既然你以前已经添乱了，现在就继续吧，反正我也习惯了，你家里花钱让你到法国学习，有这么好的机会，不要放弃了，我很看好你，你要是不愿意珍惜的话，这番话当我没说过。”苔米淡淡地说道。 范池当真是又惊又喜，他做梦也没有想到，塔玛拉·霍恩竟然会说出这样一番话。 他像打了鸡血一样，握起拳头，兴奋不已的说道，“霍恩，我不会给你丢脸的，谢谢你相信我，我一定会好好学习！” 苔米霸气侧漏地回应了一个“嗯”字。 —————— 账号里源源不断划出去的欧元提醒苔米，她还有一部正在烧钱的纪录片。 为了纪录片，也为了当初签约时答应的帮助部分老人完成他们见一见子女心愿，苔米委托了几家颇具名气的私人工作室帮忙寻找老人孩子的下落。 因为线索最多，最先找到的是朵娜老人在波尔多的饭店当厨师的儿子。 这是苔米委托的工作室之一，“飞虫“工作室找到的，这是一家偷拍工作室，跟踪对象上到达官显贵，下到普通百姓，当然，除了这个，寻人也是他们工作范畴之一。 虽然飞虫工作室是拿钱办事儿，但是在知道了朵娜老人的情况后，他们非常同情，不仅给苔米打了一个五折，还保证一旦找到人，就会第一时间通知他。 ‘ 一直为老人尽心尽力地寻找儿子下落的工作室成员，本以为朵娜老人的儿子在波尔多过得很凄惨，没有想到真实情况却并非如此。 对方为了逃避法国高昂的税，已经由法国国籍更变成为比利时。 但他的工作地点仍在波尔多，并且在当地颇有名气的法国餐厅担任副主厨，拥有不菲的收入。 如今这位副主厨先生有一个相当美满的家庭，一个美丽年轻的妻子，还有可爱的儿子和女儿。 他们一家人常常出国旅行，有时候会去意大利的罗马，有时候会去西班牙马德里看球赛，日子过得相当滋润充实。 显然，这位厨师先生并没有想起他还有一个母亲。 眼下摆在苔米面前有两种情况，一个是唤醒这位厨师先生泯灭的良知，老实说这很难，苔米也不认为具有这种能力，而另一种情况则是她将此事彻底曝光，告诉这位厨师先生，自己正在拍这样一部纪录片，让他老实一点。 这两种方案，不仅苔米自己感觉不好，就连飞虫工作室的工作人员也觉得实在是太简单粗暴了。 他们想了更好的一种方法，那就是直接去厨房餐厅，将这位波尔多副主厨叫出来，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狠狠揍他一顿，再在警察赶来之前驾车逃跑！ 对于这个主意，苔米也很赞同，不过她提出了一个疑问，“你们真确定自己可以避开警探吗？那种餐厅，会安装监控摄像头吧，你们要为了这个人渣从此开始逃亡之路吗？” 飞虫工作室：…… 听起来确实是，好蠢啊。 飞虫工作室的委托人观察了这位副主厨先生一家，觉得他的妻子似乎不像是知道内情的人，他们认为或许妻子那边是一个好的切入点，建议苔米试试副主厨妻子那条线。 苔米想来想去，觉得或许这是一个好办法。 此时飞虫工作室已经将塔玛拉·霍恩导演当成一个热心肠的年轻人，好感满满，事实上苔米并不是一个热心人，在她内心深处，始终认为这是人家的事情，她不应该插手，但是她已经答应了那些老人。 答应别人的事情，就要做到。 —————— 米兰妮此刻仍觉得做梦一样，她从未想过，电视上才能看到的培根霍恩夫妇，竟然会坐下来请她喝咖啡。 “你们在电话里说的事情，我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我的丈夫从来没有提过他还有一个母亲。”女人眼中透着茫然，“我想你们一定是认错了，那个人绝对不可能是我的丈夫，我的丈夫是不会做这种事情的。” 苔米没说话，她在极力克制自己叱责这个女人是蠢货，雷蒙德笑了，“阿贝女士，若是我们搞错了，那肯定不会坐在你面前和你喝茶，我们有绝对的证据，你丈夫的母亲，现在就在巴黎，哦，忘记了……”雷蒙德拿出西装里的钱夹，然后从里面抽出一张照片，递到女人面前，“您看看，这就是朵娜长子年轻时的样子。” 拿着照片的米兰妮倒吸一口气，“上帝，这是，这是我的丈夫，我不可能认错的，照片上的人，一定是我的丈夫，这是他年轻的时候，他年轻时就是这个样子！” “是的，这就是您的丈夫，也是朵娜老人的长子，所以阿贝女士，我们现在能好好聊一聊关于你丈夫的事情吗？”雷蒙德露出一个让所有人都难以拒绝的笑容。 米兰妮微微脸红，难以置信，她竟然对年纪和她孩子一样大的青年感到羞涩，女人放下照片手足无措地说道，“好，好的，没有问题。” …… 这是一个略微有些老套的故事，经常到这家餐厅吃饭的家境富裕的姑娘爱上了一贫如洗的学徒厨师。 对方很迷人，说话很风趣，对她也很好，唯一的缺点就是，他没有什么钱。 爱情，让他们结合了，姑娘婚后过得非常幸福，她的丈夫很能干，很勤奋，最重要的是他很爱这个家，他把她的父母，当成自己的父母，假期的时候，他带着她到处旅游，她看着他从学徒到这家餐厅的副主厨，他们有了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可爱的儿子和女儿。 “我从来没有想过，我的丈夫会欺骗我，我突然想起来，他曾经对我说，他在巴黎有亲戚，我一直以为是无关紧要的那种，没有想到会是他的母亲，早知如此，早知如此……”她绝对不会嫁他！ 米兰妮很愤怒。 苔米看了看雷蒙德，她从头到尾都在装哑巴，因为她觉得这个女人很蠢，这么多年连枕边人都认不清楚。 不过这个时候，她开口了，“你准备怎么做呢，女士？” “我，我，我也不知道……”米兰妮看着坐在自己对面，漂亮的让人窒息的女孩，这真是一对让人羡慕的璧人。 “嗯哼，可以理解，”苔米用她颇有特点的播音腔一字一句地说道，“在摊牌之前，有没有兴趣见一见你丈夫的母亲，朵娜，她就在巴黎，其实法国蛮小的，波尔多离巴黎也不是太远，是吗？” 米兰妮一愣，随后点点头。 她像是对自己打气一般，吸了一口气，有重重吐出来，然后说道：“我要去见她。” ☆、第46章 欧洲电影奖的意外之喜 米兰妮同意跟着苔米和雷蒙德前往巴黎，不过因为米兰妮明确地提出，不希望外人过多的插手此事，苔米和雷蒙德只能静等结果，毕竟这是人家的私事儿。 不过米兰妮再三二人保证，绝对不会让老人再这样孤孤单单的一个人生活，虽然事情并未像期待中的那么圆满，但也总算是得到了解决。 雷蒙德和苔米便也不再过问此事，回到他们各自的岗位，个忙各的。 如今苔米可是法国电影界炙手可热的大忙人，她的新片因为有高蒙公司这个大靠山，宣传得到了极大的保证，高蒙电影公司通过官方网站，公布了电影部分剧照，而且还向媒体估计了电影上映时间。 让苔米认为不可思议地是，电影明明还在进行后期制作，高蒙公司已经开始进行影片营销企划。 他们制作了周密详细的投展计划，包括要在哪些电影节投映此片，在哪些电影奖项上运作。 从明年的戛纳、圣塞巴斯蒂安等国际电影节到欧洲电影奖、再后年各州影评人协会奖、金球、奥斯卡、凯撒、英国电影学院奖。 甚至包括欧洲电影人并不常参与的东京国际电影节。 这一连串投映和提名获奖名单，让苔米目瞪口呆。 她忍不住向高蒙公司的著名制片人提出自己的质疑，“电影节也就罢了，金球、奥斯卡、凯撒这些是怎么回事，你们是不是搞错了，这实在是……你们怎么知道《精神病人》会获奖？” 制片人笑了，他望着眼前这位享誉全球的天才导演，表情非常轻松，“霍恩，您应该感到开心才是，这是我们对您作品有信心的表现，我们相信您的能力，只要这部电影水平和《漂亮男孩》持平，我们就有信心运作，即使最终没有获奖，获得提名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对方的表情驾轻就熟，仿佛让一部电影提名并获奖时一件非常轻松的事情，可是苔米却完全没有明白对方的意思，“这不是造假吗？” 制片人呵呵笑了：“这怎么能是造假呢，难道您对自己作品那么没有信心吗？”见苔米还想说什么，制片人做了一个噤声地动作，示意苔米听他把话说完，“每年欧洲有那么多质量上乘的作品，但是最终获奖的却只有那么一部，您真的认为那部是最优秀的电影吗，其实不然，我们的作用只是在最优秀的那批电影中，让我们看重的作品脱颖而出，当然，这不是百分百的把握，结果如何，还是取决于电影本身的质量是否服众。” “我勉强接受这个解释，但是，需要消化一阵子。”苔米面无表情地说道。 制片人点点头，高蒙电影并不是第一次和这位天才导演合作，他们对塔玛拉·霍恩的性格也有所了解，霍恩这种性格委婉点叫天真无邪，现实点叫事不关己，再准确点就是漠不关心，电影占据了霍恩大部分的头脑，只要不是触及她底线，任何时候她都相当好说话。 想了想，这位制片人又说道： “不过我们对您也有要求，据我们所知，您本人似乎并不热衷领奖，无论是圣丹斯还是鹿特丹，您的奖杯都是由别人代领的，我们希望《精神病人》您不要再有类似行为，作为这部电影的导演，也作为我们倍加看好的导演，我们希望你有更为积极的作用。” 这个问题，苔米的经纪人勒布朗以及她的丈夫雷蒙德给她说过好多次了，苔米也意识到，对于一个导演来说，她的职能并不只是拍电影，所以苔米欣然接受高蒙公司提出来的帮着电影宣传的要求。 作为导演，苔米也是很高兴自己的电影有更多人知道有更多人讨论。 —————— 临近年底，各大电影奖项扎堆进行，各种提名各种颁奖典礼，媒体讨论的也是哪部电影比较被看好，哪位演员会成为大赢家。 时逢北美颁奖季，作为今年北美比较有话题度的海外影片，《漂亮男孩》入围了洛杉矶影评人协会奖最佳外语片奖，虽然获奖的概率极低，但也算北美专业电影人对苔米的肯定。 当然，关于苔米的好消息，并不是只有这一个，在随后公布的第十七届欧洲电影奖提名名单上，由苔米执导的影片《漂亮男孩》拿下最佳女演员、最佳摄影，共计两项提名。 和饰演温蒂的小演员让娜的苦恼相比，摄影师弗朗索瓦·布尔维尔快要高兴疯了，他大半夜跑到导演家，“咣咣咣”砸霍恩家的大门。 若不是雷蒙德拦着，睡梦中被吵醒的苔米就要那把刀把她的御用摄影师给剁了。 “塔玛拉，我被提名了，我被提名了！” 雷蒙德开门后，弗朗索瓦都没看来人是谁，一头扎在对方怀里嚎啕大哭，因为哭泣弗朗索瓦擤出的鼻涕，蹭了对方一身。 “弗朗索瓦·布尔维尔，你到底要抱着我的丈夫到什么时候，现在是凌晨一点，你要不给我一个说法，我怕立刻送你去见路易斯·卢米埃尔！”苔米阴嗖嗖地声音在弗朗索瓦的耳边。 路易斯·卢米埃尔，法国人，电影发明家，他和兄弟奥古斯特·卢米埃尔发明了电影摄影机，世界上公开售票的第一场电影，就是由卢米埃尔兄弟放映，而地点，就在巴黎。 他是一个出色的摄影师。 青年摄影家瞬间瞪大眼睛，他眼睛仍然红彤彤的，手却缓缓松开了怀里的人。 只见面前的人，并不是他以为的大恩人，塔玛拉·霍恩导演，而是她的丈夫比自己高出好多的雷蒙德·培根，而且在弗朗索瓦抬头的时候，他清楚地看到从自己的鼻孔拉出一串，晶莹剔透的透明胶状物，而这串胶状物的落脚点，是雷蒙德的睡衣。 摄影家瞬间面色涨红得像个特大号番茄。 丢死人了。 摄影家突然有种生无可恋的感觉。 “对不起，雷蒙德……”弗朗索瓦耷拉着脑袋。 雷蒙德皮笑肉不笑地看着激动不已的摄影师，“其实我该庆幸的，开门的是我，作为一个男人，半夜看到妻子被另一个突如其来的男人抱在怀里，我的意思你明白吗？” “……”摄影师更沮丧了。 人都已经来了，自然不可能将他赶出去。 半夜从睡梦中被吵醒的夫妻俩，将冒失的摄影师请到屋子里，雷蒙德给他倒了一杯热牛奶，“今晚别回去了，既然来了就在这里凑合一晚，说吧，你为什么要半夜敲我们家的门！你知道，你这样的行为会让我们被邻居投诉的。” “很抱歉，我，我只是太高兴了。”摄影师嗫嚅着嘴唇，“我，我被提名了，欧洲电影奖，我被提名了最佳摄影奖，哦，还有让娜，她被提名了最佳女主角，上帝，这真不可思议，我被提名了，我真的被提名了，我的妈妈会为我感到骄傲的……” 激动的摄影师又忍不住捂脸哭泣起来。 艺术家或多或少都会有些感性，雷蒙德看着摄影师这个样子，一时间也不怪他了，“好了，弗朗索瓦，这是一件好事情，或许我拿给你的不应该是牛奶，而是香槟或是啤酒，你要喝一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