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节
一边叫人去传饭,一边众人就都在花厅里坐下,贾母狠狠喝了两杯参茶,才缓过劲儿来,道:“这次怕是不好了。” 就连宝玉都是心头一缩,他虽不大知事,但是他屋里的丫鬟们一个个年纪都大了,言语里担心之意,或多或少他也听了两句。 总之……宝玉摇了摇头,急忙问道:“二姐姐可说什么了?” “她在六殿下面前倒是试探过两句,听六殿下的口风,这次牵扯到了江南水患,死伤无数,怕是不能善了。” 贾政心头一震,想起现如今管理工部的正是这位六殿下,急忙道:“六殿下掌管工部……” 贾母叹气,“她说六殿下才入朝,虽是在工部,但是现如今还是跟着工部尚书熟悉各项事宜,怕是说不上话了。” 贾政听了母亲这话,心里越发的难受了,“都是儿子不孝,母亲这把年纪了,还要替儿子奔波。”说着,他眼圈便红了。 “现在不是哭的时候!”贾母语气严厉起来,“你去你旧日同僚家里,可得了什么消息。” 贾政犹豫了片刻。 有几家根本就没让他进去,想了想,贾政道:“都是差不多的消息,说是皇帝震怒……还有北静王,说是帮着再去打探消息,只是他现如今上不得朝,让儿子先回来等消息。” 贾母若有所思点了点头,王夫人突然道:“这是怎么搞的。”说着她便抹起眼泪来,“老爷不过一个工部给事中,他又做不得主,怎么事情全赖在他头上了。” 贾政的脸色顿时难堪起来。 贾母瞪她一眼,“现如今你说这个又有什么用!” 又问李纨和探春,“你们去王府,可打听到什么消息。” 李纨是大嫂,理应她先开口。只见她先扫了探春一眼,见她没什么计较,这才道:“没见着人,门上的说林姑娘不在。” 李纨刚说完一句,探春便接上,“后来王爷的马车回来,我冒死上去拦了一拦,王爷也说林姐姐不在。”说完她很是疑惑的又接了一句,“王爷都回来了,林姐姐怎么不在府里呢。” 贾母眯了眯眼睛,想起早先黛玉出嫁,她想让人去帮忙,结果被人拦了回来,又想起来去宫里,迎春说她根本就没见到过黛玉,他们在宫里住隔壁,三天的时间,竟然连见都没见一面。 还有今天……莫不是她…… 贾母脸色一沉,道:“容我在想想。”说完,她又看着王夫人,道:“事到如今,我也不怕亲家笑话了,你给王家写信,问问你哥哥。” 王夫人点头,贾母又道:“他虽出巡去了,只是位高权重,想来京里的人也会卖他几分面子。” 说完这个,贾母又道:“我这次出去还听到一个消息——邢氏有孕了!” 王夫人眼睛一亮,贾母知道她领会了自己的意思,冲她点头,笑道:“先吃饭,许久没这么饿过了。” 第二天一早,王夫人派了两拨人出去,一拨去给她哥哥王子腾送信,另一波假借王家的名义,去荣国府给王熙凤送消息去了。 与此同时,雪雁也正从王府出来,一路往荣府走。 朝堂之上,皇帝指派了去往江南的御史,又道:“赈灾的银子你们先从林如海那儿拿,自打洪水,盐税已经两月没交了。” 众人领命,皇帝又下了一道旨意,“朕看行程,王子腾已经走到江南地界了,让他也去协助救灾。” 瑞定一惊,心里莫名的跳了几下。 可是……仔细想想有没什么不对。 盐税的确没交,他岳父手里的确有银子,况且他岳父也不是个能贪银子的人。 王子腾做了九省统制已有少说也有五六年了,比他在皇后宫里见元春的时间还要早,况且江南救灾,周围一大堆官员相互牵制着,想他也做不出来什么事情。 况且王子腾的九省统制,其实跟御史是有点类似的官儿,只不过他巡查的地方都是军队而已。 然而瑞定还是觉得不放心,等到下朝之后,他求见皇帝,私下进言道:“儿臣……儿臣王妃便是江南人士,得知江南水患心中难安,筹集了一批棉被粮食等物,想运到江南。” 皇帝笑了笑,道:“这事儿就不用特意回我了,你看着办就是。” 瑞定依言,急忙准备了东西,又差遣丁义等人下江南,务必要提醒林如海万事小心。 第117章 117 第二天一早,雪雁从库房里拿了两匹厚重的布料,坐上马车往贾府去了。 贾母毕竟年纪大了,昨天又奔波一天,哭了两场,早上起来还是没精打采的,只是听见二门上的婆子来报,雪雁来了,她立即来了精神。 “快请进来。” 雪雁现如今可不是那个看着一团稚气的小丫头了,她手里拿着个布包,放在贾母身边道:“这是王妃让我给您送来的,颜色正合适老太太穿。” 贾母笑得都合不拢嘴了,“难为玉儿还特地惦记着我。”说着,她伸手在那两匹布上拍了拍,又道:“玉儿可好,有空她也来我这儿坐坐,整日待在王府有什么意思,也没个人,冷冷清清的。家里亲戚多,又有姐妹们陪伴,热闹。” 雪雁冷笑了一声,贾母脸上的笑容僵了僵。 雪雁站起身来,看着坐在她不远处的探春和李纨两个,又斟酌一番,将黛玉告诉她的话加重了三分,说了出来。 声音清脆嘹亮,让人想装没听见都不成。 “我们家王爷是皇亲国戚,婚事侧妃全由陛下做主,断然没有自己上门自荐枕席的。” 雪雁顿了顿,将探春一瞬间涨红的脸看了个清清楚楚。 “就算三姑娘想没名没分的来我们王府当个丫鬟,我们王妃也是不能同意的。” 不仅仅是探春,连王夫人都觉得热血上头,气都吸不进去了。 雪雁明说的是探春,但是他们府上的姑娘,从元春到迎春……哪个走的不是这条路子。 探春嘤了一声,大哭道:“你这是要逼死我啊!” 王夫人气得浑身哆嗦,指着雪雁道:“你这个下作的小娼妇!” 雪雁也不理她,道:“东西送到了,我这便走了。” 只是她还没迈出门去,便见门口进来一个人,宝玉。 宝玉脸上还有眼眶都是红的,怒道:“就是看在以往的情分上,你如何能说得出来这样的话!三妹妹她跟你从来没起过什么龌龊——” “宝二爷。”雪雁想想她们早年在贾府过的日子,眼睛瞪的比宝玉还要大,“我可跟她没什么情分,况且她——”雪雁看着虽痛哭流涕,但是还有闲心抬头打量众人眼色的探春,很是不屑的冷笑,“心里是怎么想的,她自己知道!” “林妹妹——” 没等宝玉将话说完,雪雁便将其打断,“王妃就更不会有了!”说完,她头也不回走了,留下一屋子的人哭成一团。 贾母紧紧捏着那布包,哭道:“我的敏儿!怎么就留下这么一个冷心肠的玉儿来!”说完又一个个看着厅里的人,“当初玉儿在的时候,你们都怎么对她的!生生的让她跟我生分了,她现在竟是连我都恨上了!” 宝玉安慰了这个又去安慰那个,只是厅里哭成一团,虽是假戏也不是那么劝的,一时间他也无奈的站在厅里,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不知如何是好。 雪雁出了贾府,重重的吸了一口气,只觉得早年积累下来的恶气出了小一半,便笑盈盈的上了马车,“回王府!” 回到王府,她一五一十将她方才说的话,还有众人的反应全说了,道:“这下她们应该是再不会上门了。” 黛玉沉默了一会,起身道:“王爷喜欢桂花糖藕,我给他做去。 这天下午,王夫人派出去给王熙凤送信的人传来了她的回话,说是下午约她一见。 王夫人略略收拾便出门了,在院子里听见一直在哭的探春声音,眼里不免起了几分嫌弃,“让她安静些!青天白日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家里死人了!” 玉钏儿紧忙去了。 这边王夫人跟王熙凤两个在王家的私宅见了面。 两人相互打量一番,王熙凤笑了,“姑妈这些日子过的似乎不太好。” 王夫人眼里闪过一丝难堪,的确,对面那个管着荣国府,依旧锦衣玉食,她已经落魄到变卖嫁妆的日子了。 “拜你所赐!”王夫人语气里有了几分厌弃。 只是说完这一句,她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笑了笑道:“只是你如今也过的不怎么样吧。你婆婆有了身子,将来小叔子比儿子还小。”王夫人摇了摇头,讽刺道:“真是有福气。” 王熙凤顿时变了脸色,王夫人不了解内情,她可是知道的,许是老年得子的原因,贾赦现戒了酒,也不出去鬼混,整日待在府里,连三字经百家姓等物都翻了出来,别说是她,连贾琏都变了脸色。 “……袭爵还没下来,”王夫人看着王熙凤脸上不快,越发的得意洋洋了,“若是这胎得了个儿子,贾琏……文不成武不就,前面那些年又过得荒唐,随便找一个错儿……你觉得这爵位还能落在你们手里吗?” “这便不牢姑妈费心了。”王熙凤强挤出一个笑来,“况且就算落不到我们手上,二爷毕竟是老爷长子……”王熙凤顿了顿,很是意味深长道:“再不济……也就跟我们现在似的,爵位和荣国府还都在长子手里。” 王夫人一愣,再次默念了自己此行的目的,“你好好想想。我们两个可都是贾王氏,”王字被刻意重读了,“我的哥哥,你的大伯,他只要一回京,便是飞黄腾达,况且他外出巡查已经数年之久,想必回京不过两三年的事情了。” 王熙凤先是犹豫,随即又摇了摇头,她想着自打有了这个儿子,贾琏便收心了,不太在外面鬼混,若是这么下去,她生个真儿子近在咫尺。 而且邢氏能不能生儿子还两说呢,再者,她已经出卖了姑妈一次,难道还要在出卖二爷一次吗?那她就只能回王家了。 想到这儿,王熙凤站起身来,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都听二爷的。况且我们两个虽都是贾王氏,但是毕竟贾在前,况且这个贾也不是一个贾。我是长房长媳。” 说着,她便离开了。 王夫人也不拦她,她从来就没想过一次就能说服王熙凤。不过她今日肯出来,就证明她心动了。 王夫人又坐了一会儿,喝了两杯茶,这才动身回去现如今一点都不轻松愉快的贾府。 瑞定安排了人给江南送东西,又借着这个机会给林如海送信,水路现在是没法走了,马车运送物资过去怎么说也得一个半月了,于是他也只能耐下性子慢慢等了。 不过他觉得以他岳父的能力性格等等,又有了警惕心,怕是不会掉坑了。 “王爷可是累了?”跟他围坐在一张桌子上的高景林问道。 瑞定摇了摇头,“无事。” 两人还有六部尚书正在南书房商议水患的善后事宜,却见太子在门口一晃而过,只是没过多久,太子便走了进来。 几人将手上的东西翻了个面朝下放着,太子见了眼神一黯,过来拍了拍瑞定的肩膀,道:“父皇这些日子是越发的器重你了。” 说完又跟高景林笑道:“高大人,我这弟弟年轻,难免贪功冒进,这两日父皇虽老是召见他,只是孤也会在父皇面前进言的,还是高大人的功劳嘛。” 瑞定没忍住冷笑了一声,听见高大人笑眯眯道:“王爷年轻,精神好记忆力也好,有他在,倒是省了下官不少事儿。” 太子重重在瑞定肩上拍了两下,咬牙切齿道:“这便最好了!”说完便举了举自己手里的折子,离开了。 等到太子离开,屋里的气氛好了许多,众人又开始先前被太子打断的事情,只是瑞定不免在心里多想了一步。 因着这次水患,他在父皇心里的地位又大大的上升了一次,方才太子说的虽是挑拨,不过也是实情。 只是他的确记忆力好,父皇为什么要撇开他去问别人呢? 对于六部的运转,太子还没他熟,更别提其他几个兄弟了,皇帝不器重他器重谁呢? 瑞定笑了笑,也不知道今天晚上黛玉准备了什么,这两天劳心劳力,饿的特别快。 没过两日便到了中秋,瑞定在前朝大放异彩,后宫里吴妃也得了不少褒奖,比方这一次的中秋夜宴,便是全权交给吴妃去办理了,没让任何人插手。 当然吴妃也办的有声有色,力求让多数人满意。 或者……皇帝满意就行了。 说起来这还是黛玉嫁进来之后第一次全体人员出席的晚宴,瑞定捏了捏她的手,小声道:“我去那边坐了。”想想又觉得不放心,就算是最年轻的四哥的王妃,也比他家黛玉大了快十岁了,“有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