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节
比王丽还早。 “咱们一块去吧，就别让何力再跑一趟专门给你送喜帖了。”王东说：“你在家也没事。” “对，你跟东子一块去。”何力说：“一定得来。” “好啊，”王语就笑了，说：“我一定去。” 何力没说几句话就走，他还有很多喜帖要送。 只不过他人虽然走了，这喜帖却在张素芹他们家引起了新一波“逼婚”话题，张素芹就说：“东子你看看人家，说结婚，这才几天就搞定了，你怎么不学着点？” 王语笑着说：“不过他这也太快了吧，跟人家闺女这才见了几次面啊，就结婚了，太草率了。” “我也没指望他能这么结婚，但是能定下来一个也行啊，东子，”张素芹说着就叫他：“你赶紧在回部队之后给我定下来一个。” “那也得有合适的，这不是没合适的么……”王东找王语当挡箭牌：“你不是要去理发么，咱们走吧。” 张素芹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王语一边朝外头走一边说：“大妈让你定下来一个呢，你不赶紧定下来一个，也老大不小了，再老就没人要了。” 张素芹在后头听了，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王东走到外头打开车门，说：“我要真定下来一个，你不得哭死？” “嘿，我为什么要哭？”王语钻进车里面，坐好：“你早晚不都得结，躲得了一时也躲不了一世啊。” “我不是有你了么，还结哪门子婚。” “我拿不出手去啊，”王语笑了，往椅背上一靠，那语气虽然是开玩笑的，可是居然也带了一点伤感，不知道是真的还是装的：“大妈会不死心，一直催你结啊。” 王东本来还笑着，听了这话脸色忽然凝重了，坐那儿沉默了一会儿。 “你说是不是？”王语叹了口气：“哎，哪用想那么远呢，过一天是一天，幸亏我还年轻，还能混个几年。” 没想到王东忽然打开车门，说：“那我表个决心给你看。” 王语吓了一跳：“你干嘛呀。”他赶紧拉了王东一下，可是没拉住，王东就打开车门走了下去，直接往家里走，王语赶紧从车上下来：“你站住！” 他赶紧跟了上去，追上去拉住王东的胳膊：“你干什么？” “你不是不信我么，我这就告诉婶子，说我的婚事不让她操心了，我不会结婚的。” “你神经病啊，突然说这个，不怕吓到她啊，回来！” 他说着就拉了王东一把，吧王东从家里拽了出来，打开车门：“进去！” 王东不肯进去，他就伸脚要踹他，王东这才做了进去。他把车门关上，赶紧又从车前面绕过去，从另一边打开车门坐了进去。 两个人在车里坐了一会儿，都没说话，王语喘了一会气，忽然怒气冲冲地说：“还愣着干什么，还不给老子开车？！” 王东这才发动了车子，扭头看了他一眼，说：“你是不是怕我不负责任？” “我要你负什么责任，要负也是我负你的责任。” 王东就淡淡地笑了出来，他们出了村子，王语忽然指了指外头，问：“那不是何力的车子么？” 王东扭头看了一眼，结果看见何力的车子停在田野中间的小路上。 路上一个人也没有，就那一辆车子，那不是主干道路，一看就是故意开到那边去安静的。 王东就把车子停在了路边，透过车窗看着。 王语说：“他在那儿干什么呢？” “不知道。”王东下了车子，说：“我去看看。” “我也去！”王语要跟上。 “你在车里坐着。”王东忽然又露出那种长官教训下属一样的，平淡可是透着威严的语气。王语居然心脏跳乱了一拍。 他居然挺喜欢这样强势的王东。 他坐在车里头，隔着玻璃看着王东朝何力车子那里走了过去。正是热的时候，田野里都冒着热气。王东眯着眼睛，走到何力车子跟前，敲了敲车窗玻璃。 何力本来在方向盘上趴着，听见声音猛地抬起头来。 眼圈竟然是红的，像是透着红血丝。 他把车窗摇下来：“你怎么……” “我倒想问你呢，”王东说：“你怎么在这儿停着，你不是还有很多喜帖要送么？” “哦，我觉得有点累，在这儿趴了一会儿……”何力的声音微微有些哑，问：“你怎么出来了？” “送王语去镇上理发。”王东指了指自己的车子，又回过头来：“你有什么事么？” “能有什么事，就是快结婚了，忙这忙那儿的，有点累了。” “那你出来吧，抽根烟。”王东说着就从兜里掏了一包烟出来。何力从车里出来，笑了笑，接过王东手里的香烟，两个人靠着车身站着，王东打开打火机，何力就倾过身来，用手挡住风，把嘴里的烟点了。 他深深吸了一口，用手指夹着，长长地吐了出来，脸微微仰起来，看着上头亮的发白的天。 王东也点着了自己手里的烟，吸了一口，说：“都要结婚了，就别想那些有的没的了，好好过日子。” 何力轻声笑了出来，没说话，敲了敲手里的烟灰，扭头看了王东一眼。 “你呢，想过什么时候结婚么？” 王东沉默了一会儿，说：“我还早呢，连个对象都没有呢。” “咱们这个年纪的人，活到这个岁数，怎么可能连个对象都没有，要么就是单相思，要么就是不想结婚。” 何力吸了一口烟，眯着眼睛看着远处的车子，说：“我现在真是老了，看见王语那个年纪的，就觉得自己老了，想，要是我能还是那个年纪就好了。我像他那个年纪的时候，还没怎么开窍，大好的青春，就那么蹉跎过去了，现在一想起来，就觉得后悔，可惜这世上没有卖后悔药的。” 王东轻声笑了出来，眯着眼，看着远处车子里的王语，王语似乎在那儿低头玩手机，忽然抬起头来朝他们这里看了过来，看见他们看着，立即笑眯眯地挥了挥手。 第114章 爱意目光 “真好。”何力叹息说。 他说的年轻真好，可惜他已经老了，男人四十一枝花，他才刚三十，就觉得自己老了，大好时节大千世界，已经是年轻人的天下了，不是他的了，他的大好时光已经过去，不再有了。 一支烟抽完，王东伸手拍了拍何力的肩膀，说：“行了，别想了，我走了。” 他说完手就从何力肩膀上滑了过去，何力笑了笑，伸手捉了一下他的胳膊，王东慢悠悠地往前走，头也不回地摆摆手：“走了。” 何力就笑了，把嘴里的烟头仍在地上，用脚碾了，靠在车身上，看王东走远，叹了一口气。 王东回到车子旁，王语立即帮他打开了车门：“你们聊什么呢？” “也没什么，他就是这两天忙活结婚的事儿，有点累了。”王东坐进去，说：“而且他这个婚事，可能也不是自己愿意的，所以有一点疲惫。” “我还是觉得他这婚事结的有点急，我觉得他将来肯定会遇到很多矛盾……你说，他是不是不喜欢女人啊？” 王东沉默了一会儿，说：“我也不清楚。” “诶，”王语说：“其实这样的人很可怜的。”他说完就看了王东一眼，想到王东也说这样的人，那王东将来要是不能跟他在一起，要跟个女生结婚，不是也挺可怜的。 他就输欧：“你看一对比，你是不是挺幸运的？” “嗯？” “你有我啊。” 王东一愣，满心的欢喜就在心里头弥漫开来，他很喜欢这句话，“你有我。” 他就笑了，伸手摸了摸王语的手背，王语说：“你说我要是不理你，你不是跟何力一样悲惨？” “我也没比他好到哪里去，也一个人偷偷爱而不得的，痛苦了很多年。” 王语叹了一口气，说：“那我就发发善心，努力让自己喜欢上你吧。” “其实我知道你的想法。”王东说：“你从小在城市长大，思想跟观念比较开放，知道我这么喜欢你，就觉得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就跟我试一试，不行再另说，至于如果行了该怎么办，你其实都没想过。” 这话说的倒是真的，以至于王语听见这句话的时候，愣了一下，好像自己心里头的某些小念头被戳穿了。 他有些尴尬，想否认。 “不过这样我就满足了，总比以前那样暗无天日的过日子好多了，有个盼头，日子也有了希望。”他笑了笑，看了远处的何力的车子一眼，伸手发动了车子，车子开动，他继续说：“其实如果不是这个暑假，你来，我可能也跟何力一样，今年就这么结婚了，想想，觉得真险，老天爷也算厚待我了，怎么着都给了我一个机会。” 他说的那么伤感，王语又想起了何力的处境来，然后幻想王东面对的，就是何力那样的处境，心头竟然有点有点心疼。 他不希望王东过何力那样的日子，娶一个自己不爱的女人，平平淡淡的过一辈子，他宁愿王东一身伤痕，可是爱过恨过，大风大浪都经历过。这是他认为的感情观，他希望王东也同样是这样。 于是他伸出手来，拍了拍王东的胳膊：“你一点比他幸福。” “嗯。”王东点点头，说：“我现在已经比他幸福了。” 这是王语现在的想法，他想王东就算很痛苦，手千夫所指，只要能得到心中所爱，就是很值得的一生，这是他现在的念头，因为他还这么年轻，对爱情充满了不切实际额的幻想，觉得没有爱情的一生平淡寡味，一点意思都没有。很久以后，等王东被显示压得直不起腰来，他终于怀疑了，怀疑自己的爱情观是否正确，怀疑爱情对于这漫长的一生来说，是不是真的不可或缺。生命中除了爱情，还有亲情，名誉，前途和正常生活，它们哪一样，比爱情的分量轻呢。 所幸的也是，他现在还年轻，还对未来，充满了不切实际的幻想，就凭着这种不切实际的冲动和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气势，也冲破了第一层窗户纸。 他们到了镇上，却发现镇医院门口居然聚集了一大群人，特别热闹，王语赶紧喊道：“停车停车，我要看热闹。” 王东就把车子停在了一边，王语打开窗户，问说：“干嘛呢这是……那个不是个棺材么？”这还是王语在现实生活中第一次看见棺材长什么样，他以前只在看古装剧的时候在电视上见过。他有些兴奋，又有种莫名地对死亡的恐惧，趴在窗口朝里头看着。 他就看见棺材旁边有个白纸黑字的横幅，写着镇医院庸医什么的，草菅人命一类的话。 “看来是出了医疗事故了，病人家属过来讨说法呢。” “这也太明目张胆了吧，警察怎么都不问呢，医院看病本来就有风险啊，治好了就是应该的，治不好就怪到医院的头上去了？” “你不了解情况，其实乡下这种医院，医生的整体水平并不高，很多都是医生的家属过来工作的，质量参差不齐，所以隔个一年两年的，都会有一两个这种医疗事故发生，病人家属既然敢闹这么大，一定是掌握了具体证据的，他们其实也是想和医院私了，只是双方的价钱还没有谈拢。” 王语这下可算是涨了见识了，他吁了一口气，说：“走吧走吧，看多了我瘆的慌。” 王东就笑着开动了车子，车子从镇医院门口过去，围观的有几个人回过头看过来，王语看着窗外的那口棺材，还有穿着孝服的几个年纪轻轻的孩子。 他的心里有点沉重。 他们到了一个镇上之后，王东问他：“这里有四个理发厅，你要去哪一个？” “哪一个最好？” “这个我不清楚，我都是短头发，随便哪家都行，没挑过。”王东说着朝车窗外看了看：“那家吧，那家不错，装修最好的。” 王语财大气粗地说：“嗯，去最贵的，一分价钱一分货。” 结果那家理发店的老板一听王语是城里口音，要价理发要十块钱。 王语刚想说怎么这么便宜呢，就听王东皱起了眉头：“镇上的理发厅不是都四五块钱么？” 那人一听王东是本地口音，立即笑了出来，说：“你要是办卡的话优惠，四块五一次。我看这个帅哥是个讲究人嘛，讲究人又讲究人的理法儿，活计仔细，收费就高一点。”